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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节

      贞王妃叹了口气,安抚的道:“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贞王正要说话,身后就听到了赵梁阙的声音,他身体一怔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赵梁阙已经道:“兄长累了一天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守着。”

    “好。”贞王夫妻起了身,道:“我也确实有些累了,这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赵梁阙如沐春风的笑着,道:“好,去吧。”

    贞王夫妻去了,赵梁阙在灵前磕了头,起身一转头就见赵堇安安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他被惊了一下,无奈的道:“你这孩子怎么无声无息的在这里。”

    “我来请大伯去用膳。”赵堇淡淡的道:“没有想到父亲在这里。”

    赵梁阙指了指花厅,道:“走吧,你大伯身体不适回去休息了,我去陪陪来客也好。”话落,便在前头走了,赵堇看着他的背影,又望着老贞王妃的灵柩眼眶一红,撇过头大步走了。

    “你娘呢。”赵梁阙回头问赵堇,就听儿子道:“在外书房,似乎和那个毛氏圣女在说事。”

    赵梁阙颔首想起什么来,问道:“翁夫人今天可来过了?”

    “没有。说是家中长孙身体不好,就不过来了,让家里人送了礼来。”赵堇说着淡淡的,赵梁阙奇怪的扫了他一眼,道:“你要是累了,也去休息一会儿。”

    赵堇嗯了一声。

    府门外,霍繁篓单腿曲着靠在车壁上,另一只晃悠着,过了一刻就看到侧门打开,毛叶怒气汹汹的从里面出来,他打了个呼哨,凤眼挑着笑嘻嘻的道:“圣女,好巧啊。”

    毛叶一愣看着他道:“霍大人是要进去还是正准备离开?”

    “原是要走的,可冥冥中有个声音不让我走,所以我就留在这里等着了,没想到等来的是你。”霍繁篓拍了拍车,道:“想请不如偶遇,霍某请圣女喝酒,还请赏光。”

    毛叶蹙眉摇头道:“我不能饮酒,抱歉!”她说着要走,霍繁篓跳下来拦着她,笑着道:“那就喝茶,不过换圣女请我。”

    “霍大人要是看病,就去医馆找我,要是说闲话我不能奉陪。”话落,她拂袖绕开霍繁篓便走,他也不闹负着手笑呵呵几乎追上她,和她并肩走着,道:“这是和郡王妃吵架了吗?”

    毛叶没说话,他知道霍繁篓和赵梁阙是一路的,也就没有反驳。

    “你想留在京城,也不用他们应允,想留就留。”霍繁篓笑着道:“这京城这么大,圣女又是这么出色的人,你要走可是许多人都舍不得呢。”

    毛叶就停下来打量他,很奇怪他的突然的熟稔,“霍大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病啊。”霍繁篓哈哈一笑,道:“我腿伤多年,想请圣女瞧瞧,这一瘸一拐的想娶个夫人都没人愿意嫁,实在是困苦。”

    毛叶一愣,没想到霍繁篓还没有娶妻,随即道:“那就请霍大人随我来。”

    话落,两个人边走边去了医馆,毛叶请他去了房间,房间黑洞洞的,只有墙上挂着一盏绿油油的灯,空落落的除了一张桌子和一个软榻,什么都没有。

    “躺着吧。”毛叶指着软榻,霍繁篓就应了一声愉快的躺了下来,又手支着面颊目光明亮的盯着她,道:“圣女不能饮酒,可能婚配?”

