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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傅新桐看着画屏,也是一愣,当即抬头望去,果真瞧见二楼贵客坐席上,一位松柏颀秀,风流韵致的冷面公子正端坐其上,他身着一身白底墨竹直缀,并不华丽,却风雅至极,单单坐着就让人觉得气韵如海,尊贵不凡,只是面容极其冷峻,不苟言笑,让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不是承恩侯府世子顾歙,又是哪个?这样的偏偏佳公子,饶是摆出这样冷漠的气场,都不能将楼下围观女子们的热情减退。

    傅新桐似乎有点明白,姚久娘前后态度转变的意思了。

    今日她花坊的兰舍之中,有文人诗词对峙,吸引了众多女子前来观望,傅新桐来的不巧,让姚久娘以为她也是来凑热闹的,所以,从一开始热情的介绍花草,到后来神色暧昧的给傅新桐指路。

    傅新桐暗自幽幽一叹,要是她知道,这兰舍中今天这样热闹,那打死她也不会来的。

    “三妹妹,你怎么也来了?”

    一道压低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傅新桐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傅灵珊正向她招手,傅新桐走过去,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姑娘,都是有些面熟的,这些姑娘与傅灵珊交好,知道傅新桐的身份,也很客气的过来微笑。

    “二姐姐也在,今日这是什么情况?”

    对于傅新桐的问题,傅灵珊一副‘你明知道,还问我做什么的表情’,偷偷往二楼望了一眼,嘴角噙着笑,说道:

    “你不知道今日什么情况,你会过来?小丫头片子,你才多大,这春心就动了?”

    傅灵珊的话让傅新桐有点尴尬,这下还真被人当成是来凑热闹追男色的了,在这样的环境中,傅新桐就是想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干脆什么都不说了,无奈的在傅灵珊等给她腾出来的位置上坐下。

    忽然感觉楼上有人在看她,傅新桐抬头一看,却又什么都没看见,二楼之上倒是有几个身份贵重的风雅公子,似乎全都以顾歙为尊,但是却没人在看她,傅新桐觉得一阵奇怪,便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放到了场内正在以诗会友的文人才子身上,耳中充斥的都是一些美妙的咏兰诗句,虽不得其意,但只听着便觉得满腹诗香。

    顾歙的目光再次投射到那最后走入的小姑娘身上,似乎透着奇怪,一旁的温覃(qin)顺着好友目光看去,凑过来问道:

    “遥知,你看什么呢?不过一个小姑娘罢了。”

    遥知是顾歙的字,知交好友都这么喊他,温覃与顾歙算是世交,两人年纪相仿,家世相当,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自然亲近。

    顾歙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唇瓣微动,似乎欲言又止,最终目光一转,淡淡的摇了摇头,算是终结了这个话题,将好奇心特别重的温覃气的几乎要扑上去咬他。

    不过大概是知道顾歙的脾气,没好气的努了努嘴,便不再发问,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遥知自己想说,自己就算再怎么问,他都不会开口的。

    场下一场对诗结束,迎来一片掌声,场中的那些闺秀们一面拍手,一面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往二楼瞥,傅新桐看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和傅灵珊她们打了个招呼,便起身离开了,殊不知在她起身离开之后,一道探究的目光,始终追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第十六章

    第16章

    顾歙的关注让温覃觉得很奇怪,又问:

    “那是傅家三姑娘,有何奇怪?”

    顾歙终于肯将他清冷的目光转到这位少时的好友身上,低浅的声音响起:“我知她是傅家的。”

    温覃有些讶异:“你知道?”

    这可就稀奇了,在温覃的印象之中,顾歙其人从来没有在他口中主动提起过任何一个姑娘来,温覃先前看他对傅三姑娘有点兴趣,才告诉他,没想到他居然知道。

    顾歙微微点头,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知道这位傅三姑娘,因为昨天他与同窗一同去傅家拜会,偶然在傅家花园里救了一个从参天老槐树上掉下来的小姑娘,便是这位傅三姑娘,昨天傍晚时分,这姑娘的父亲傅庆昭就亲自携礼去了承恩侯府道谢。

    偶然救人,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让顾歙耿耿于怀的是……他分明记得,这姑娘落在他手上之前,后脑已然重重的在假山石上磕了一下,落到他手中之时,有那么一瞬间似乎都像是没气儿了。

    虽然他没有来得及证实,那姑娘就被傅家人抱回了后院,可那样的伤势,不过一夜的功夫,她就恢复了?

