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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谢馥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话里,似乎有点不一样的意味。

    屈才。

    刘一刀似乎听出来了。

    他两手放在身侧,依旧生硬的开口:“如今天下太平,并没有什么大案需要刘某来查。”

    “那……若是几年之前的人命案子呢?”谢馥终于款款开了口,唇边的笑意也变深。

    她深邃的眼瞳底下,仿佛闪过一层幽光。

    刘一刀不动的表情,终于变化了,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谢馥。

    “……这……”

    “这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谢馥抬头看了一眼匾额,又看了看刘一刀背后那阴暗的监牢,想起前几日的事情,侧头问霍小南,“小南,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刀爷这一次是抓对人了,错不了。”

    霍小南笑着说话,只是说完了,那笑意就淡了一些我。

    这跟霍小南平时不大一样。

    谢馥看他的眼神,也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霍小南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连忙转着脑袋看了看:“那边就是小茶馆了,要不去那边说话吧?”

    “也好。”

    谢馥看了一眼挂出来的“茶”字招牌,想着霍小南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过也没多问,跟刘一刀先聊了才是正事。

    她看向刘一刀:“刘捕头,这边请?”

    “小姐先请。”

    刘一刀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唯独案子除外。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答应谢馥,一则是因为对方与今日抓小偷的案子有关,二则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三则是……

    好奇。

    这一位身份尊贵的小姐,怎么会有人命官司,需要自己来帮忙?

    到底是什么事?

    刘一刀起了好奇,所以直接跟谢馥到了茶馆下,坐下来谈。

    ☆、第031章 歪理邪说

    刘一刀对谢馥要说的事情很好奇,作为一个誉满京城的名捕,但凡有命案,他都会关注。

    可是,在听谢馥把事情说完之后,他看谢馥的目光,第一次变了。

    这个时间的茶棚里冷冷清清,小二见刘一刀一脸的凶相,自动地离得很远,谢馥说话的声音也不大,除了他们之外,应当没人能听见。

    市井里都是一片繁华的声音,唯有这一张简陋的桌旁,安安静静,凭空透出一种压抑的味道来。

    谢馥的头微微垂着,记忆仿佛重回了那个下雨的天气。

    高高悬在梁上的美人,是疼她的娘亲。

    身份尊贵的谢馥,简陋的市井之中的小茶棚,似乎格格不入。

    她所有的词句和声音,都在刘一刀的脑海之中回响。

    作为名捕,他有自己判断事件的方式。

    “依姑娘而言,这是一条人命,可并不一定是案子。令堂乃是悬梁自尽,虽然依您所言,令尊及府上人的做法颇有不妥,可事实乃是您亲眼所见……人若想要寻死,旁人见死不救,官府不能定罪。”

    一句话,见死不救不是罪。

    只是若这个人是谢馥的父亲,多少就有点一言难尽之处了。

    刘一刀也没想到,谢馥身上还藏着这样的故事。

    那么细细想来,他能与这一位贵小姐有交集,原因就很简单了。

    大街上是偶遇。

    可在听说他是刘一刀之后,这一位贵小姐就已经起意,随后借抓小偷的机会,不断让霍小南与自己接触,兴许还存了看自己本事的意思。

    于是,才有今日的碰面。

    于情于理,都是刘一刀欠了谢馥那么一星半点的人情,可这件事,自己却没有答应的理由。

    谢馥也知道,刘一刀说的有道理。

    当年的官府无法定案,除了因为谢宗明在当地也有一定的背景,“见死不救”无罪也是其一。更何况,其余人等都是一般无二的口供,说他们到的时候,高氏就已经断气。

    黄毛丫头的话,不足为信。

    只不过……

    “刘捕头的话,与当年查案的官府说的话,一般无二。只是我年纪虽小,人却不笨。刘捕头可否直接告诉我,这一件事,依我所言,是否有疑点?”

