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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片刻之后,皇帝身边的王总管踏出了殿外,朝着两侧的宫人低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二公主扶到偏殿去休息?”

    两名宫人忙一左一右扶起贺兰夕婉,将她扶走。

    苏惊羽见此,淡淡一笑。

    她的目光落在了贺兰夕婉头上的几支青玉簪子上。

    那每一支青玉簪子上都沾染了‘梦沉香’,那原本是一种有助于人安睡的焚香,在香炉里点燃了,吸入肺腑中,能让疲惫的人有更好的睡眠,睡得更加沉静安稳。

    这是月光的作品。

    拿青玉簪在焚香里捣一捣,插入发间,药物便会渗入头皮,只要戴着半个时辰,便会让人昏昏欲睡。

    制作这香的时候,只要加重些药量,那就会适得其反,不仅仅是犯困,而是让人头晕目眩,浑身乏力。

    之所以这簪子能戴在贺兰夕婉的头上,可得多亏了那名去永宁宫厨房下毒的宫女了,贺兰夕婉的贴身宫女之一,小桃。

    就连她那身素雅的宫装上,也有着梦沉香的味道,同样是加重了分量的,与她近距离接触的人,尤其是在病弱中的人,闻多了便会更加头晕目眩的难受,她只要能见到皇帝,喂他喝下一碗汤药,这期间所消耗的时间,吸入梦沉香,皇帝便会由此感到头晕。

    接下来,趁着贺兰夕婉昏迷,小桃便会将她头上的那些玉簪子全换掉,再给贺兰夕婉吃下抑制梦沉香药效的药丸,使贺兰夕婉本人不受到梦沉香的影响。

    皇帝自然不会因为忽然的头晕而把原因联想到贺兰夕婉身上去,这只是她提前做好的一个铺垫,让贺兰夕婉成为国师口中‘扫把星’的铺垫。

    她对付贺兰夕婉所制定的这个计划,目的就是要给她扣上一个扫把星的头衔。

    看她还整天取笑别人是不祥之人,让她也尝尝被人当扫把星的滋味。

    如此想着,苏惊羽迈出步子,朝着养心殿走去了。

    还未走近养心殿,门外的王总管便看见了她,忙跑上前道:“苏大人您可来了!国师那儿,说了什么没有?陛下的头疼的厉害着呢。”

    “国师已经知道了。”苏惊羽正色道,“国师只让我过来转告一声,说陛下的恶疾,两日之内,必定能止住,至于是个什么方法,很快陛下就会知道了。”

    王总管听闻此话,想了想道:“明白了,看来,只能等了。国师,可有什么提示?”

    苏惊羽闻言,淡淡一笑,“总管您是明白人,陛下每回犯恶疾,这良药都不一样,陛下是天子之命,必定能安然无恙就是了,国师并没有透露什么,只能说,天机不可泄露,该出现时,国师自然就会出现。”

    王总管听她说得玄乎,只能无奈一笑,“但愿这次陛下头疼不会疼太久啊。”

    “王总管放心,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既然陛下在休息,那么我便不打扰了。”

    “苏大人慢走。”

    苏惊羽淡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该用午膳了。

    ……

    “男神,你太瘦了,来,吃个猪蹄。”

    “女神,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了,带皮的东西我不敢吃,反胃。”

    “……”苏惊羽瞥了一眼筷子上红的油亮的红烧猪蹄,“需要我给你去皮了不?猪蹄要是去了皮,那就没剩多少肉能吃了。”

    “行啊。”桌子正面对,贺兰尧托着腮,朝她淡淡笑道,“多吃几块就好了,劳烦女神给我多扒掉几块猪蹄皮,我只吃瘦肉。”

    “好。”苏惊羽朝着他温和一笑,而后起了身,夹着猪蹄到了不远处的一棵美人蕉下,小蓝正惬意地沐浴着阳光,一刻钟前它才啃了几个鸡腿。

    “小蓝,来,帮你主子把猪蹄上的皮吃了。”苏惊羽将猪蹄丢到小蓝面前,“记住哦,只要把皮吃了就好了,肉可别吃,留给咱们男神吃。”

    贺兰尧:“……”

    苏惊羽蹲在地上看着小蓝啃猪蹄,它压根就没理会她那句‘只准吃皮,不准吃肉’,张开口就整个啃了。

    “呀,殿下,真是不好意思,小蓝可能还没练会只吃皮不吃肉这个绝活,所以整个啃了。”苏惊羽偏过头,望着贺兰尧,“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我很嫌弃。”贺兰尧轻描淡写地回了这么一句,而后将筷子夹向了桌子上的一盘瘦肉。

