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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大抵是酒精麻痹了人紧张的神经,又或者在她身边,他本就是放松的,他长长一叹,“那是我视之如父的人啊。”

    花吟睁大了眼,面有哀色,人却是糊涂的,突然,她倾身一把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脸,柔声道:“你不要再伤心了好不好,因为你一伤心,我也会跟着不好受……”

    南宫瑾试图拉开她,俩个男人这样抱着真的很奇怪,之前是因为他太过于悲痛,失去了反应能力,现在的他虽然仍旧心里悲伤,但理智都回笼了,至于那些酒虽然让他有了几分醉意,但还不至于迷乱了心智。

    花吟将他抱的很紧,她喝的多,就容易撒酒疯,口内竟撒起娇来,“我不放,我不妨,你先答应了我。”

    “我应了你便是。”他不忍用力拽她,只低声哄着。

    花吟笑着松手,却并未完全离开他的怀抱,而是仰面看着他,目光迷离,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南宫听不真切,眼中只剩她水雾般的双眸,酡红的双颊,以及一张一合的丰盈双唇,寸许的距离,那种口干舌燥,气血上涌的感觉又出现了。

    南宫瑾觉得自己醉了,醉的非常厉害,他情不自禁的靠近她,他觉得她好吵,他想堵住她的嘴。她的气味又是如此的好闻,萦绕在他鼻尖,迫得他想更多的品尝她的味道。

    他是醉了,因为他不由自主的靠近了她,却在两片唇几欲贴上的瞬间,他的理智瞬间回笼,但又在瞬间崩塌决堤,快的只够他伸出右手盖住她的嘴,然后迫不及待的吻了上去。

    有那么一刻,花吟是清醒的,也就那么一刻,她清楚的看到南宫瑾闭着眼吻上了自己,静静地,紧紧的贴着她,那么的迷醉,痴缠。只不过她又很快的发现,她的唇上盖着一只大手。

    她眼睛睁开又合上,合上又睁开,企图分辨清到底是不是自己在做梦,但最终,她合上眼,醉死了过去。

    ☆、第171章 疑端

    花吟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脑子昏沉,身子很热,她觉得自己似被什么东西箍住了,动弹不得,又难受,又闷热。于是她伸出手先是推了一下,推不动,心下便有些恼,撩起爪子扬手就抓了一把,继而头顶“咝”了一声,爪子就被拍掉了。

    花吟一懵,惊醒了。

    南宫瑾也醒了。

    只是现下这种情况,俩人搂着睡在一处,盖着同一床被子……

    花吟便想,他一定是醒了,那我就装睡好了,让他先起来,等他走了,我再睡到日上三竿,只当是宿醉不省人事,这事就当不知道好了。虽然她也确信以南宫现在的身体对她做不来什么,可是,男人毕竟是男人,她一个女孩子家心里那道坎是过不去的,索性自欺欺人好了。

    岂料,南宫瑾与她想的分毫不差。也是盘算着,让她先起,自己装睡。

    昔年他犯病,二人也曾同榻而眠互相取暖过,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心境变了,则入眼的一切都变了。况,昨晚的事,南宫瑾是人醉心不醉,他确实是冲动的差点吻了她,令他无法接受的是,他居然对一个男人动了心思,心里虽有绵软的甜意但更多是恼羞成怒,他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因为身体的功能不全无法对女子施以恩爱,竟沦落到对一个男子有了渴望?羞辱、恼恨,郁闷,很快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若要斩断这些情绪也很简单,杀了眼前人就是了,那么所有的烦恼纠结也都会随之烟消云散,可让他感到愁苦的是,他根本下不去手。是的,经历了上一回,他现在发现连动这种心思,都觉得痛苦难当。

    舍不得,又无法接受这种感情……也不尽然,经历过千苦万难的他并不是那种放不开的人,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上天已负他太多,他不会再亏了他自己。因此他更愿意自己活的随心所欲一些,接受花吟对他的好,享受她的好也乐在其中。而之前与他来说享受旁人对自己的好相当的困难,因为他生性多疑,他总在怀疑那些对他好的人是否在谋划着要加害于他,因此即使接受旁人对他的好了,他也相当疲累,因为要精神紧绷着防备着。但花吟不一样,他打心眼里接受了。

