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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第103章

    文国公府那扇朱色大门前,老太太携一众女妇与男眷俯首跪拜于手拿圣旨的大太监面前,听候宣旨。

    那大太监面上含笑的宣读完圣旨之后将手中圣旨交与老太太,然后侧头与站在一旁的苏梅道:“长乐郡公主,陛下亲赐南街一座郡主府与您,还有那户邑千亩,庄园田契,奴也一道与您预备好了,不知您何时搬迁?”

    苏梅端着身子站在那大太监面前,偷看看了看身侧面无表情的马焱,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事我还未想好,日后再说吧。”

    “是,皆随郡公主之意。”那大太监态度极好的冲着苏梅微微颔首之后道:“那奴便先回了。”

    说罢话,那大太监婉拒老太太稍歇片刻的提议,带着身后一众侍卫奴才返回宫中。

    老太太捧着手中圣旨,毕恭毕敬的将圣旨请到了文国公府的祠堂之中,然后吩咐穗香说自己今日要在祠堂之中诵经礼佛,谁也不见,苏梅等人便各自回了院落。

    鹿鸣苑中,房廊两侧琉璃灯高照,晕出细嫩光泽,苏梅带着幼白走在穿廊处,身后突然传来苏开平的粗喘呼唤。

    顿住步子,苏梅侧头往身后看去,就见那苏开平与苏洲愉正踩着一地青石板砖急匆匆的朝着自己走来。

    “父亲,三叔父。”苏梅抬眸看向站定在自己面前的两人,声音细糯的屈膝行礼道。

    听到苏梅唤自己的称呼,苏开平那张俊美面容之上显出一抹明显笑意,他伸手抚了抚苏梅那卷着小髻的发顶,喘匀了气后道:“娥娥啊,父亲也未有什么重要的话与你说,只是想告诉你,你虽生不是我文国公府之人,但父亲是绝对不会嫌弃你的,你还是父亲最宝贝……”

    “闭嘴!”打断苏开平的话,苏洲愉看上去似乎有些暴躁,完全不似平日里那副严肃生冷模样。

    拉下苏开平那只覆在苏梅发顶处的手,苏洲愉看着面前的苏梅静默片刻之后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布老虎递与苏梅面前道:“布老虎。”

    这布老虎很小,虽只有苏梅的巴掌大,但却精致可爱非常,两眼上缀着黑色琉璃珠子,虎尾细卷,看上去憨厚纯稚。

    “咳……”轻咳一声,苏开平斜睨了一眼那站在自己身侧的苏洲愉,突然凑到苏梅的耳畔处道:“这布老虎可是那棺材脸自己做的……”

    “闭嘴!”一把扯过苏开平的衣领子将人推到一旁,苏洲愉将手中的布老虎置于苏梅掌中道:“本来早就应该给你的,可是你前日出了府,便未寻到你。”说到这处,苏洲愉又沉下了一张脸道:“日后莫要胡闹。”

    “好。”听到苏洲愉的话,苏梅微愣了愣神,片刻之后才软软的应下一声,那张娇艳小脸之上绽出一抹细媚笑意。

    若真如父亲所言,这布老虎是前日里三叔父就预备给她的,所以难不成这是三叔父准备用来安慰她知道自己身世之后而产生的难堪情郁?如此看来,她这三叔父还真是个面冷心细之人啊。

    掩唇轻笑一声,苏梅伸手捧着手中的布老虎,正欲说话之际却是突听得一旁传来一道低哑嗓音道:“娥娥妹妹,这外头天冷地冻的,还是快些回屋子里头去歇息吧。”

    话音刚落,马焱那道颀长身影便慢吞吞的插在了苏梅与苏洲愉和苏开平之间,那张清俊面容之上一贯的面无表情。

    被马焱一挡,苏梅眼前瞬时一暗,只余下一点晕黄琉璃灯光印照在她那双湿漉水眸之中,隐隐显出一抹七彩流光,绚丽至极。

    “父亲,大伯父,天色不早了,两位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年老之人,要多注意身子。”说罢话,马焱也不管那苏洲愉与苏开平的僵硬表情,径直便牵着苏梅的小手往屋内走去。

    “哎……”被马焱拽的一个踉跄,苏梅那纤细的小身子东倒西歪的撞在马焱的后背上,仰头正欲说话之际又被这厮给夺了手中的布老虎,面无表情的塞进了自己的宽袖暗袋之中。

    “还我,那是我的……”被马焱牵着,苏梅迈着小细腿亦步亦趋的跟在这人身后,钻着小脑袋努力的想去掰扯那人藏在宽袖暗袋之中的布老虎,却是被马焱一把按住了小脑袋给夹在腋下携带进了屋内。

