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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节

      阿泽因想到她跟赵黼那样不清不楚,便仍旧不去理会。

    白樘回头看了几眼,却慢慢地放慢马速,正盯着看的时候,却见云鬟竟是趴在马背上,身子随着马儿颠簸,随着东倒西歪。

    白樘皱皱眉,正有些不妙之意,就见云鬟一歪,毫无知觉似的,整个人顺着马背上滑落下来!

    而就在此刻,刑部之中的行验所外,赵黼眼望着铁卫们带了数人自眼前掠过,便问季陶然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哪里捉拿了这几个来?”

    因白樘要低调行事,太子府的人押出来之前,都是变了服色的,因此赵黼看不出来。

    季陶然挑眉道:“我哪里知道,这些人是活的,又不是死的。”

    赵黼失笑:“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如今你也会说黑话了呢?”

    季陶然也自笑而不语。

    赵黼却啧了声,又叹道:“可恨的很,怎么又带着她出去公干了,难道刑部没有第二个能人可用了么?她今儿可还身上不好着呢。”

    正感叹中,便听得有人道:“侍郎回来了!”

    赵黼正精神一振,不料那人又道:“怎么听说谢推府晕厥了?”

    赵黼还未笑出,就已经凝固了。连季陶然也跳起来,两人不约而同,一块儿忙往外奔去。

    第335章

    云鬟几乎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太子府,又是如何爬上马儿的。

    起初还只凭一丝意识行事,知道若是跌落,甚为不妥,于是强忍不适慢慢伏底身子,试图抱着马脖子而行,岂料很快便万事不晓,连如何坠马都且一无所知。

    待醒来之时,人却已经在谢府之中。

    已是午后近黄昏,因为阴天,屋内光线格外黯淡,只地上暖炉微微有光。

    尚未睁开双眸之时,便听得旁侧有人说道:“是你们都纵着她才如此,若真闹出大病来又怎么样?”

    另一个低声劝道:“世子休要只说气话。”

    云鬟睁开眼看去,却见正是赵黼跟季陶然两个,赵黼满面恼色,季陶然也略带几分愁容。

    见他两个似有不快,云鬟便欲起身,只是头竟十分沉重,只一动间,便又觉着晕眩。

    此刻那两人却已经发现了,忙双双上前,赵黼轻轻按住:“做什么?才醒过来,不必着急起来。”

    云鬟道:“世子在说什么?”

    赵黼见问,知道她是听见了,可他却向来知道云鬟的心意,虽心有怨念,却不愿在这时候更令她不快,便道:“没说什么。”

    季陶然看他一眼,却也明白,便安抚云鬟道:“觉着如何?太医说你受了风寒,晴姑娘看着人熬药去了。”

    云鬟渐渐地记起些经过,心底忐忑,便挣扎着起身。

    赵黼俯身探臂,将她肩头轻轻地一握,微微用力,只是才扶她起身,忽地想起自己的右手本是“不能动”的,忙缓缓地缩手。

    幸而云鬟心不在这上头,亦未留意。

    云鬟皱眉问道:“我怎么回来了?我记得先前,是从太子府往回……”

    赵黼道:“你再不回来,是要在刑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么?”到底忍不住,脸上透出十分不悦之色。

    云鬟见他不答,便看季陶然:“怎么你也在家里?”

    季陶然问说:“你都不记得了?”

    云鬟扶着额头,身上竟仍有些发热,苦恼道:“我只记得……大概是还没回到刑部……”

    季陶然正欲说话,赵黼道:“并没大事,只不过你在马背上晕厥了,我跟季呆子听说,便忙出来看望,正好遇见,如此而已。”

    季陶然看向赵黼,却也并未做声。

    云鬟揉了揉额角:“原来是这样,还好……”

    赵黼道:“还好?”

    云鬟道:“当时我是跟着侍郎的,侍郎有无不悦?”

    赵黼闻听,再忍不住,便怒道:“事到如今你尚且管他?你如何不问问我是否不悦?”

    云鬟抬头,赵黼瞪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正晓晴从外端了汤药进来,几乎正撞上。

    晓晴捧着药进门,本诧异赵黼竟气愤愤地,忽地见云鬟醒了,忙上前问道:“主子觉着怎么样了?”

    云鬟道:“不碍事。”

    晓晴忙将汤药端了,一口一口喂了她吃。

    季陶然见赵黼去了,略觉犹豫,思来想去,便道:“你很不必忧虑,侍郎并未不悦,相反,他甚是担心你。故而才叫我一路陪着送你回来的。”

    云鬟略觉心安,道:“我只是怕……侍郎会觉着我无用。”

    季陶然不由苦笑,走到跟前说道:“你还要怎样?难道真的三头六臂不成?你也算是历来进刑部的推官之中,最出色的一个了。可知这话不是我说的,是部里上下众口一词的话。”

    云鬟意外道:“这、是真的么?”

    因先前才进刑部之时屡屡吃瘪,又连得罪了人,是以云鬟自觉在部里众人眼中心里,她也多半是个不讨喜的了,不料季陶然今日竟说这话,在云鬟看来,却似是故意安抚她的。

    晓晴见她只顾留心季陶然的话,便道:“主子吃药。”

    云鬟只得复吃了一口药汁,很觉苦涩。却仍看着季陶然。

    季陶然道:“如何不真?只是并没有人当着你的面儿乱说就是了。”

    刑部上下虽认“谢凤”之能,只猜不透她到底跟赵黼是何干系,自并没有许多人敢来亲近。

    吃罢药,晓晴拿帕子为她擦了嘴角,云鬟道:“表哥不如回去罢,若是部里事多,岂不是又为我耽搁了?”