    可是如今让他接受不了的是,他居然对她的身体产生了渴望,是的,发自内心的希望亲近她,激烈的,喜悦的,焦灼着,渴望一个发泄口。他不知道所谓的男性冲动是否就是这个样子,因为自他长成人以来,他就没体验过那种感觉。他也会遗精,但不会有快感,因为每一次的遗精都是在无声的羞辱着他连一个男人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二人都在等着对方先起身,自己装睡,奈何想到了一处,竟走向了尴尬的境地,越尴尬越不知到底该怎么做了。紧抱着,呼吸缠绕在一处,意识却清明无比。汗,湿了后脊。

    最终,花吟先认输了。

    再没个人先打破这份尴尬,难不成真要相拥到日上三竿?到时候真叫说不清了。

    花吟动了动,从他怀里缩了出来,而后轻手轻脚的下床。

    南宫瑾眉毛都没动一下,挺的一副好尸。

    花吟穿好鞋袜,回头偷瞧了南宫瑾一眼,见他右边脸一条长长的血痕,白玉般的脸,这条抓痕尤其的明显,她略一沉吟就反应了过来,吓的心脏漏跳一拍,抬步就要逃命,忽听得外间乌丸猛沉声喊,“主子,拉扎木求见。”

    一声过去,没有应声。乌丸猛又扬高声音说了第二遍,第三遍……

    这下连南宫瑾想装睡都装不下去了,只得低低的应了声。心内却恨不得将这坏事的东西拖出去暴晒鞭尸一万遍。

    而后便是床板晃动了声,南宫瑾一掀被子坐了起来。

    昨日二人都喝的迷糊,上床也只随便将鞋子踢了,外衫扯了,因是冬天,里面倒还是厚衣裳裹了一层又一层,虽然凌乱,却不至让人觉得难堪。

    花吟本想打个哈哈,奈何南宫瑾并未看她,面上乌云密布。花吟顿了顿,不敢招惹他,一甩头,脚底抹油,跑了。

    屋外,除了乌丸猛还站着另一个人,也是彪悍身材,双目炯炯有神,二人看花吟的眼神都很怪,尤其是乌丸猛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花吟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羞得面红耳赤,急辩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里头南宫瑾已经不紧不慢的出声了,“进来。”

    二人与她错身而过,花吟张了张嘴,最终羞愤欲死的拽了拽头发漫无目的在别院内乱逛起来。正走着,突地,脑中精光一闪,昨夜她半梦半醒间,南宫仿似将自己推到了……他的脸确确实实靠过来了……

    花吟想到这儿,只觉得一道惊雷劈过,头发都竖起来了。

    不对,不对……

    花吟焦躁的团团转,踩出一圈又一圈的脚印。

    他是靠过来了不假……

    是了,他最后是用手挡在了他俩中间,他的唇最后是落在了他自己的手背上!

    这?

    什么意思?

    花吟傻了半天,而后一拳击在自己的另一只手掌心中,眼睛都直了,暗道:完了,这不会是他看上了男装的自己了吧?

    怎么会这样?!

    花吟觉得简直难以置信,天理不容,晴天霹雳啊!细回想,上一世自己与他狼狈为奸,也是极为熟悉的,有段时间甚至还朝夕相处过,那会儿他都没瞧上自己,现在居然看上自己了,这……怎么想都觉得另有蹊跷啊……

    难道说……南宫因为男性功能有碍,已经不喜欢女人了,开始喜欢男人了?

    受了强烈刺激的花吟当日既没去相府也没回花府,她觉得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无法直视南宫瑾了,她必须要找个地方好好冷静冷静,而这个地方,最好的去处,当然就只有她师傅了缘大师待的月华庵了。

    消息传到花府的时候,花容氏倒是愣了好一会,嘀咕道:“眼看着再过几天就年关了,怎么想起来去庙里了?也好,也好,在那待着总好过在相府叫我放心。”

    大媳妇翠红不解其意,笑说道:“母亲这话说的我不明白,难道大妹妹在相府里有兰珠嬷嬷照料还比不得在庙里来的妥帖周到?”