    房廊之中,苏开平伸手拍了拍身侧苏洲愉的肩膀道:“走吧,让人年轻人自个儿玩去。”

    一把挥开苏开平覆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苏洲愉斜睨了一眼苏开平道:“你多注意身子。”

    说罢话,苏洲愉率先拢了拢宽袖,踩着脚上的青石板砖,转身便走。

    “哎,老三,你怎么说话的你……”苏开平反应片刻之后明白了苏洲愉话里的深意,赶紧迈着步子追了上去。

    房廊两侧琉璃四溢,寒风微冷,衬出两道挤在一处的颀长身影。

    屋内,苏梅蹬着一对小短腿,被马焱放置在了厚实的毛毯之上。

    踩着脚上的绣花鞋刚站稳步子,苏梅便立刻仰起小脑袋用力的瞪向面前的马焱,伸出小嫩手道:“我的布老虎,快还我。”

    “你的布老虎?它现在是我的。”伸手将那布老虎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马焱捏着那布老虎的小细卷尾悠悠的在苏梅面前晃了晃。

    看着面前马焱那张似笑非笑的清俊面容,苏梅咬牙,一把伸出小细手往前猛地一抓,却不想那布老虎被这厮扬着手一抛,便稳稳的落到了屋中的红木高梁之上。

    “呀!”苏梅气急,踮起脚尖用力的推了一把面前的马焱,却不想那人纹丝未动,反而惹得自己猛往后弹了一步,差点跌倒。

    伸手搂住苏梅那纤细的腰肢帮人稳住步子,马焱顺势带着人往绣床之上一躺,然后伸手捏了捏苏梅的小嫩脸道:“你帮我按按,我便帮你拿下来。”

    “按?按什么?”警惕的看着面前的马焱,苏梅那双湿漉水眸瞪得极大。

    “呵……还能按什么?”伸手轻弹了弹面前苏梅白细的额际,马焱发出一道嗤笑,然后反身躺倒在苏梅的绣床之上,闭着那双漆黑暗眸道:“肩膀,后腰,胳膊,你看着来吧。”

    听到马焱的话,苏梅呆坐在绣床之上未动,片刻之后才转悠了一下双眸,声音糯糯道:“好吧,不过你要说话算话,我替你按完了,你便要替我将那屋梁上头的布老虎拿下来。”

    “嗯……”趴在透着一股细软熏香的绣床之上,马焱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抬眸偷看了一眼那闭着双眸的马焱,苏梅轻手轻脚的褪下自己脚上的鞋袜,露出一双白嫩小脚,然后小心翼翼的在绣床之上站起身子,用力的踩上了马焱那坚实的后背。

    我踩,我踩,我踩死你!

    “呀!”正在苏梅站在马焱身上蹦跶的欢快非常的时候,她脚下一滑,却是猛然面朝下的摔倒在了那厮身上,小巧的鼻头撞到马焱凸起的一块暗骨之上,疼的一下便红了眼眶。

    “呵……”马焱闭着双眸嗤笑一声,然后慢吞吞的吐出三个字道:“再踩会。”

    听到马焱的话,苏梅捂着自己的小鼻子愣了愣神,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然后用力的从马焱身上撑起了身子,声音细糯的嘟囔了一声道:“哦……”

    难不成这厮还有欢喜被人踩的癖好?

    *

    翌日,天色初朗,细雪渐融,檀菊园中,老太太正靠在罗汉床上歇息,苏梅抚着自己腰酸背痛的小身子,提着裙裾小心翼翼的掀开厚毡进了屋子。

    屋里头烧着暖炉,老太太穿着一件石裙,拢着那放置在膝盖上头的手炉正闭着双眸在打瞌睡,穗香坐在一旁绣着绣样,看到那轻手轻脚走进屋内的苏梅,赶紧上前道:“四姐儿来了?”

    穗香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让老太太睁开了眼。

    靠在罗汉床上迷糊了一阵,老太太就着身旁丫鬟的手从罗汉床上起身,然后抬手朝着苏梅招了招手道:“娥娥来了,快些过来。”

    听到老太太的话,苏梅踩着脚上的绣花鞋坐在了罗汉床边。

    伸手握住苏梅的小手抚于掌中,老太太看着她那张娇艳的白嫩小脸道:“娥娥啊,昨日里陛下赐的那座郡公主府,你觉得如何?”

