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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因云林云岩要娶妻生子, 自然住的大院子。和两个哥哥不同,淑慧自己却选择住了个小院子。

    不过她也是考虑好的,又没人跟她争, 便选了个靠后花园景色最好的。这个院子有两层小楼,推开窗, 前可看院子里的景色,后面可以远眺后花园的景色。

    便是冬季, 也可以看得见后花园的冰凌凌反射银光的池子与池边鲜艳的红梅。

    院子景色没有那么好, 不过也不错,虽里没有树,却是种了好几株芭蕉,又靠墙种了许多蔷薇玫瑰,春天一定满院子甜香。

    至于房间分布,主楼自然是她的, 她四个丫环并一条狗则占据了两间侧室, 另两间采光好的那间做了小书房, 好处理些账本,看看书什么的, 另一间淑慧则暂时决定做个库房。

    家里人口毕竟不多, 房子是极其宽裕的, 两个哥哥,云林一个人占了大院子不用说,云岩夫妻俩带着个女儿也是住的十分宽敞,人人都称心如意。

    只是一家子都没想到, 让他们不那么称心如意的人马上就到了。

    天色已经晚了,通州一家客栈门口,一家人数辆马车停了下来。

    先从车上下来的是个年轻的男子,二十来岁年纪,相貌勉强算是清秀,不过眉眼间有些唯唯诺诺。

    男人下了车后转身扶下来个老年妇人,老妇人下来后又有个容貌艳丽的年轻女子从车上下来了,然后又跳下来个白胖的男孩儿。

    男孩儿六七岁一脸的骄纵模样,显然在家里是极受宠爱的,张口就抱怨道,“额娘,祖母,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啊?我都快累死啦。”

    “快了,马上就能住大宅子有许多人伺候了。”老妇人搂过孙子,十分肯定的道,“到了京城你外祖父家,还不紧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娘,你们怎么不进客栈?”

    说话间,又从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个姑娘,穿着一身大红锦缎旗装,裹着一件月白绸子面大斗篷,与前面几人不同风尘仆仆的狼狈不同,竟十分光鲜。

    待到一行人进了客栈,连小二带掌柜以及大堂里的客人,都忍不住注意到那位姑娘。

    这姑娘年纪只十五六,相貌虽然美丽,却也算不上倾城倾国的佳人,然而不论是她行走的姿态和眉眼的模样都有一种奇妙的魅惑,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注意到她。

    偏她神情柔和,亦不斜眼看人,看起来竟有点高贵的味道,让人格外生怜,竟也没有人上前骚扰。

    年轻男子也是习惯了妹妹的魅力,也不多关注此事,只上前问掌柜的,“可有上等客房?”

    “有的。”

    “那来一间上等客房。”

    掌柜的看着一大家子还有两个婆子三个丫环,提醒道,“客人家眷人口不少,只怕住不下吧。”

    那男子想了想问道,“你们上等客房多少钱一晚?”

    “两钱。”掌柜的看一眼男子,便知道的他有些心疼钱了,不过这房钱是固定的。

    “两钱银子?这般贵?”男子果然惊呼了一下,声音又把声音压低了些,“能不能便宜些个?”

    掌柜的有些不想应付这个磨叽的客人了,“这是不能的,我们的价格不能改,客官可以住中等的客房。”

    “你要这么高的价钱,就是骗钱!”掌柜的不耐烦,那同行的老年妇人也不耐烦起来,指着掌柜的鼻子高声道,“我可告诉你,我们在京城里可是有大官的亲戚的,到时候抓了你下大牢。”

    掌柜的哪里会怕一个老妇人的,冷笑道,“那就去抓我啊。也不想想,这里都是天子脚下了,能跟那偏远小城的价格一样嘛?”

    不过这老妇人虽然不是省油的灯,她那个儿子倒是个省事的,忙劝了自己母亲,免得闹起来,又肉疼的定了两间上房。

    掌柜的虽然生气,却和钱不会过不去,因此利索的开了两间上房,还让小二送了热水上去。

    送热水的时候,老妇人正在抱怨儿子,“要我说,就该和他理论理论,反正你岳丈如今当了老大的官儿了,还怕一个客栈掌柜?”