    毛叶心头一跳回头看着他,他穿着绯红的官袍,帽子被他丢在脚边,衣襟微松发丝斜斜的散在一边,在幽暗的光线下,他浑身都透着迷离和慵懒,狭长的凤阳微微一眯,便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她心头一跳蹙眉道:“不能。”又正色道:“霍大人,这里是医馆不是你风流浪荡的地方,请你自重。”

    霍繁篓哈哈一笑,摇头道:“说我风流的人圣女还真是头一个。我这辈子也就喜欢过一个人,圣女你……大约算是第二个,也或许,是最后一个呢。”

    毛叶大怒,道:“请你自重。”

    “和我们三儿说话一样没趣。”霍繁篓起身过来,勾着毛叶的下巴打量着,“怎么,我就喜欢你们这样无趣的姑娘。”

    毛叶眸光一边,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你说是三儿,是静安县主?”

    “是啊。”霍繁篓道:“可惜她心里没我,嫁给了赵远山……”说着叹了口气,“想当年我和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却不抵赵远山数月的情分,实在是叫我伤心不已。”

    毛叶面色松了松,调转了头离开霍繁篓的指尖,没有说话。

    “做圣女清心寡欲,多无趣。”霍繁篓缓缓凑过来,在她耳边闻了闻,“真是香啊。想到这么香这么美的姑娘一辈子一个人,实在是暴殄天物。”

    毛叶心跳如鼓。

    自小她就知道她这辈子不能近男色,因为只要破了身乱了心,她就不能再做圣女了……

    “太晚了,今天已经过了时机,霍大人回去吧。”毛叶拂袖开门出去,霍繁篓就倚在门口看着她,道:“那什么时候合适,圣女记得通知我啊。”

    话落,他笑了笑慢慢的出了毛氏的医馆。

    对面,同安堂静悄悄的立在夜色中,门口未曾挂夜诊的灯笼,他脸上的笑意收了收,跳坐在车辕上,拍了拍雷武的肩膀,道:“走吧。”

    他拍着,手在雷武的衣服上擦了擦,又回头看着毛氏医馆的墙上唯一的窗洞,挥了挥手,笑呵呵的靠着。

    “帮主。”雷武咕哝道:“这个圣女还不如闻音姑娘呢。”

    霍繁篓就拍了他的脑袋,道:“这天下的姑娘,有区别吗。”待离了金簪胡同,他便脱了自己的官袍丢在一边,道:“一会儿找个地儿埋了。”

    雷武应了一声。

    霍繁篓就抬头看着天,过了一会儿好,道:“今晚他们应该宿在船上吧,三儿晕船也不知那蠢货有没有备药。”

    雷武听着鼻尖一酸,不忍再说他半句。

    此刻,顾若离坐在船头焦躁不已,恨不得再催船夫快点,瑞珠给她端了点心来,小声道:“……县主,晚上行船本就危险,他们在这您就别着急。”

    一下子听到是瑞珠的声音而非是雪盏,她一时还有点不习惯,顿了顿才摆了手道:“我不饿,你也去歇着吧,我在这里坐会儿就行了。”

    瑞珠应是,端着点心下去,一转头看到了赵勋忙蹲身行了礼走了。

    “还在想白世英的事?”赵勋在她身边坐下来,两个人一起看着黑漆漆的水面,他揽着她肩膀,道:“我让周铮去一趟吧。”

    顾若离蹙眉道:“白姐姐一向要强,她家里的事都没有和我仔细说过,若非是信中提,我还不知道白素璋是他的继兄,她被她娘囚禁,这封信送来肯定不易……七爷,我想亲自去看看。”

    白世英来的信是求救,她被她母亲抓了回去囚在家中,白徵下落不明,她写信来是想让赵勋派人去一趟湖广布政使,去兵白家救她出来。

    虽是母女,可白世英却要用兵攻白家,可见母女二人的形势。

    赵勋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可是你要去关外,若是耽误了时间,等那边下雪你就要等到明年开春了。”顾若离道:“要不,你让周铮跟着我,我不惹事他们也不能对我怎么样吧。”

    赵勋犹豫了一下,也知道她是真不放心白世英,若不去一趟大约这一路都不会安心,便道:“那我分一半人给你,再写封信给湖广布政司与保靖州五寨长。”