    顾歙心中满怀疑惑,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姑娘不仅是过了一夜就没事儿了,昨天受伤‘醒来’之后,已然大发神威,解决掉一个战斗力爆表的刁奴了。

    温覃饶有兴致的看着顾歙,不继续追问,只用一双桃花眼盯着他,顾歙再如何淡定,也被温覃给看烦了,垂首倒了两杯茶,一杯递到温覃面前,深邃的目光落在温覃面上,剑眉微微一扬。温覃识趣的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便不再继续追问这个话题,见下方的诗友会进行的差不多,有些参与完的文人才子已经开始行走赏兰。

    顾家人对兰花有偏爱,偏到身子外头去的那种偏,顾歙也不例外,温覃与他自小相熟,自然知道顾歙为了兰花痴迷之事,曾有一回为了守一株空谷幽兰绽放,他能独自一人在山上守了足足二十多天才下山来,痴迷程度可见一斑。

    温覃放下杯子,斟酌片刻后,才对顾歙小声问道:

    “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看承恩侯这回是铁了心,上下都打点好了。”

    听温覃提起承恩侯,顾歙的眸光微微下垂,盯着自己的茶杯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放下,冷漠的说了一句:

    “他铁了心,与我何干。”

    说完之后,顾歙便站起身来,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袍,对温覃拱手,算是告别,头也不回的出了雅间,下楼去。

    温覃趴在二楼栏杆上,看着楼下的姑娘们因为顾歙的移动而产生不小的骚动,顾歙目不斜视的带着几名护卫走出兰舍。温覃看着他离去的决绝背影,无奈叹了口气,外人看顾家那是风光无限,顾氏一门,一后一公二候,放眼整个天下,还有比他顾氏更尊荣的世家吗?然而,在这尊荣之下,却有着那么多无奈。

    ***************

    傅新桐走出兰舍,沿着来时的小径走出去。

    原是想看看花草界最值钱的花,可是来的不巧,遇上了这诗会,别说赏花交流了,连靠近花都难做到,只能过两天再来了。

    傅新桐让春桃去找姚掌柜说一声,毕竟傅新桐是被姚掌柜亲自迎进门的,而且将来很可能会有生意上的往来,春桃去了之后,傅新桐就和画屏出了花坊,在周围的小花坊门前稍稍转了转,然后就回到轿子旁等待春桃回来。

    顾歙骑着马从花市出来,他坐的高,老远就看见婷婷立在轿子前的傅新桐,小小年纪便明眸皓齿,俏生生的乖巧样,穿着一身不衬她皮肤的老式衣裳,尽管如此,依旧难掩其小美人的姿态。

    傅新桐也看见了顾歙,并且一眼就认出了他,想转过身避开,却又觉得太过失礼,因为不管怎么说,他昨天机缘巧合‘救’了自己,若是避开,就显得傅家太没有家教了。

    那小姑娘脸上的犹豫神情让顾歙看不太懂,原本想就此经过的他,却忽然放慢了动作,目光落在傅新桐身上,似乎带着浓浓的探究,说实在的,顾歙真的很好奇,这姑娘昨天那么撞一下,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傅新桐微微低着头,想磨叽磨叽,可一抬头就看见顾歙的马已经到了四五步之外了,这么近的距离,若是傅新桐再装看不到,那就是要装瞎眼了,连画屏都忍不住在傅新桐身后稍稍推了一下傅新桐,显然连画屏也觉得,在这样狭路相逢的时刻,她作为被救的人,应该要上前和救命恩人寒暄道谢一番的。

    突然间,傅新桐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今天要出门来看花。

    硬着头皮迎着顾歙走过去,顾歙勒紧马缰,停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似乎才到他腰际的小姑娘,先前在马上将她那犹豫又不情愿的表情看得分明,此时倒要看看她会说些什么。

    “顾兄长好,我是城东傅家的孩子,家父傅庆昭,我叫傅新桐,昨天多谢顾兄长仗义相救,父亲母亲都与我说了,若非兄长,新桐小命就该没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傅新桐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的顾歙也无可挑剔,情真意切,似乎真有一股感佩之情流露,可是,先前她脸上的神情,分明就是想避开的,最后避无可避,才被丫鬟推着上前。

    颔首沉声回道:“举手之劳,无需介怀。三姑娘伤势无碍……便是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