    花容氏轻声一叹,扯开话题道:“西岭呢?”

    “叫二叔给带出去了,据说最近结交了几个明春一同考武举的武生,没事就聚在一起比划拳脚。”

    “西岭是个有出息的。”

    “可不是,我看他身手了得,父亲常赞他有雄才大略,是个将才。人又老实本分,就连不悔妹子都赞他没有一般公子哥儿的花花肠子。想来,大妹妹是个极有福气的人。”

    花容氏都不愿再提花吟的事了,此刻听了这话,面上又现了愁色。

    翠红看了出来,说:“娘,我这也不是在劝你,连了缘大师都说了,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大妹妹是个善心人,积善行德定然福泽深厚,娘你忧思过滤白白伤了神也于事无补啊,还不若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大妹妹是个聪明人,做事自有分寸。”

    “你也是做娘的人了,也该明白为娘的心啊,我这一日不将她拴在我身边我就一日不踏实啊,她小的时候性子骄纵,凡事都要跟人争个高下,我忧。如今倒没了争抢的心了,可整日的抛头露面,也没个女儿家的顾忌,我更忧啊。她年岁也不小了,过了年就及荆了。我怎能再由着那么大的女儿在男人堆里……”后面的话花容氏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又说:“就算我不说什么,她父兄也不苛责,可她总归是许了人家的人,那迟早是老郑家的媳妇,我怎么着也得对得起人家不是?”

    “我看西岭是个心大的,也没说大妹妹任何不是啊。”

    “那不是他心大,是他还没长大,男女之事上尚且不通,这世上有几个男人受的了自己的妻子在外抛头露面,甚至看个病也没个忌讳,无论男女……我上回还听说她给人看……看……看男人那毛病……唉……家门不幸啊!”

    却说花吟在月华庵也就待了两三日,眼看着后日就是年三十了,花吟有些犹豫,到底是去相府陪南宫金氏他们过年呢,还是回家和家里人过呢?

    如实按照她之前的打算,肯定要先去陪陪南宫金氏他们的,毕竟丞相才走,还在热孝期,这一年肯定过的凄凉伤情,不管怎么说,多一个人也多一份热闹不是。但是如今,她心里的那股别扭劲还没过去,若是南宫瑾真像她所想的那样,喜欢男人,她还真没想好如何应对。细回想,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的确也太那啥了点……

    唉……做都做了,悔之晚矣。

    又想到,干脆回家里去得了,家里多好啊,父母兄弟,嫂子侄女还有郑西岭,大年大节的,铃花他们肯定也都会过来,石不悔那姑娘快人快语的,也挺好玩的,只一样,只要不与她“谈情”,哪儿哪儿都好。

    算了算了,想那么多作甚,自己到这都两三天了,南宫瑾他们是知道她来这儿的,毕竟送她过来的还是无踪他们呢。家里那边她也叫人送了信了,但到现在也没见哪边递信过来叫她回去过年啊。

    看来啊,自以为是的重要,只是她一厢情愿呢!

    花吟不满的哼了哼,靠在一棵梅花树下,翻白眼。

    突然树枝晃荡了下,一大块积雪砸了她满头满脸。

    花吟“呀”的大叫一声,指着腊梅大骂,“你这梅花怪,连你也敢欺负我,惹恼了老子,老夫砍了你做柴烧,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她这般说,双手拢在袖中,笑的阴阳怪调。

    未想,那腊梅竟扭捏着求饶道:“女侠饶命!小妖罪该万死!”

    花吟自认为见多识广,先是一愣,继而一脸严肃,盯着腊梅树,点评道:“原来是个男妖。”

    她话刚说完,凤君默再也绷不住,从藏身的松树后走了出来,一面走来,一面笑得肚子疼。

    花吟睁圆了眼,一会看看凤君默,一会又看看腊梅树。

    凤君默见她那呆样,不觉又笑,“你不会当真了吧?”