    “好。”顾若离点着头道:“我速速将白姐姐救出来,然后再去开平卫等你。”

    他微微颔首,摸了摸她的头,道:“去了以后请当地人给你指路,那边多山路切不可自己胡乱行走。”

    她点头应是,大概对那边的有些了解。

    他又交代了一些事,将周铮找来,细细交代了一遍,周铮道:“我数年前曾去过一次竿子坪,那边与保靖离的近,多是苗人居住,大概情况我有些了解。”

    竿子坪,顾若离不禁想到后世的旅游胜地凤凰古城。

    第二日一早,他们靠岸停船,将一应东西搬上岸,两人就要分道而行,赵勋往西北顾若离则要西南,两个方向。

    “不必赶路,她虽行动不自由,可毕竟在自己家中,性命之忧应是没有的。”赵勋凝眉道:“你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顾若离点着头,抱着他的腰道:“你自己也小心一些,要下雪了衣服记得多穿点。”

    她以为他们离开京城后,就能一路潇洒快活的往西北去,像上次回庆阳那样,路上说说笑笑日子过的极快,却没有想到才出京城就收到了白世英的来信。

    不过,自从见过毛叶后,她对湖广白氏也很好奇,同是在少数名族居住地的世家,是不是和毛氏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神力”。

    “去吧。”赵勋站在路口,“一路小心。”

    她点头由瑞珠扶着上了马车,回头看着赵勋抿着唇钻进车里,马车慢慢动起来,她掀了帘子看着他,他带着一队人静静立在路边望着她,两人越来越远,她也慢慢红了眼眶。

    说好明年将孩子生下来的,现在看来还真是悬的很。

    “县主。”欢颜给她倒茶安慰道:“年后我们就能见到将军了,小公子到明年底来得及出生。”

    顾若离被她逗笑,无奈的道:“生孩子又不是想生就生的,哪能算时间。”她说着叹了口气,心里又惦记着赵勋又惦记白世英,还不放心在京城的方朝阳……

    越往南去路上的人行人也就越多,路过的城镇也明显要比北方华美精致许多,腊月十二的时候她们到了保靖州。

    周铮原是怕路上有危险,日防夜防带着十个人轮流守着,但是稀奇的是一路平安宁静,一点意外都不曾有过。

    “他们巴不得我们离开京城,这个时候是断不敢做什么的。”顾若离想到了赵勋,前两天接到他的来信,说已经到了开平卫,路上的信来一趟至少二十天,所以算算时间他至少二十天前就已经出关了。

    保靖比她想的要古旧一些,青石板铺的巷子胡同,高低不平的山路,无论站在哪个角度都能氤氲着雾气的山,风景如画,酉水河平静如镜却透着一股神秘,让人生畏。

    “那边就是白家镇。”周铮指着东北面山间,这么看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我找了一位当地的老伯,让他给您说说白家的事。”

    顾若离颔首,在镇子上租住了一户二层的小楼,后面用竹子围了一个小院,院后就是酉水河,她在一楼的正厅里见到了当地的老者,老者姓胡祖籍江西,穿着黑底蓝花的短褂和阔腿裤,个子小小的养着花白的胡子,驼着背声音嘶哑,但说话的口音却和他们相似。

    “白家也是汉人。”各自介绍过后胡老伯说起白家,道:“不过他们从数百年前就迁到比耳去了,后来白家渐渐壮大,比耳就更名成了白家镇,只要进了镇子里所见的都是白家的产业,看到的也都是白家的人,闻的也都是白家的药香。”

    顾若离咋舌,一个镇子都是白家的,可见白家在这里的势力。

    “不过白家的制药手艺,是不外传的,而且只传女不传男。”老伯回道:“他们的族长也是女人。被定为族长就会成亲,年纪小的就会等几年在圆房,一旦圆房就要立刻生下女子,再由专门的人负责教养。而族长则要专心制药打理族中生意。”

    女子做族长,顾若离立刻想到了白世英,她梳着妇人的头发,难道是因为她是族长的继承人?

