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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

      “闭嘴!”

    乌丸猛忍了忍,又说:“主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怎么?你们这些个能人还抵不上我一人?那我要你们何用!”

    乌丸猛无奈,“就因为奴才们都不在主子您身边,奴才才担心您的安危啊,太后也是日夜悬心,生怕您在此身份暴露,有生命危险,如今主子是王,干系一国兴衰啊……”

    “别说了,下去吧,”南宫瑾不耐烦赶人。

    乌丸猛转头要走,走了一步,终下定决心般,回身跪在地上。

    南宫瑾抬眸,不悦,“你这是做什么?”

    “主子,属下知道你在等谁,可是,她已经死了啊!您……”

    “闭嘴!”南宫瑾震怒。

    乌丸猛咬牙,“主子,不管您接受还是不接受,王先生都叫我转告您,花大夫已经死了,死在了苍蓝江,是他亲眼所见!他没告诉你,就是怕您难过伤心,您总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弃大金江山于不顾啊!”

    南宫瑾嗖的冷眸钉上他,“王泰鸿,呵呵……亲眼所见?他怎么不敢说是他亲手所为!他以为他干的好事我就真的不知道!若不然,他以为我为何将他送去金国!我就是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他!他确实是个人才,我现在还不想杀他!你回去转告他,叫他多用点心思在治国之上,别教唆我母后管我的事!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乌丸猛震惊不已,他只道王泰鸿亲眼见花吟落水丢了性命,却不知竟是他亲自下的手。

    南宫瑾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她没死,我能感觉到。要是她死了,我怎么办?”

    乌丸猛心中凄惶不安,虽然王泰鸿凭着他那条三寸不烂之舌,说的乌丸猛也赞同“帝王不该多情”这个论点,但此刻真叫他看到了南宫瑾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这心里啊真他妈的怪难受的。

    回头又说凤君默与花吟。他二人倒是安安心心的住在了结缘寺半山腰。

    因为这处穷乡僻壤,是大周的最南边,交通不便利,信息不流通,因此反不受朝廷时局影响。

    这日,花吟随同凤君默将猎来的动物皮毛换了银两,二人又用这些银子置办了许多家用物品,一路上说说笑笑,欢乐不已,途中花吟又被人求去给那家的妇人看了诊,看诊期间,这家的男人少不得与凤君默聊了些家常,左不过问他夫妻二人原本是哪里人,缘何流落到了这里?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没个孩子?

    凤君默被问的面上泛红,也幸得花吟给他二人调了些变丑的颜料,掩了容颜的同时,也替他遮了羞。

    凤君默含含糊糊的应着,待花吟看完诊出来,二人重又回到街上行走,凤君默的举止就有些古怪了。

    花吟不解,说:“怎么才一会功夫,你倒别扭上了?”

    凤君默不好明说,只左看右看,说:“没有,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花吟不忿,“我什么时候胡思乱想了。”说话间凤君默身影一闪,竟不见了踪影。

    花吟左看右看,才听到凤君默在喊她,循声看去,就见他站在一家布店门口朝她招手。

    掌柜的起先还在跟凤君默推荐适合他的布匹,一眼瞧见花吟就很有眼色的将浑身解数都用在了她身上。

    凤君默将仅剩的银子都给了掌柜的,要他给花吟做一套好看的衣裳。掌柜的连连答应,又说了许多奉承话。

    二人笑闹的开心,倒没觉得一直有人在看他们。

    待二人采购完毕,回了山里,已到了午时。

    花吟忙生火做饭,虽然她做饭仍旧难吃,但由于凤君默比她还不如,二人也只有将就着吃了。

    米刚入锅,花吟问,“今儿吃什么菜呢?”

    凤君默想了想正要答,突听有人咳嗽了几声,大概是被烟呛到了。

    二人也没多想,回头看去,登时就僵住了。

    高秀丽一身红衣软甲,清爽利落,紧随其后的则是一脸表情复杂的傅新。

    ☆、第218章 动摇

    凤君默、傅新,高秀丽三人关在屋子里说话时,花吟则一个人无聊的站在院子里替他们望风。本就是人迹罕至的半山腰,望风也只是个借口,花吟只是不想搅合进去罢了。

    虽然隔着门,花吟仍能听到里头不时传来激烈的争论声,傅新声音最大,高秀丽其次,凤君默偶尔大声说一句,多数时候都是沉默。他们的谈话,花吟是一个字都不想听的,但傅新、高秀丽口中的家国天下还是避不可免的刺激到了花吟的神经,心内也跟着烦乱起来。她索性提了个竹篮子出了院子,跑到山里头,不管是什么样的野菜野果胡乱的采摘起来。

    摘了半篮筐,花吟约莫着他们也该有结果了,低着头正要往回走,却听一人轻嗤,“你们就过着这样的日子?”