    “挺好的。”点了点小脑袋,苏梅不是十分明白老太太与她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听到苏梅的话,老太太微微颔首道:“我的意思呢,你还是先继续住在咱文国公府里头,若是觉得住的不舒畅了,再搬到那郡公主府里,我老婆子定是不拦你的,你意下如何?”

    “好。”苏梅乖巧的点了点小脑袋,细嫩小脸之上浅浅的漾出一抹笑意。

    其实她住在这文国公府里头十几年,早已经习惯了那鹿鸣苑里头的一草一木,这时候若是让她贸然搬出去,她倒还真不习惯呢,而且她还有很多的事情未弄明白,所以自然也不急着走。

    “对了,娥娥啊,上次说到你母亲留给你的扳指,我这老婆子记性差,也不知给放哪去了,这找了许多天也未曾给你找出来。”一边说着话,老太太一边有些内疚的摇了摇头道:“那毕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却是被我这老婆子给弄丢了,唉……”

    听到老太太的话,苏梅不自觉的便伸手捂住了那被自己掩在宽袖暗袋之中的翠玉扳指。

    第104章

    今早洗漱时,幼白正在收拾衣物,顺手替她从马焱氅衣的宽袖暗袋之中取出了这枚翠玉扳指,被苏梅不在意的随手放入了自己的宽袖暗袋之中,然后赶来了老太太这处请安。

    这会子老太太突然提到这件事,苏梅立马便微变了神色,她小心翼翼的将宽袖暗袋之中的那枚翠玉扳指取出,然后递到老太太面前道:“老祖宗,你说的可是这枚扳指?”

    听到苏梅的话,老太太微微探首朝着苏梅的掌心里头看了看道:“就是这枚扳指,这般纯粹质地,我老婆子可也只在那宫里头见过几次与其一般好成色的,娥娥你是从哪处寻到的?”

    “前些日子在老祖宗的梳妆台下头拾到的,自觉欢喜便拿着把玩了。”咽下嘴里原本的话,苏梅话锋一转,抬首看向面前的老太太道:“老祖宗可莫要怪罪我。”

    “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怪罪你做什么。”一边说着话,老太太一边从身上解下一个精细绣囊道:“来,快些装好,莫再与我这老婆子一般丢三落四的了。”

    伸手接过老太太手里的绣囊,苏梅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入那绣囊之中,然后系于自己的腰间绶带处。

    低垂着一张白嫩小脸,苏梅敛着双眸细细盯着那个被自己挂在绶带上的精细绣囊,一副若有所思的小模样。

    其实现在仔细想想,昨日里那皇帝在教坊司之中的态度也很是怪异,而且那怪异的态度好像就是从马焱将这枚翠玉扳指交给自己之后开始,所以这枚翠玉扳指里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老太太,二姑娘过来与您请安了。”正当苏梅歪着脑袋不解的时候,穗香站在厚毡门口,轻声朝着屋内的老太太道。

    听到穗香的话,老太太轻缓的蹙起了眉头,片刻之后才回道:“让她回去吧,今日不必过来请安了。”

    “是。”穗香应声,掀开厚毡出了屋子。

    苏梅坐在罗汉床上,抬眸看向面前的老太太道:“老祖宗……”

    “娥娥,你不必多说,老祖宗知道你要说什么话。”打断苏梅的话,老太太轻按了按自己酸胀的额角道:“这清懿虽然说是皎箬的女儿,但毕竟是在外头待久了,劣性难改,做的那些小动作还以为我这老婆子不知道……”

    说到这处,老太太端起那小案上头的清茶轻抿了一口道:“昨日里那清懿是被张氏带着入宫的,我老婆子身体力乏的,便未跟着去,但你怎的也从那宫里头跟着焱哥儿一道出来了?”

    听到老太太的话,苏梅伸手捏了捏自己手中的那个绣囊,神情微顿,片刻之后才扯出一抹干涩笑意道:“我也不知,怎的一觉醒来,便睡在那宫里头了。”

    “娥娥,人心险恶,现今我文国公府大半家私都抓在那张氏手里头,她张家富庶江南,近几年更是起了势头,占了几乎大半国库之财,我老婆子已然是压不住她了。”伸手抚上苏梅那只细嫩小手,老太太轻摇了摇头道:“我老婆子是与你做不得主了,在这文国公府里头,我也就是那一只纸老虎,看着还算是吓唬人,可实际上……”

