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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到了永安候府,有专门的婆子引了她进去,先是让她在偏厅歇着。

    好半日过去,一个人也没有,花吟只安安静静的坐着,既不多问也不乱走动,心里却将永安候府的祖上都问候了个遍,问候完了又觉得自己好像将自己也给骂进去了,不住的翻白眼吐舌头。

    大概快到晌午,才见容老太太和大太太走了进来。

    花吟矜持的挪着步子,上前行礼,容老太太忙托起她,满脸的赞许,“好一个贤淑贞静的女孩儿,我刻意晾了你们几个半日,就你表现的最好。也只有像你这样的女孩儿不管嫁入了什么样的人家,都能保内宅安宁。”

    花吟面上温柔一笑,心里却被自己恶心到了,“祖母过誉了。”

    “祖母可是真心话,祖母看你真是好,也只有你才配得上王孙公子,嫁的进高门大户。”

    “祖母……我爹娘已经给我许过人家了。”

    容老太太一听这话,面上又不大好看了,可是她转变的很快,握了花吟的手道:“好孩子,你怎么也跟你爹娘一般的愚拙呢!虽说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那盲婚哑嫁大都不会幸福的,你可要想清楚,那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许的那户人家我也听说了,穷乡僻壤的一个军户而已,就你这样的妙人儿,若是嫁了过去,岂不是要被糟践一辈子……”

    花吟心头不屑,郑西岭啊!日后的威武大将军,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只怕不是谁想嫁都能嫁的吧!

    “花吟,我说的你都听见了吗?”花吟走了会神,容老太太说了许多没得到回应,语气就不大好了。

    花吟忙略低头应声,“祖母说的是。”

    于是容老太太又滔滔不绝的对她进行了新一轮的洗脑。

    吃过午饭,容老太太休息去了,直接将她交给了大太太教习宫里的规矩,不一会,又过来了两位小姐,一个和花吟一样是容家的外孙女儿,论样貌身段都拔尖的一个美人儿,只是眉宇间流露着藏也藏不住的傲气。

    另一个则是在寿宴上想出风头,结果却丢了脸的容芊芊,她全程表现的对花吟充满了敌意和戒心。

    花吟也不在意,大太太是个人精儿,虽然看出来了,却也不道破,而后悄悄拉了花吟到跟前,说:“看到了吧?女孩子要想往后过的好,必须得长点心往上爬,你不想被欺负,就得动点脑子,若不然其他人成了人上人,你就只有吃亏受委屈的份。机会只有一次,好好把握。”

    花吟面上连连称是,心里却直翻嘀咕:难怪我上辈子那么坏,原来我是像永安候府这边的人啊!哎哟,我去!

    教了宫里的规矩后,容老太太房内摆晚宴,又是将三个女孩儿好一顿训,虽然场面上说的冠冕堂皇。但是花吟翻译过来的大白话就是:琼花宴上不要讲什么脸啊皮的,只管用尽手段的勾搭有权有势的男人就对了。当夜无话。

    次日,酉时不到花吟就被婆子们喊了起来,一番精心的打扮,花吟闭着眼由着她们在自己脸上乱涂乱画。

    期间听婆子们嘀咕,“这位花小姐样样都赛过那两位小姐,只除了一样,没胸。”

    花吟当即就醒了,刚巧眼角的余光瞄到丫鬟端了包子稀饭进来,不屑的瘪瘪嘴道:“有什么关系?塞两个包子进去不就得了。”

    婆子们只当花吟还在打瞌睡,闻言咂舌不已,暗道这小姐说话嘴上也没个把风的。

    花吟嘟了嘟嘴,继续打瞌睡,脑子内却混沌的想,有胸了不起?有什么了不起?要我说还是没胸好!当男人没负担!

    梳洗完毕,花吟又在婆子们的严密监控之下吃了一丁点儿早饭。

    用婆子们的话说,宫内规矩多,吃喝多了要出恭,不方便。

    收拾的差不多,花吟趁婆子们不注意将自己带来的小瓷瓶儿藏在袖子里,心中计算着待众人不注意了,就稍微挑点儿摸在脸上。

    ☆、第82章

    花吟好不容易找到了个机会溜到园子的拐角处,袖子一滑,正准备拿出小玉瓶挑点儿药膏往脸上抹。突听身后有脚步声,花吟尚未回头,就听有人道:“表妹,你怎么躲这来了?”