    他怎么可能和那只笨猫吃同一根猪蹄。

    苏惊羽摆明了就是逗他的。

    “这吃饭啊,要求千万不要太高,能自己动手的,莫要让别人代替。”苏惊羽起了身,缓步走回了饭桌边,“我说了要帮你去了皮,你还当真了?你说,你是不是把我当老妈子使习惯了,什么都要我伺候,你手脚健全的,吃个猪蹄要人给你去皮,吃个虾要人给你剥,吃个瓜子要人给你磕,你快赶上小蓝那么懒了,你知道么?”

    “总是听你说老妈子这个词。”贺兰尧微一挑眉,“是丫鬟的意思么?”

    “差不多,就是照顾你像你娘一样,什么事都由着你使唤的那个意思。”苏惊羽坐了下来,“所以我常常会出现一种幻觉,觉得我在养儿子。”

    贺兰尧:“……”

    这个话题他不想再继续进行下去。

    于是他选择了安静地吃着饭,不再说话了。

    乌啼说,想要讨姑娘喜欢,就是尽量不要与她多争辩,多让着她些,即使她是错的,也得妥协。

    女人很多时候都是不讲理的,你愈是要和她争论一件事,她便火气愈大,无论如何都要争赢了才罢休,故而,沉默,是最好的方式。

    苏惊羽见贺兰尧忽然安静下来了,轻挑了挑眉,便也低头继续吃着饭了。

    还没吃多久,月落乌啼便回来了。

    “惊羽姐姐,贺兰夕婉那边,陛下似乎是心软了,眼见她跪到晕倒了,便没有再说要赶她的话,由着她在养心殿呆着了,而贺兰夕婉果然也没让咱们失望,说是要亲自侍奉汤药,直到陛下好了为止。”乌啼说到这儿,笑了笑,“小桃已经准备好了,要将贺兰夕婉骗到太医院的药园子里去。”

    “欧阳淳和丽嫔那边也准备好了。”乌啼身旁的月落道,“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贺兰夕婉‘捉奸’了。”

    “好戏终于要开始了。”苏惊羽眉梢轻挑,“咱们,等着看吧。”

    ……

    养心殿。

    “父皇,感觉可是好些了?”贺兰夕婉喂着床榻上的人喝完了一整碗汤药,将空碗交给了旁边的宫人,“去,再去煮一碗姜茶过来。”

    吩咐完之后,她回过了身,却见皇帝抬手正揉着额头,似是十分疲惫。

    她忙道:“父皇,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

    “头忽然有些晕。”皇帝淡淡道,“好了,朕想睡一觉,你也回去吧。”

    “父皇,国师那儿究竟是怎么回答的?”贺兰夕婉并未离开,而是道,“您之前几次恶疾复发,不都是他给您医好的么?这回,他怎的还不出现?您都头疼成这样,他还能再谪仙殿里坐的住?”

    “你懂什么,你当朕这个病那么好治,要是真那么简单就好了,朕也不至于被这恶疾折磨了这么些年。”皇帝并未抬眸,只是冷哼一声,“早在前国师还在位的时候,这个恶疾就染上了,并不是每一回都那么好医治,但是,总能压制得住,过个把月再发作,有时只需要喝一滴露水就好,有时,只需要吃个水果就好,上回,不也是只吃了个饺子就好了?前国师说朕命中颇多病多伤,也许,真是因为年轻时,造成太多杀戮所要偿还的代价了。”

    “太多杀戮?”贺兰夕婉蹙了蹙眉,“自古帝王哪个不铁血?杀戮,也是为了更多的安宁,这个理由未免太让人难以信服了。”

    “你是在怀疑国师所言?”皇帝抬眸,皱了皱眉,“你有本事,你也去卜算福祸?前国师卜算从未失误过,他为人虽冷淡,却是个慈悲心肠,他说,少动杀念,终有报的,朕年轻时就是因为太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了,如今人到中年,这才恶疾缠身。好在从未有过性命之忧,新国师虽在众人眼中威信不足,但他依旧能为朕抑制恶疾,容不得你们去怀疑他的能力。”

    贺兰夕婉闻言,心中不屑,面上却只能道:“是夕婉不懂事说错话了,父皇见谅。”

    “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再整日口不择言,你真的该学学怎么当好一个公主,以后,给朕收起你的专横跋扈,不要再惹是生非,挑战朕的耐性了。”皇帝的语气有些冷硬,“出去吧。”

    贺兰夕婉咬了咬唇,“是。”

    闷闷不乐的走出养心殿,贺兰夕婉冷笑一声。

    帝无忧,不就是个会治病的郎中么,故弄玄虚,还真把自己当根葱。

    且看本公主找机会,扒下你那身半仙的皮,让大伙看清你的真实面目。

    一个只懂胡扯搬弄是非的神棍,能得意多久?