    青年轻声道,“既然是来投奔岳丈的,还是少惹是非了,免得岳父生了气,不理会咱们。”

    “就是”年轻女子好容易把儿子哄了睡了,此时也走过来低声道,“我那个嫡母也不是个好的,要抓到我们的错处,肯定会说我们的坏话,到时候就麻烦了。”

    老妇人被说服了,点头道,“也是这么回事,你到了京城,趁着你那嫡母有孕,先把管家权拿到手,到时候咱们一家人日子就好过了。”

    年轻女子和她丈夫则是连连点头,竟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此时坐在那里没说话的少女闻言虽然没说话,却冷笑了一声,要她说,这群人想要如愿,做梦比较快呢。

    一个出嫁了的女儿竟然还想跑回去管家,还是个庶女,还要带挈一大家子荣华富贵,这跟痴人说梦有什么差别?

    只是眼下她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到底还要用着这一家子,且看着罢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那嫂子这么做,自觉是有底气的,因她怀疑自己生母姨娘死的不清不白,手里拿捏着她嫡母的短儿呢。

    那拉太太和淑慧还不知道来了这么一门子想要帮忙管家的亲戚,正忙活着。自搬了新居之后,多少要再收拾适应一下。且又是腊月,马上要过年,虽然今年好多人家当家人已经跟着先头大军出征了,可年酒年礼还是少不了的。

    其实年礼这时候也送的差不多了,不过却要核对各家送了什么东西,该入库的入库,如食材等,该吃掉的要吃掉。除此之外淑慧这一日就核对明年酒单子,今日请哪几家,明日请哪几家,又有酒席菜单等,虽然琐碎些,却不能不管了,万一出了纰漏,可是让人笑话的。

    这忙活了一上午,好容易对完了,又有小桃来问淑慧想吃什么,想着今年有关外庄子里送上的鹿肉,还有别家送来的野羊,淑慧便想吃个烤肉。

    那拉太太也深以为然,点头道,“这野羊可不比家养的羊,吃的还有草药,竟是没有什么膻味,且最滋补的,今儿咱们先烤一顿,待到晚上那半片羊烧个滋补的羊肉汤,给你补一补。你最近忙碌,竟瘦了不少,还有你阿玛,虽然没跟着出征,也着实辛苦。”

    淑慧点头,“还有嫂子,带孩子辛苦,也瘦了许多呢。”

    自西林觉罗氏难产时候,那拉太太拍板保大人,西林觉罗氏与那拉太太亲近了不少,以前关系虽然也还可以,不过比寻常的嫡母和庶长子媳妇好那么一点罢了。如今看着,倒是更像一对感情不错的婆媳。

    至于云岩生母康姨娘,对此也并不在意,那拉太太虽然嘴上厉害,行事利落,实在不是个狠心人。她并不担心那拉太太会离间自己和云岩之间母子的情分。而且她一向是个安分守己的,心里也知道,要按照道理上来讲,自己只是个姨娘,那拉太太才算是云岩真正母亲呢。

    法喀父子今日还在当值办差,因此一家子全是女眷,家里人口少,连带康姨娘在内也只有四个人,围着个桌吃烤肉,倒是也和乐融融的。

    只是这烤肉没吃多久,就有不长眼色的跑来打扰了。

    那拉太太向来是个急性子,也没有因为怀孕而改了脾气,此时见那媳妇慌忙,瞪起了眼睛,“没看着主子们都在吃饭吗?你这么急急忙忙的要做什么?”

    被那拉太太一瞪,那媳妇竟卡壳了,啊了两声也没说要干什么,还是淑慧开了口,“到底是什么事?你别急慢慢的说。”

    淑慧这些日子管家,看着说话举止都很柔和,却积威甚重,她这么一开口,那媳妇一个激灵,倒是回过神来了,急急地说道,“是大姑奶奶,大姑奶奶一家子来了,如今正在门口呢。”

    淑慧知道自己是有个庶长姐的,因她行三,先头还有个嫡出姐姐七八岁上没了,里面似乎是有些蹊跷的,倒也不好多探查。

    那拉太太似乎也不喜欢那庶女,平日里从没提起,淑慧这穿了也大半年了,竟都没有来往互相送过一会儿东西。比待与自己儿子有竞争的云岩竟是冷淡的许多,毕竟那拉太太分东西时候从没少了云岩一份儿,待康姨娘如今也颇和气。