    花吟没想到是容芊芊,惊讶的抬了眉毛。

    容芊芊似乎也有点不自在,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道:“天这么冷,风又跟刀子似得,待会就要出门了,我这里有上好的防冻膏,是宫廷御用的,想来你一定没用过,给你一点吧。别好好的脸到了那冻出的干燥没有水色就不好看了。”

    花吟微微张了嘴,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呀,这是?

    容芊芊不看她,直接从束腰内掏出一个又小又扁的胭脂盒,打了开,用帕子沾了点儿就往花吟脸上送了来。

    花吟不是傻子自然闪了开,敏捷的从容芊芊的手里将那盒子顺了过来,旋即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容芊芊突然紧张了起来,“你闻什么闻啊?你属狗的?你要愿意抹就抹,不抹就算了,还我!”说话的同时就伸手来夺。

    但花吟高过她不少,一只手举过头顶,容芊芊愣是没辙了。

    花吟挺无奈的,因为她已经分辨出那所谓的防冻膏是什么成分了,于是她一手搭在容芊芊的肩上,幽幽一叹,“表姐,你这药膏里参了末薇草的毒汁吧?”

    容芊芊浑身猛的一震,旋即面上比那冬日的雪还白。

    花吟觉得她这样吧,挺可怜的,心中又是一叹,没那恶人的本事偏要做恶人,何苦来哉?想她上辈子何等的心思算计,最终落得怎样的下场!

    害人好玩吗?不过撑一时之气,落的半世不安,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只怕一个行差踏错,就将跌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于是她见容芊芊这般,非但不厉声指责,反而好言安慰道:“你也不用怕,我不会说出去的。”

    容芊芊却在这时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一把推开花吟,“你胡说什么!我好心好意待你,你怎么红口白牙的胡乱陷害人?”

    花吟这些年扮男人,不说旁的,力气倒是大了不少,容芊芊跟她胡搅蛮缠,她三两下就将她按住了,因不喜容芊芊敢做不敢当,又怕她劣性不改,步自己后尘,因此面上旋即换了一副神情,有些冷,冷的凉人心,“你心里什么想法我都知道,可是你不觉得你这样也太蠢了些?小小姑娘家好的不学,偏学来这些阴毒算计的本事!你以为你一次二次施毒计讨了好,就能受用一辈子?这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纸也包不住火,若是在你人生最得意时,东窗事发,你可想过后果?听我一句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害人终害己!”她说完这话,放开了容芊芊,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儿。

    容芊芊以为花吟要对她做什么,紧张的往后退了一步。

    花吟却漫不经心的摇摇头,笑了,打开小瓶儿的塞子,探出小指头往里轻轻一勾,就挑出一些乳白色的膏药,而后往一边脸上细细抹匀了。

    容芊芊离的近,只觉得一股异香扑鼻而来,煞是好闻。

    花吟又道:“其实不用你出手,我自己也不想在琼花宴上抢了谁的风头。跟你交个底吧,我早就定婚了,未婚夫是我的青梅竹马,如今在幺姑郡。只是你祖母和大伯母心存幻想,希望我能被哪个高门大户看上,好帮扶永安候府。我也很无奈,因为名字已经递上去了,我怕徒惹是非,只有来了。”

    容芊芊震惊的无以复加,眼睛瞪得大大的,喃喃道:“怎么会……”

    “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不要轻易的因为一己之私去害人,因为你看中的旁人并不一定在意,顺其自然最好。虽说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但这就是命,我们必须接受!自然,我们可以通过努力去改变命。想过的好,往上爬,那也是无可厚非,可绝不包括设计坑害别人,那无辜的人当垫脚石。呃……暂时就这么多废话了,你的这个小盒子我替你收着了。记住,只要你从今后好好做人,刚才的事咱们就一笔勾销,若是你不学好……”花吟微微一笑,威胁意味极重,“这不是劝告,而是警告!”