    “呃?”花吟咬了咬唇,唉……想她做鬼那些年,打的狸猫妖做了自己的小弟,还将一只笑话她丑的桃花妖挠成了烂羊头。所以说……有时候见多识广也是一种罪啊。

    “看,九头鸟!”凤君默突然指着她身后喊道。

    大抵是凤君默从未与她开过玩笑,花吟再一次上当,伸长了脖子看过去。

    凤君默本是笑意满满,却在见到她脖颈处露出的半圈淤青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竟戏弄我?”花吟回头,嗔怪道。却不想凤君默不知何时竟站在了她身后,她一回头,他的手便抬起了她的下巴,脖颈处的淤青赫然近在眼前。

    花吟吃了一惊,后退一步,“世子……”

    凤君默方知失礼,收回手,面上怒气明显,“他下的手?”

    花吟顿了顿,才将脖子往领口内埋了埋,无所谓道:“别那么大惊小怪嘛,小伤而已,我以前上山下水的采药,摔着了磕着碰着了,也是常有的事,又不是娇气的大小姐,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凤君默又是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从袖筒内拽出她缠满纱布的手,面色变了又变,眸中隐有疼惜不忍之色,半晌才说道:“都怪我。”

    “好啦,”花吟抽回自己的手,“又没怎么样,我可是神医耶,一点小伤,养养就好了,你就别自责了,我这伤怨不得谁,谁叫两只老虎掐架,我还好死不死的往跟前凑呢,不被挠几爪子那才是怪事呢。吃一堑长一智,下回我可不敢再自不量力了,安啦,安啦。”

    花吟一派云淡风轻,倒真的是全无所谓了。严冬苦寒下,她的笑容像一抹春风,比暖阳还要灿烂。

    凤君默一瞬间有些失神,在她慢悠悠的经过他身侧时,竟不由自主的自她身后抱住了她,“对不起。”嗓音暗哑。

    “……”花吟的心跳停止了。

    许久的静默,

    凤君默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世子……”花吟艰难的开口。

    “我知道……”凤君默慢慢的收拾好自己不合宜的情绪,眼前的人是有婚约的,她将是别人的妻。他见过那个人,鬼使神差的还请那人喝过一回酒,虽然那人交际应酬有些木讷害羞,但一说起他感兴趣的兵法武功就会滔滔不绝,神采飞扬。

    来年武举科考,他定榜上有名,凤君默这般笃定。

    他人妻,不可戏。凤君默缓缓的放了手,转过身子,看向别处,又说了句,“对不起。”

    花吟还是有些失神,未免凤君默难堪,忙嬉皮笑脸的说:“没事啦,没事啦,我自己都不拿自己当姑娘了,你就别跟我拘束了,兄弟之间抱一抱也很正常。”她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南宫瑾,突然一个激灵,不会南宫瑾已然发现自己是女的了吧?是吗?

    凤君默原本是有些伤怀的,难得遇到一个心动的女孩子,却因为礼法只能收敛情绪,现在听了她这般大咧咧的话,不觉莞尔,心道:是啊,这般肆意洒脱的一个姑娘,又怎能适应得了王府繁琐的规矩呢?他是世子,当今圣上唯一的亲侄子,将来被封为亲王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以亲王之尊,宗人府那些人又怎会允他娶一个五品郎中家的女儿为正妻。她性格随和喜乐,善良纯真,但母亲却不见得喜欢这样的性子,母亲高傲,更喜爱像孙三小姐那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进退有度,矜持高贵的女子。至少吧,他将来的妻子不求为王府增加多少荣光,但也需得和母亲能处得来,以保后宅安宁。可她活的那般的随性自在,又怎会甘愿从此后失了自由?

    凤君默找了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只为证明自己不能喜欢眼前的女子,这样便不会为“相逢恨晚感到遗憾”,也便没了觊觎他人妻的虚妄情绪,因为理由太充足,不知不觉他竟然也信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他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