    嫡母不喜欢倒也还能理解,竟是法喀本人也从没提起过这个长女,相较于法喀对自己这个嫡女的疼爱,不能不说蹊跷了。

    还有,这连声招呼都不打,信都不写,突然就蹦出来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怕未必是好意。

    果然,淑慧看了一下那拉太太的神色,那竟是极阴沉的,连西林觉罗氏都一副犯愁的样子,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是个什么门道。

    最后还是那拉太太发了话,冷着眼道,“既然人已经来了,总不能拦在门口,那就让她先进来吧。收拾个客院出来,只怕当日里他们是不肯走的。”

    ☆、晋江独家首发

    那拉太太吩咐完了, 屋里一时也没人说话,还是西林觉罗氏先开了口。因淑慧的这个庶长姐年纪最大,她嫁进来的时候, 对方是已经嫁出去的,家里也从不提起, 所以一点都不了解。如今气氛诡异,她便是头一个不安的了。

    “额娘……这个大姑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西林觉罗氏语气里的不安, 那拉太太就冷笑一声, “我也不瞒你,免得你日后着了她的道。那丫头跟她姨娘一样是个下流狠毒胚子,最是虚荣,仗着相貌不坏,又眼大心空。”

    “竟是这么个人吗?”西林觉罗氏竟有些不敢信,自己嫁过来一家人都很好相处。

    嫡婆婆虽然平日不算多亲和, 做事也极有分寸, 也不给个姨娘通房破坏自己和丈夫之间感情, 自己嫁过来将近两年未有孕,也没说什么话。

    姨娘也是个温和的, 从来不多说什么。小姑子以前虽然略有一点娇纵, 却还是个很好的小姑娘, 如今指了婚后更是越发稳重了,做事也很周到。

    如今新来的这个大姑子,竟是个人品这么糟糕的?

    不想连康姨娘都轻声开了口,“你可别跟她来往, 那丫头真不是个好的。”

    康姨娘几乎是从不说人坏话的,都这么说,这一家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想而知,更让西林觉罗氏心里惴惴的。

    “听你姨娘的,连你姨娘这般老实温和的都避了她绕道走,何况别人。”那拉太太这会儿倒是回神了,冷笑道,“我这会儿精神不济,也不想与他们歪缠,回头见了早早的打发了他们走才是正道。”

    淑慧因为至今也没得着原主的记忆,但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不过既然那拉太太和康姨娘都这么忌惮自己这个庶姐,只怕真不是个省事的。

    如果那拉太太能听见淑慧的心声,必须要吐槽啊,那根本不是不省事的问题。简直是个搅屎棍!

    心狠手辣,爱慕虚荣就罢了,还头脑不清醒,如果手段高,那拉太太还能赞一声本事,就那手段,连瓜尔佳家的那个梅雪都不如,那个好歹是成功攀上了太子。

    当然,也幸亏她没有梅雪那本事,不然臭大街的就是他们家了。

    不过就算法喀一家人是多么不情愿,这人已经上门了,还有亲家太太在,也不能不让他们进门。当然专门的迎接是没有的,淑慧这个庶姐一家子很是嘀咕了两声,还是利索的进了门。

    待到进到府里,见到处整齐洁净,虽然不算雕梁画栋,也是端正富丽,淑慧的婆婆张佳氏左右看看,忍不住道,“你父亲可真是发达了啊。”

    淑慧那个庶姐那拉莺歌也没有见识这样的繁华,正在心热。她出嫁的时候,法喀还是个从三品,家里虽然不穷,也不算是多富有,且那拉太太素日节俭,一向低调。如今再回京,法喀已经是正二品大员,虽然还是不算多有钱,可这宅子是升了男爵后,皇上御赐的,自然是不同凡响了。

    这一行人被个老仆领着,待到了正堂门口,才有两个媳妇迎出来,都是穿着丝绸,头上戴着金钗的,比之他们一行人看着倒还富贵些,心里略有些不忿却也有怯意。

    “亲家太太和姑爷请进吧。”为首那个圆脸媳妇开口道,“还有姑奶奶与亲家小姐,也请进吧,我们太太已经在等着了。”