    花吟抬头,就见傅新站在高处,脸色异常难看。

    花吟愣了愣,心知傅新这肯定是和凤君默谈不拢,来自己这儿找平衡来了。想明白这点,她断然不会迎去自讨晦气。

    但山路就这一条,其他地方遍布荆棘,她若不想划破衣裙,刺伤自己,只得迎上去。

    傅新见她不搭腔,心中更恼,有意激怒她,道:“你知世人都是怎么议论你们的吗?亏得我还替你们叫屈,没想到你们真在此隐居了!将那些罪名坐实了!大周的百姓因为你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烈亲王府上下悉数被幽禁在冷宫,他为了你,竟然这些都不管了!他还是大周的王爷吗?还是那个凤君默吗?你怎么能……”

    “你怎么跑这来了?”凤君默的声音骤然响起,他疾步走来,经过傅新与高秀丽,径自到了花吟的面前,接过花吟挎在臂弯的野果野菜,握住她的手,说:“没有你看着火,饭都糊了,回家吧。”

    凤君默拉了她将她护在身后,花吟就由着他拉着,不说话。

    傅新也是任性上头,故意挡住了他二人的去路,目光冷冷的扫过俩人被刻意抹去原本容颜的脸,说:“一个大周的王爷,一个大周的公主,为了逃避责任,隐姓埋名就算了,竟然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野菜,野果,日夜劳苦,为生计奔波,是,人各有志,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姑父姑母连这些都吃不上,你们是自在了,他们却忍受着世人的冷言冷语,势力小人的肆意践踏侮辱。”

    凤君默再听不下去,一掌推开傅新,而后者此番是打定主意挑衅到底,随即动了手,但傅新哪里是凤君默的对手,只过了几招,傅新就被他踢了个狗吃屎,狼狈不堪。

    凤君默站住脚,看了傅新一眼,又看向高秀丽,沉声道:“有件事,或许你们还没搞清楚,我留在这,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我自己,我是自私,我是不想承担责任,这都是我的错,怨不得任何人。”

    傅新只恨自己昔年不学无术,此刻又悔又恨,羞愧难当,心里又难受的紧,转而表情扭曲的起身朝山下跑了去。

    而高秀丽一直就站在傅新身后,此时傅新被打走了,就剩她一人仍站在原地。

    山路本就窄,高秀丽站在路中间,一时走神,竟忘了让开,凤君默一手提着竹篮子,一手拉着花吟,不好通过,遂面无表情的问,“你也想拦我?”

    高秀丽恍然,侧身避开,眼神却一直落在凤君默与花吟交握的手上,有些发怔。

    花吟心知高秀丽一直深爱着凤君默,有心想解释,却被凤君默猛的一拉,整个人只得跟着他后面小跑着离开了。

    回了小屋,仿似是怕花吟会说些什么似的,凤君默强颜欢笑道:“炒一个青菜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花吟“哦”了声,忙去摘菜,全程没有多问一句。

    凤君默感激她的体贴,心绪烦乱的翻花吟方才采摘的野菜野果,见里头什么都有,能吃的不能吃的,暗道:她心里也乱的很啊。

    饭菜上桌,米饭不仅糊了还夹生,一样蒸菜一样炒菜,也不知放盐了没有,一顿饭吃的素然无味。

    饭毕,凤君默洗碗,花吟便在院子里磨药。

    他俩的日子一直过的很简单,俩个大人,生活都能自理,绝不会出什么鸡飞狗跳的事,平素俩人还能避开敏感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凑趣,今日却是谁都没有心情。

    即便他二人都不想承认,但心里都清楚平静的生活将一去不复返,其实若是他二人真想躲,以凤君默的身手花吟的医术,何愁不能远走高飞。

    只是心在囚笼,就算身在天涯又能如何?

    俩人都没有交心的意愿,或许自己正乱着,也无从交心。遂早早洗漱,各自睡下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高秀丽没来,傅新倒是跑了几回,后来干脆住在这里不走了。

    凤君默撵他,说:“这里没地方给你住。”

    傅新就赖在花吟的房间不走,说:“俩间房,我占一间,怎么就没地方了?”