    容芊芊刚刚缓过来的脸色又变的无比难看,突听有个婆子喊了声,“钱大小姐,您看到我们家大小姐和花大小姐了吗?”

    俩人临近的一排冬景树隙缝里似有裙摆闪过。

    婆子又喊,“钱大小姐,您别走啊,您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容芊芊的面色这下彻底不能看,花吟却闲适自如的将容芊芊的小盒子连同自己的小瓶儿塞到腰间的荷包里,一脸的促狭,“看吧,看吧,我说不能做坏事吧?看来古人的话都是有道理的,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唉……还是安安分分做个好人没心理负担啊。”她这般说着,几步就从花园里走了出来,扬声就喊,“嬷嬷,我们在这里。”

    容芊芊也很快追了上来,面上惊疑不定,有些可怜又有些警惕的说道:“你真的不会将这事告诉奶奶和大伯母?”

    花吟伸手拉了她一把,少了几分嬉皮,多了几分认真,“我不是好人,但我也不是坏人,我只愿天下的人都善良干净的活着,人活一世,身已累,何苦叫心也那般的累……”她说道后头竟不自觉两眼放空,自言自语了起来。

    容芊芊暗骂了她一句“脑子有病”,又怨恨起自己的轻率鲁莽,可事已至此后悔无用,只求她真能信守诺言,至于那位钱表姐,只要花吟要死不松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到了前厅,大太太将他们一溜儿的都细细瞧了遍,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期间容芊芊紧绷的多看了钱小姐好几眼,但见她眼观鼻鼻观心,仿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容芊芊又有些拿不准,心情复杂。

    花吟一直留心着容芊芊,临上出门时,刻意小声附到她耳边道:“做了亏心事的感觉不好吧?你现在是有把柄在人家手上了,往后行事就多有掣肘,瞻前顾后了。”

    花吟这是故意吓唬容芊芊,其实她也看出来了,钱表姐是冷傲的性子,绝不是那种拿捏人把柄行事的小人,方才或许只是偶然遇到,只是她不提,他们也装作没那回事就是了。

    花吟与容芊芊说完话就分开了,偏头的瞬间看到钱表姐正看向自己,俩人目光对上,花吟眉眼一弯,眸底纯净,憨憨一笑。钱表姐慢了一拍,一直冷清疏离的脸竟也融上了暖暖的笑意。

    花吟心道:“这位表姐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面冷心热。”心中喜欢自不必提。

    出了大门,见容欢正候在门口,容欢一眼瞧到了花吟,嘴巴张了张想说话,但花吟很快随着姑娘们上了马车。身后只听容欢一拍脑门,“哎呦,瞧我,差点将表妹错认成了表弟!”

    一年一度的琼花宴从早上就开始,一直到晚上宵禁之前,之所以这般长时间,主要是皇太后有个考量,既然办都办了,索性就时间长点,也好让这些年轻的公子小姐们多接触接触,最好多相看相看,多相中几对,也不枉她老人家一番牵红线的美意。

    凡是有适龄子女的王侯贵爵,高门大户,早早就备好了精美的衣裳首饰,专等着这一天或相个好女婿,或娶一房满意媳妇。

    那些不能来的,或者压根没资格去的,女子或艳羡嫉妒的咬碎了一口金牙,男子则长吁短叹,心中苦闷。

    到了戊时,只见通往皇宫的正阳门大街上,浩浩荡荡,一路车马,围观的百姓更是将两边围堵的水泄不通。但早就有京畿营的官兵手拿长矛护盾将路中央护的跟铁桶一般。

    大马车内,容府的大太太正在闭目养神,说实在话,这三个小姑娘到底能不能在琼花宴上脱颖而出觅得良缘,她并不是多在意,她没有容老太太那般的算计,况,她也有些小心眼儿,总觉得老太太这般热情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而已,侯府到底能不能沾上光还真是两说,她真正关心的是外头正驾着高头大马的容欢,她的嫡亲儿子。

    不一刻到了皇宫城门外,一队队的车马,按次序一一检查登记后进入,又过了一道巍峨的大门,男女眷分开,被内监引向两边,大概盏茶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