    说到这处,老太太并未再说下去,她低叹出一口气,暗暗的摇了摇头。

    看到老太太这副疲累模样,苏梅突兀的便红了眼角,她一直都知道,老祖宗是真心疼爱她的,只是这文国公府实在太大,硬生生的将她给压垮了,老太太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如此做的,情势迫人走,老太太不能为自己站出来,确是被那下压的力道推的不得已而为之。

    对于老太太事后知道了苏清懿的做法却不作为的行为,苏梅心中虽然有些伤心,但是她却能够理解老太太,因为她本就不是这文国公府里头的人,老太太能将她视如己出的疼爱这么多年,也算是给她够多了。

    “老祖宗不必介怀,我不怪老祖宗。”伸手反握住老太太那双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掌,苏梅声音软糯道:“人各有拖累,而且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自个儿的事情,老祖宗不必为我担忧,我能自己处理好的,您看我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嘛。”

    听到苏梅安慰的话,老太太声音微哑道:“是我这老婆子不行,帮不了你……唉……”

    微微侧了侧身子靠在老祖宗怀里,苏梅轻抿着唇瓣没有说话。

    一开始的时候,苏梅也是不明白,老太太明明知道那张氏根本就不是一个如外表一般看着那么温婉纯良之人,却为何又要将人留在这文国公府之中让其掌管大半家财,后来苏梅才明白,不是老太太不想,而是老太太不能,因为这文国公府大半的开支,竟都是来自于那张氏自个儿的腰包,但最重要的还是那张氏替文国公府生下了唯一的一个嫡长子,瑞哥儿。

    伸手抚了抚那靠在自己怀中的苏梅,老太太微闭了闭双眸,片刻之后才抬手招过一旁的穗香道:“去,给娥娥端盅温奶过来,娥娥可是有好些日子都未曾吃到我檀菊园里头的温奶了。”

    “是。”刚刚将苏清懿打发走的穗香站在房门口轻应一声,然后又掀开厚毡出了屋子。

    烧着暖炉的屋内带着一抹甜腻的熏香气,苏梅伏在老太太的怀中打了一个哈欠,小脸之上显出一抹明显的倦怠痕迹。

    “可是昨日里未曾睡好?”看到苏梅那掩在宽袖下的小小哈欠,老太太伸手抚了抚她垂顺在耳边的细滑落发,声音轻缓道。

    “唔……”在老太太怀中蹭了蹭小脸,苏梅闭着那双湿漉水眸踢掉脚上的小鞋,缩进了老太太的薄被之中道:“老祖宗这处真暖和。”

    昨日晚间,她在马焱那厮身上踩了大半个时辰,刚刚要下床便又被按着脚丫子拨了回去继续踩,本来苏梅还想着这厮肯定是有什么怪癖,后来才发现原来不是那厮有什么怪癖,而是因着自己昨日里踩了他,那厮怀恨在心,便硬生生的让自己在他身上踩了整整两个时辰,一停下来便又被逼着继续踩,直踩得她自己腰酸背痛的求饶为止,简直是可恶至极!

    这边老太太靠在身后的罗汉床上,听到苏梅的话,便好笑的伸手点了点她的额角道:“真是长不大的小东西。”

    “不要长大,就这样很好。”钻在老太太怀里,苏梅歪着小脑袋声音细糯道。

    “傻孩子,哪有不长大的,等以后你嫁人生子了,我这老婆子也指不定在哪喽。”老太太一边说着话,一边兀自轻笑出声。

    “不嫁人,我要一直陪着老祖宗。”伸出小细胳膊圈在老太太身上,苏梅声音闷闷的道。

    “哪里有不嫁人的,你若是不嫁,那焱哥儿岂不是要烦死我这老婆子了。”伸手拉了拉那盖在苏梅身上的薄被,老太太好笑道。

    “我才不要嫁他呢……”纤细的小身子一转,苏梅仰头看向面前的老太太,睁着一双湿漉水眸道:“我要嫁,就要嫁那种,唔……和彭哥哥一样温润如玉,谈吐斯文有礼的公子。”

    “哦?是吗?娥娥妹妹还真是志向远大呢。”一道低哑嗓音透着一股隐含戾气从门毡处传来,马焱拢着自己身上那件靛青色的大氅,慢条斯理的掀开厚毡进了屋子。

    乍听到马焱的话,苏梅身子被吓得一个机灵,赶紧“咕噜”一下将小脑袋给钻进了薄被之中,但奈何那薄被太短,苏梅缩了脑袋,那下头却是露出一双小细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