    有丫环打开了帘子,这一家人一进屋子就觉得一股暖气儿铺面而来,屋里也不知烧了什么炭火,竟是温暖如春。

    张佳氏因从没见过自己这个亲家,便格外注意打量人,就见屋内上手坐着个三十来岁中年妇人,皮肤白皙,眉眼明艳,穿一身枣红衣服,外面罩着件孔雀蓝锦绣外衣,明显有喜,肚子已经显怀了。

    估摸着这就是亲家男爵夫人那拉太太了,张佳氏忙扯了个笑脸,又左右看了一下,见其左边是个年轻的妇人,略有些丰腴,看着也就是二十上下,眉目清秀,虽然不很美,倒是个温和的。

    那拉太太右边却是个极美貌的少女,雪白皮肤,瓜子脸,柳眉杏眼,樱唇琼鼻,倒比自己那美人女儿更精致美貌些。只是这少女虽然相貌极好,穿着倒是不甚华丽,穿着件滚着白兔毛边的水绿缎子旗装,也不绣花,头上只梳个小两把,戴着两朵绒花。不过穿着虽然不甚华丽,这少女倒是颇有威严气度,与寻常闺阁小姐不同。

    张佳氏她那美人女儿此时也在打量自己这个亲戚家的小姐,见淑慧品貌不俗,心下也是一惊,也幸亏了对方是已经指婚了的,不然的话必然是自己的劲敌。

    他们一家子在打量法喀一家,法喀一家也在打量对方一家,这会儿互相打量完了,在心里掂量过了,才互相见了礼,分了宾客主次坐下。其中又以淑慧的那个庶姐尤为不满,因为那拉太太毕竟是嫡母,还带着儿子磕了一回头,她那丈夫却是个愣头青,只拱手弯腰行了礼罢了。

    见自己那便宜女婿如此不知礼,那拉太太不引人注意的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反而是西林觉罗氏愣了愣,张口道,“姐夫,你不与母亲行礼吗?”

    “我不是已经行过礼了吗?”那男子还以为西林觉罗氏在挑刺,他还想挑西林觉罗氏的刺呢,张口就道,“弟妹你一个女子,外男在的时候,不应该避避吗?”

    西林觉罗氏闻言脸都涨红了,她本也还算是好意,结果被人这么指摘,竟是说自己不安于室吗?本来嘛,一个庶女的夫婿,这么久第一次见着自己岳母,还是位高权重的,按地位也该行跪拜礼的,结果弯弯腰就算了,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罢了,我也不是什么人的礼都稀罕的。”那拉太太淡淡的看了自己那便宜女婿孙思远一眼,又对西林觉罗氏道,“你不必多想,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清楚的,倒是我这女婿,礼也行完了,且退下吧,等你岳父下朝后,想来会抽空见你的。”

    说完,又叫了人,“送大姑爷去前面偏厅里喝茶。”

    张佳氏再傻也知道自己这儿子把人给得罪了。她心里本来还存着和那拉太太拉拉关系,在那拉家安顿下来,让自己媳妇再帮着管管家,没想到竟是出师不利,一时也有讪讪的。

    而因着孙思远说的话,西林觉罗氏十分羞恼,也不肯开口了,淑慧更不用说,她又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的,且看对方出什么招数罢了。

    他们都不说话,尴尬的就是张佳氏了,想想男爵府的富丽,她还是不愿意,因此她犹豫了一下,推了推腻在自己身上的孙子,“去,去陪着你外祖母说说话。”

    在张佳氏眼里,自己这孙子那可是块宝,无一处不讨人喜欢,她一直留在身边,与生母都不亲近的。如果不是为了缓和气氛,她可真舍不得自己这孙子去亲近那拉太太。

    那拉太太其实并不喜欢那孩子,一则是不喜欢的庶女的儿子,除了名义上,与她并没半毛钱的关系。

    另外在那拉太太看来,这孩子也不怎么讨人喜欢,都上七岁了,站也站不直,坐也不好好坐,倒巴在祖母的席上,跟滩泥似得。这要是若在家里,跟着祖母撒娇就罢了,拜访别人家,还是第一次来,未免太没规矩。

    这孩子得了他祖母的话,朝着那拉太太走来,眼睛却直往那拉太太脖子戴着的项圈上的大珍珠上瞅,更别提多让那拉太太腻歪了。

    不过那拉太太倒不是个随便给小孩子没脸的人,因此虽然心里不喜,也不亲近,也还算是缓和下脸色来,问那小子话。

    “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