    “那她们现在的族长也是女子吗,今年多少岁了?”顾若离问道。

    胡老伯回道:“她们的族长估摸算算大概四十左右吧,膝下有位小姐,不过白小姐很少露面,私下传她数年前就离开了白家镇,杳无音讯。”他说着想了想,道“是不是真的我就不清楚了,但白家这些年不大太平。”

    离开了白家镇,那是不是就是白世英,顾若离道:“老伯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白家的这位小姐闺名叫什么,白家是不是还有位继子叫白素璋?”

    “是有位继子,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明儿我帮你去打听看看。”胡老伯回道。

    顾若离道了谢。

    胡老伯又道:“你们要是想进镇子,最好都扮成行脚药商,免得去了被当做歹人抓起来。白家势力太大,就算是司长来也管不了他们。进了镇子就要守镇子的规矩,尤其是外姓人。以前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外姓人落脚白家镇,住上三年五载后,就要改姓白,连祖宗都不准要,只能认白家的祖宗。”

    居然还有这样的条件,顾若离和周铮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惊悚。

    古言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了吧。

    “那老伯现在为何没有改姓白?”顾若离看着他,胡老伯回道:“我不住白家镇。就算是饿死在这里我也不能丢了祖宗,我姓胡,儿子孙子就是再过百十年子孙还得姓胡。”

    顾若离点头应是,让周铮给胡老伯拿了二两银子,胡老伯接了揣在怀中,“看你们面善且贵,进镇子是不是找人的?”

    “是。”顾若离道:“我有位姐姐进了镇子,好几个月了都没有音讯,所以我打算进去找一找。”

    胡老伯面色微微一变,道:“你姐姐可成亲了?”

    “没有。”顾若离摇头,胡老伯就蹙眉道:“像夫人这样的女子去倒是无妨,可若是黄花闺女进镇,多半是要嫁人的,白家历来女子金贵,进镇后多很抢手。”

    顾若离无言以对,胡老伯就起了身,道:“你们在这里再等三天,三天后就是苗人的新年,白家镇不过但是镇外过,他们也有很多人要出来看百狮蹬高,到时候人多了热闹了起来,管的也就不那么紧,你们进了镇子就住在我一个朋友家中,他是打更的,日歇夜出也互不影响。不过有一点你们不能害人,到时候得罪了白家,还要连累我的朋友。”

    “我们只是找人,不会做什么为非作歹得罪白家的事,胡老伯尽管放心。”顾若离应了,又问道:“那我们的马车和一应的东西,能不能带进去?”

    胡老伯朝后院里看了看,停了三辆马车东西也不算少,他摇头道:“东西就带些用得着的,能少就少点,免得让人起疑。”

    顾若离应了,考虑到底怎么行事。

    胡老伯便起身告辞了,晚上瑞珠做的饭,他们几个在后院搭的桌子吃饭,周铮放了筷子道:“夜里我和孙刃先去白家镇趟趟路,看看白家的大宅在什么位置,若是能找到白姑娘就更好了,到时候县主您去,就更加简单一点。”顾若离犹豫着,道:“也好,你们两个小心一点。除了这个还有件事我们商量一下。我若先递了拜帖,不以赵夫人或是静安县主的身份,就以顾氏后人的身份拜访,你们觉得行不行。”

    “我觉得可以。”孙刃犹豫着道:“像胡老伯这样偷偷摸摸的,到时候您再去白家,就显得畏畏缩缩的,他们反而会怀疑。”

    顾若离颔首,道:“是,我也是这样想的。”

    主要是,她现在还没有弄清楚白世英和她娘到底在白家是什么身份,而且,他们母女二人的情况是什么样子的……她不敢贸贸然递了名帖去,要不然到时候人架在这里,打草惊蛇后就更加难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