    凤君默说:“那是花吟的卧房。”

    傅新咂咂舌,眼神诡异的在凤君默与花吟之间来回逡巡,道:“骗鬼呢!你俩个都这样这样了……”他随即做出拥抱拉手的亲密举动,口内同时说道:“还在我面前装什么装。”傅新眼见着凤君默面上发红,又显怒容,心知自己大略真是误会了,想了想,又说:“也对,大周第一贵公子,谦谦君子凤君默怎么会做出没有明媒正娶就毁人姑娘清白的糊涂事!”话才说完,凤君默还是捉住他给了他一拳。

    一句话触动心事,花吟闪身进了屋内,她一直回避和凤君默谈论将来,除了国难当前让二人呼吸不能,她何尝不是因为已非清白之身,而早就断了念想。

    或许还有个原因,只是她一直不愿承认,她对凤君默曾经的那份心意早已不纯粹了,不管是爱是恨是怨她的心底终究藏了另一个人。

    过了好一会,大抵是凤君默怕她胡思乱想敲开了门,随即有些难为情的替傅新道了歉,花吟倒是演的一手好戏,只装作懵懂不解的样子,示意自己方才一直在忙,根本没听见傅新说什么。

    傅新远远的瞧着,闻言瘪了瘪嘴,扬声道:“真要被你们俩个给急死!要是彼此有意思说开了就好了!你猜我猜的黄花菜都凉了!”

    凤君默大怒,追着傅新又给了几拳头。

    这一日,凤君默和傅新一同出了去,说是过几个时辰就回来。

    花吟从天亮一直等到天黑,等到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她心里已然有数了,但仍旧机械性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后来她大概总算是意识到自己一直这样挺傻的,便开始收拾屋子里的东西。

    都是些家用物什,要是出远门,真没什么好带的,花吟一眼看遍屋内所有的摆件,最终想起一件,爬进凤君默的床底下,找出落满灰尘的龙吟宝剑。

    趁着月光,她洗净剑鞘的灰尘,本想拿了磨刀石磨一磨,拔剑出鞘,一声轻颤龙吟之声,宝剑锋利若雪。

    她微微一笑,心有触动,口内喃喃道:“甚好,甚好。”

    凤君默就在这时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他轻声问,“你在做什么?”

    花吟回头,见他只身一人,心中明了,目光落在手中宝剑上,说:“我在替你收拾行李。”

    凤君默一愣,语气有些沉重,“没什么好带的。”

    “是啊,没什么好带的,但是护身的兵器不能不带,所以你回来了。”

    凤君默闻言刚要开口,花吟紧接着又问,“什么时候走?”

    “今夜。”

    这么赶!花吟面上一呆。

    “花吟,我是来接你的。”

    花吟回身,双手执剑递到他面前,说:“王爷,这世上已没有花吟了,她已经死了,死在苍蓝江里,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个山野村姑,我这后半辈子唯一的愿望便是寂寂无闻,了此残生。”

    凤君默被她说的心中一阵难受,说:“你这又是何必?高将军已经答应了我给你安排一个安全的所在。”

    “我不想再死一回了。”

    凤君默愕然,“高将军与我父王是至交,他不会……”

    花吟摇头,他是不懂的,且不论前生她受的凌迟之刑,这一世她已经死过太多回了,每一次她都当自己必死无疑了,那种窒息绝望的痛,每每回想起来都是不可抹去的梦魇,她不想再经历那样的痛苦了,她确实是怕了。

    她根本没有拯救天下人的能力,她也不是真的活菩萨,她会怕,怕失望落空,怕自己亲近的人一个个死于非命,怕自己绝望的死去却又在痛苦中醒来,她终究输给了自己。

    “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我管不了天下人,也救不了天下人,我能做的只有要求自己做个好人,不害任何人,至于其他的,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凤君默说:“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留你一人在此,我终究心不安。”他扶住她,却见她早就泪流满脸。

    凤君默便再也说不下去了,花吟擦了擦脸上的泪,起身朝自己的屋里走去,拿了满满一大包东西,听着瓷器碰撞的声响,倒像是装满了瓶瓶罐罐,她说:“里面全是药,有治伤的药,也有毒药,我都贴了标签了,你看仔细了,拿好了,或许将来用得上。”

    原来她早有所觉了,凤君默神色黯然,不知是该感动,还是为即将到来的别离感到酸楚。

    花吟不愿再与他多说,推了他一把说:“要走就快些走吧!你走后,我会回到结缘寺和清心师父她们住在一起,你不用担心我。”

    凤君默都已经出了院子栅栏了,却突然回身,握住她的一只手,情真意切道:“等我,如果我没死,等我回来娶你。”

    花吟一呆,他的吻已然落在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