    谢馥又不是要走官府的途径查案,再说了,那么多年的事情了,当初那一拨人到底是什么去向,她虽然也有叫人留意,可毕竟人在京城,鞭长莫及。

    前不久传出消息来,当初一名婆子已经病死在了家中。

    若是再不查,再过几年真的就没办法查了。

    刘一刀斟酌片刻,终于还是无法否认,沉重地点了点头:“疑点的确有。”

    “其一,令堂在府中虽与令尊不和,可从无轻生之意,一次宴会之后回来悬梁自尽,想必是在令堂出门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倒不一定是在国丈府的宴会上。”

    “其二,若依小姐所言,府上的下人见了竟不救人,而是拦开姑娘。下人没有这样大的胆子,只有受命于上,才有可能。而受命于上……”

    刘一刀的话,渐渐止住。

    他抬眼看谢馥,却只瞧见谢馥脸上那种淡薄的笑意。

    谢馥接上了他的话:“所以,不管是谢宗明,还是府里的老夫人,或者是当初那名受宠的小妾,都有可能知道什么,或者不愿我娘活着。”

    “……正是。”

    这件事,既然是几年之前的,谢馥还能如此清楚地将当年的细节一一复述出来,想必这今年来,一直没有忘却。

    并且,她冰雪聪明,早已经将事情的关窍想了无数遍,得出的结论与刘一刀并无二致。

    常年困扰在自己娘亲死亡的阴影之中,却还能如常人一般,看不出任何异样……

    刘一刀思索片刻,对这一位贵小姐倒是有了异样的佩服。

    他见过多少人,因为家仇,而变得形容扭曲,叫人又是可怜又是可叹。

    可谢馥,活得比谁都好。

    心思一下飞得有些远,刘一刀赶紧拉回来,继续看着谢馥,补充道:“小姐既然知道这一切,那今日叫刘某来是?”

    “自然是查案。”

    谢馥一早就是这个打算。

    “我心中虽有疑虑,可实际上无法插手来查。外祖母心有丧女之痛,只当是我娘在绍兴受了委屈,再不愿旁人提到我娘。而外祖父忙于朝政,曾派人多方查探,最终无疾而终。可我不信。”

    “……原来元辅大人亦有查探……”刘一刀皱眉,“可以元辅大人的本事,都查不出什么来,时隔这么久,刘某又无通天的本事,如何能查?”

    “正是因为时隔多年,所以才能查。”谢馥起身来,朝着茶棚的边缘踱了几步。

    这是在街道角落上的一个茶棚,并不很为人注意。

    谢馥站在这边,也引起不了什么注意。

    她的声音,像是烟雾一样有些缥缈味道。

    “也许,背后的人觉得,过去了这么多年,不会有人再查。放松警惕,我们才能出其不意……”

    刘一刀微微怔然。

    这倒也是一个道理。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这件事当真是疑点重重,当时的高拱乃是大学士,虽不是如今首辅高位,可能量已经不小,尚不能查出个所以然来,证明此事背后牵扯颇大。

    不知觉地,刘一刀使劲握了握手指,手背上的疤痕,越发狰狞起来。

    他眼底带了几分奇异的兴奋:“陈年的旧案,刘某不一定能查清。即便能查清,查出来的结果,也不一定能让小姐满意。而且,即便有了明确的结果,小姐也不一定……”

    能为高氏讨回一个公道。

    刘一刀没说的话,谢馥全明白。

    她回转身,已经知道刘一刀这是准备帮忙了,于是脸上绽开一点浅笑。

    话语依旧平和,却有一种森然之感。

    “人死了,总要让人有个明白吧?”

    笼罩在谢馥身上的,不是什么炙天烤地的太阳,只有无尽、无尽的阴云。

    茶棚里,留下的是无声的静寂。

    谢馥说:“当年的卷宗,因外祖父曾有查看,所以我这边都有抄录的一份,一应人的名单我这里也有。只是刘捕头身为京城的捕头,查绍兴的案子,会否颇有不便?”

    “府衙之中尚有积年的陈案,需要四处走访,多方奔波倒也在情理之中,还请小姐放心。另一则,当年也许与此事有关联的人,在京中的也不在少数。”

    比如,固安伯。

    这里,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口。

    谢馥也想到了同一个人,于是又想起了国丈爷的儿子,固安伯府世子陈望。

    她淡淡道:“毕竟我们不是官府查案,只怕刘捕头您查案还没有那么光明正大,更没有那么方便。不过……我这里有一人,兴许有用。”

    固安伯世子,陈望,当年也有跟随陈景行回乡祭祖,这种事,一家嗣子怎能不在?

    所以尽管谢馥不知道,可推测一下就知道,陈望当年必定也在绍兴会稽。

    这人乃是陈景行的命根子,握住这个人,就相当于握住了老狐狸半条命。

    谢馥微微眯起眼,忽然想:白芦馆里,兴许正在精彩时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