    有宫人过来,将容府的人请了下来,花吟等在下车之前都戴上了面纱,而后步行至一处跨院。

    里头已经坐了好些人,都是身份显赫盛装打扮的官眷,容大太太与她们一一点头示意,也不敢大声说话。

    内里有嬷嬷将她们按次请到了里头的屋子内,一是为了检查仪容,主要是怕有人不自觉带了长相丑陋的进去浑水摸鱼,怕惊到了里头的贵人,二则检查身上可带了什么危险的东西,毕竟是皇宫大内,不比旁处,尤其这日子人多杂乱,主子们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

    说来这第一项检查根本没什么必要,这些贵女们来之前家里都是先上报名字的,而后由太后挑选恩准名额。世家里为了长脸自然是挑最好的姑娘们来,若是没好的姑娘,情愿不来,也不可能来丢这个人。

    且说宫内的嬷嬷们全都一副公事公办的脸,严肃冷漠的吓人,夫人小姐们按照次序分别在两个房间接受检查。

    夫人们的那个屋子内倒还时常传来说说笑笑的声响,倒是姑娘们这里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检查过的便被宫女们笑嘻嘻的领了出去,向御花园引去。尚未接受检查的则安安静静的排队等待着。

    许久后,终于轮到花吟他们,她们姊妹三个一同进了去,嬷嬷冷着脸叫她们摘了面纱,众人听话照办。嬷嬷没有说话,而后开始在姊妹三人身上摸摸捏捏。

    摸到她们的荷包时,嬷嬷将花吟里头的小玩意儿全倒了出来。

    当容芊芊看到自己的小盒子时,脸色变了变。

    果见嬷嬷捡起了花吟的东西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正准备沾一点到手里,花吟忙出声阻止,“嬷嬷,使不得,那是我的药。”

    “你的药?”

    “我素来有些皮肤上的毛病,发病的时候要用这个药。”

    “你有皮肤病?”另一个嬷嬷拔高了声音,眉头随即也紧了起来,“有毛病怎么还敢过来?”

    检查花吟的嬷嬷却没多说,招招手,一个小宫女就捧着一本厚册子走了过来,嬷嬷翻了翻,看到永安候府几个女孩子的名字,独独花吟的名字后用朱笔点了下,那表示是皇太后破格要见的人。一般这样的人都有些特别的地方,或者说在京城颇有些名气,她老人家好热闹,想见一见。只是身份不够,只能破格了。

    嬷嬷也就没在意了,将散乱的东西装好,一拉系绳装好,却不给她,道:“我替你收着,需要的时候再给你,大内不允许随便带这些瓶瓶罐罐进去。”

    花吟点头表示理解。

    嬷嬷正准备放她们走,却突然怔怔的看着花吟的脸愣住了,口内急道:“你等等!”

    众人疑惑,全都朝花吟看去,却眼睁睁的看着她的一侧脸上,雪白的皮肤颜色渐渐变了,最后竟跟蛇皮一般,似乎还带了鳞纹,看上去异常可怖,生生占了大半张脸。

    容芊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尖叫出声,引得外头伺候的太监都冲了进来。

    嬷嬷狠狠瞪了容芊芊一眼,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花吟,语气也不冷静了,“你的脸……”

    ☆、第83章

    花吟在吓到旁人的同时,心里也在犯嘀咕,“不会吧?有这么可怕吗?这些人的胆儿也太小了吧。”刚巧边上有架梳妆镜,她本也就随意的瞟了眼,岂料自己也被吓的整个身子抖了抖。

    我的娘!配错药了!

    且说宫里的公公们慢慢朝她收拢过来,看样子是想将她拿下。花吟生怕折腾受苦,忙做出一副束手就擒的姿态,“我这是胎记,没大要紧的,只要经常用药就不显了,今儿个到现在没用就显出来了,别怕,啊?”

    这话反而提醒了一旁的嬷嬷,忙叫宫女儿赶紧请了今儿个当值的太医过来。

    片刻后,太医提着药箱气喘吁吁的赶了来,一番诊治后,回明确实是胎记,不碍事。

    花吟在旁忙说,是娘胎里带下来的,天气暖和倒还好,天气凉了就容易显,不痛不痒就是太难看了,说着说着竟假惺惺的哭了起来。

    太医忙附和着说了些宽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