    “公主。”正在贺兰夕婉暗骂帝无忧时,前方响起贴身宫女小桃的声音,贺兰夕婉抬眸,见她红肿着眼,咬着唇,一副刚和人吵过架的模样。

    “你这是干什么了?”贺兰夕婉瞥她一眼,“这么个表情,让谁给打了?”

    “公主,刚才经过太医院的药园子,可把奴婢给气死了。”小桃咬着唇道,“几个看园子的贱婢,背地里骂庄妃娘娘和公主您,说娘娘不要脸,公主您是落魄凤凰,以后您嚣张不起来,都不用再怕您了,奴婢跟她们理论了两句,差点给揍了,公主,怪奴婢没用,她们人多……”

    “说本公主母妃不要脸?本公主往后再也嚣张不起来?”贺兰夕婉听着小桃的话,眸光里燃了怒火,几乎是咬着牙开口,“带本公主去,我倒要看看是哪几个不知死活的贱婢,还怕收拾不了她们!”

    以为她贺兰夕婉失宠了,就可以看低她?甚至背后取笑她?

    简直找死!

    贺兰夕婉一路怒意腾腾地朝着太医院的药园子走去,到了药园子门口,却发现没人。

    “人呢?都去哪儿了,奇怪……”小桃往四周看了看,而后冷哼一声,“她们一定是怕了,听说我要去跟公主说,吓得都躲起来了。”

    贺兰夕婉也在找人,往里走了走,目光向四周扫视着,倏然间瞥到一处地方,她目光一顿。

    前面那棵大树后边是什么人?

    一男一女,那女子的穿戴倒是挺好,像个有身份的人物。

    “公主,您在看什……”小桃正要问,贺兰夕婉却忽然转身,朝她低斥——

    “别说话!”

    小桃顿时不敢再说话,噤了声。

    贺兰夕婉迈着轻缓的步子朝着那树后的一男一女走去,待看清了那两人的脸孔,她微微一惊——

    宁若水?

    那个男子是——

    玄衣卫之一的欧阳淳,她见过几回。

    孤男寡女,在这幽静隐蔽的药园子里相会?!

    贺兰夕婉眼见欧阳淳拉住了宁若水的手,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好你个贱婢,竟跟男子在这儿私会,这下我可抓住你的把柄了。”贺兰夕婉冷笑,“之前你害我被皇祖母责罚,又得罪我母妃,看我这回怎么收拾你。”

    “公主?那两人是……”贺兰夕婉身后,小桃惊讶的捂唇,“天呐……”

    “你没有看错,是宁若水和欧阳淳。”贺兰夕婉笑道,“这两人还真会选地方,也算他们倒霉被本公主撞见。”

    “公主,咱们若现在冲上去,他们必定会分开,到时候他们死不认账该如何,咱们也没有证据。”小桃想了想道,“咱们这回得拿证据说话,不能再口说无凭了,公主,我看不如这样,我在这儿盯着他们,你快些去找陛下来,这儿离养心殿也不远,好在您现在也能进养心殿了,我一定把他们堵在这儿,等着陛下来,他亲眼看见,丽嫔就死定了,正好为您和庄妃娘娘出口恶气。”

    “你够机灵的啊。”贺兰夕婉笑道,“那你可得给我看紧了,我马上去请父皇来看,回头本公主重重赏你。”

    “放心吧公主,奴婢就在这儿盯着,您快去。”

    贺兰夕婉忙跑开了。

    小桃眼见着她跑向了养心殿的方向,这才转过身,而宁若水和欧阳淳已经走过来了。

    “欧阳大人,娘娘。”小桃朝二人福了福身。

    “做的不错。”宁若水淡淡道,“现在,可以去请林太医过来了。”

    “是。”小桃应了一声,朝着药园子外奔去了。

    宁若水低下头,从衣袖中拿出一方手帕,上面放着许多混合在一起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