    季陶然见赵黼不在,便拉了凳子靠前坐了,道:“不要只说胡话,什么能比得上你好端端的?先前因你晕厥了,仓促里又未来得及问,如今正是时候……你且告诉我,你随着侍郎做什么去了?一点子风寒,断不会就如此厉害。”

    云鬟想起太子府的种种,便想起白樘跟太子说话之时的郑重低密,刹那间又想起曾那辽国符印之时,他那句“你已经跟他说了”。

    云鬟如何还能同季陶然多说,便只道:“仍是为了紫菱的死而去,谁知……遇见几个刺客。大约是当时受了惊吓。”

    季陶然忙问:“刺客?你可还好?有无伤着?”

    云鬟一笑,季陶然回味过来:“是我糊涂了。”又想起他跟赵黼在檐下看见的那些神秘人,便道:“原来那些被押入部里的,是太子府的刺客。”

    眼见天黑,季陶然便欲告辞,又叮嘱了云鬟几句,不许她下地。

    季陶然才出到外间,就见赵黼坐在桌边儿,静静悄悄,先前竟不闻一声动静。

    季陶然问道:“世子竟没走?我且要去了,要不要一块儿?”

    赵黼道:“你且去,我还有话要同她说。”

    季陶然看了他一会儿,放低声音道:“先前在里头,你为何没有提……是白侍郎将……”

    话未说完,就见赵黼变了脸色,刹那间就似面覆冷霜般。

    季陶然疑惑停口:“怎么了?你不同她说,她还当侍郎恼她无用呢,实则……”

    季陶然说罢,赵黼叹道:“季呆子,你真真是个呆子,前生今世……”

    忽地停下:前生季陶然最后未曾说出的那个名字,却会是谁?是不是……这个呆子最终也似自己一样后知后觉,明白了崔云鬟心中珍藏的那个人,是……

    白樘。

    季陶然仍是不解,赵黼双眼一眨,笑着摇头说道:“罢了,不说了。你且先回,我还有一件事要同她说。”

    季陶然颔首,却又道:“世子,妹妹身子不适,你不要难为她。”

    赵黼道:“没有人比我更希望她好好地,不必啰嗦。”

    季陶然去后,室内复一片寂静,赵黼沉吟片刻,起身入内。

    却见云鬟靠在床边,仰头闭眸,眉尖若蹙,静静地不知在想什么。

    交叠的衣领掩不住秀美的脖颈,因这般姿势,下颌微翘,红唇轻抿,偏是这般最简单不过的姿态,偏能准确地击中他的眼同心。

    虽方才答应了季陶然,只是看她这般,赵黼仍不由自主地走到跟前儿,呆呆地凝视了片刻,手指抬起,在她眉心轻轻地抚落,便想为她将那一缕薄愁都抹去一般。

    长睫抖动,云鬟睁开双眸。

    她尚未开口,却听赵黼道:“太子府内的那些人,真的是刺客?”

    面对季陶然,尚且能想着白樘的那句话“你已经说给他了?”,可是此刻看着正主,云鬟嘴唇动了动,却终于道:“不是。”

    赵黼冷笑道:“我想也不至于这般巧,白樘带人过去的时候,刺客偏就出现发难了。上回我跟你说过是白樘查出了太子府内有辽人的细作,这么快白樘就亲临太子府,只怕也是跟此事有关罢了?”

    几乎不必她细说,他竟已经猜到,云鬟无言。

    赵黼盯了她一会儿,道:“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云鬟问道:“什么事?”

    赵黼缓声说道:“当初太子被废,正是因为皇爷爷知道了他府内的辽人细作之事,如今白樘提前带你们清理了细作,那是不是可以说……太子不会被废了?”

    室内刹那无声。两个人彼此相看,云鬟暗自惊心,本想问赵黼:倘若太子真的仍继承大统,那么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可却竟又无法问出来。

    静默之中,赵黼道:“可还记得上回,你告诉我娶沈家小姐于我有益的话?”

    云鬟道:“是。”当时赵黼并没直接回答她这句,而是提起了记忆中白樘密奏赵世一幕。

    赵黼端量着她,并未立刻就说什么。

    ——沈家的沈舒窈已经嫁给静王为妃,按理说,皇帝不必再叫一个皇族跟沈氏联姻。

    所以赵世如此安排,背后之意便叫人浮想联翩了。

    赵黼虽是皇族,却是武将,功勋卓著,皇帝器重偏爱,何况又许的是沈相爷的正经嫡出小姐。

    这样,反而把沈舒窈比下去了……间接的,连静王也差了一头。

    再加上赵庄素来很得圣意,先前一直在云州还被太子忌惮,如今回了京,又有个如此生龙活虎的带兵世子,于世人眼里虽是无碍,对有心人而言,却已经是极了不得的大事。

    若赵黼真娶了沈妙英,甚至可以算是晏王要跟太子分庭抗礼的一个征兆。

    半晌,赵黼盯着面前有些空惘的明眸,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若是欲得,只会靠我自己之能,绝不会借助别人之力;我若是志在必得,休说是没有相助,就算是有千重阻挠,也不足为虑。”

    俯身吻落,却觉着她双唇如火,跟素日的微温微冷大为不同,自是因为受寒发热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