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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我看看。”顾若离伸手过去,手却被他抓住,随即一拉她靠了过来,霍繁篓的雪团直接拍在她的脸上,他哈哈大笑,得意的道,“在我这里,你就是傻的。”

    她的心太软了,只要对她展露善意,她就会十倍百倍的回报信任。

    所以,他很自信,顾若离一定会再被击中。

    “霍繁篓。”顾若离气极,抓了雪一股脑的拍在他头上,身上,脸上,霍繁篓歪在雪地里哈哈大笑,惊的建安伯府的侧门打开,里头的婆子朝里探头探脑的看着。

    “我错了,我错了。”霍繁篓求饶,拉着顾若离起来,又忍不住道,“谁让你是菩萨呢,菩萨的心就慈的。”

    顾若离推开他,回道:“懒得和你废话。”转身就走。

    “三儿。”霍繁篓喊她,顾若离还是回了头,看着他,霍繁篓一头一脸的雪,只有一双狭长的眼睛露在外面,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又黑又亮,透着憧憬和美好,“你是菩萨,至少……是我的。”

    “无聊。”顾若离失笑,转身往侧门走,走了几步又回头,见他还坐在雪地里看着她,她凝眉道,“快回去换衣服,别受凉了。”

    霍繁篓点头,爬了起来,大步出了巷子。

    顾若离才进了门里,里头的婆子一个个笑着迎了过来,顾若离一一打了招呼穿过影壁进去。

    “三表妹。”顾若离走了几步,就看到穿着天青色棉袍,披着湛蓝色斗篷的杨清辉,正送人出门,顾若离朝那人看了一眼,是个中年人,提着药箱,见着他便微微点头,率先走了。

    “是大夫。”杨清辉和那人道了别,正好看见顾若离略有些打量的眼神,就和她解释道,“来给茂燊看病的。”

    顾若离应了一声,奇怪崔岩的风寒这么拖了这么久还没有好。

    “伯祖父来信了,说开年后延州的大夫就会到,一位外科,一位内科。”杨清辉没有再接着话题谈下去,“你也认识的。”

    “我认识?”顾若离眼睛一亮,若是她认识的,那就是在刘家村的几位大夫了,“不会是方大夫吧?”

    杨清辉露出俏皮的样子,神秘的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随便来谁都成,在刘家村的那几位大夫医术都不比她差,等他们一来就能独当一面,她也不会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了。

    “谢谢。”顾若离道谢,“我正盼着这件事,现在医馆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有时候一个人确实有些忙不开,若是有大夫来,真是再好不过了。”

    杨清辉颔首,指了指里面:“表姐说好几日没见到你了,想请你去她院子里吃饭,她亲自熬的粥。”

    “好。”顾若离点头,“我先回去换身衣裳,郡主那边还要请安,稍后就会过去。”

    杨清辉点头目送顾若离离开,他才直起身,目光淡淡的朝院外飘去。

    顾若离回自己的院子里,雪盏拿着掸子给她扫了身上的雪,念着道:“下着雪,小姐该打伞的,要是受凉了可怎么是好。”

    “知道了。”顾若离笑着,心情很好的捏了捏雪盏的鼻尖,雪盏脸一红,跺脚道,“小姐越发没有规矩了。”

    顾若离笑了起来。

    “快换衣服,都烘热乎了。”欢颜捧着一件银红的小袄过来,顾若离看了一眼,道,“拿那件朱红色的小袄吧,上面滚着银边的那件。”

    欢颜一愣,回道:“是小姐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件吗。”那件一看就是成衣铺子里买的,虽也很好,可不比她手里这件。

    这件的布料,可是郡主从宫里带回来的,江南制造的贡品。

    “嗯。”顾若离点着头,低头去解领子,雪盏过来帮她,笑着道,“那件衣服是小姐朋友送的吗?”

    顾若离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雪盏目光闪了闪,想了想又想,还是道:“小姐,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您不要生气。”

    “嗯?”顾若离看着她,雪盏就垂着头一边给她脱着外衣,一边道,“家里几位小姐都是不出门,便是出去也不过去别家的院子里找各自的姐妹坐坐说说话,就是这样,还是人前人后避着的,鲜少露面。”

    她没说完,顾若离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大小姐和二小姐便不说了,就是四小姐那样活泼的性子,也不敢随意出门。小姐,您是不知道大家都怎么说您,您若再出门,只怕她们说的更难听了。”雪盏说着眼角都红了,“郡主不在乎这些,所以不管您,可是您将来是要成亲的,若满京城都知道,您每日出去,还和别的男子毫无戒防的,将来……将来婚事上指定是艰难的。”

    体面的人家,哪会愿意要一个整日里抛头露面在外头疯玩的姑娘。

    这也就是郡主的性子,换做别人,顾若离是断断出不了门的,莫说大门,就是这侧门也离不了。

    “今天家里来人了?”顾若离脱的只身一件小衣,瘦瘦的身体,开始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她看着微微一愣。

    在顾府时也没有人管她,只是她不大出去,到京城来方朝阳不管她,所以她一直没有在意过这些,如今雪盏说起来,她才惊觉,她似乎正在悄然长大……

    在别人眼中,她不再是孩子了。

    “嗯。”雪盏点了头,回道,“平凉伯府的两位马小姐来了,给二夫人送腊八粥。”她听到了她们和崔婧语在议论顾若离,说的话很难听,所以她气的哭了一场。

    可又不敢去和方朝阳说,就只好来提醒顾若离。

    “知道了。”顾若离拿帕子给她擦着眼泪,“这么大的人了,听别人说几句难听就哭鼻子。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要不想听,就堵住自己的耳朵,若不然就你拿着针线,把她们的嘴都缝起来。”

    “小姐。”雪盏擦着眼泪忍不住笑了起来,“奴婢是真心的,您却打趣奴婢。”

    顾若离点头,她明白这些:“我还是要出去的,在家里我呆不住。”又低声道,“只要郡主不说我,谁来说我们就当没有听见。”

    雪盏瞪眼,她是知道了,她方才的话对顾若离是一点用都没有。

    指望郡主说她?要说早就说了。

    “就当奴婢什么都没有说好了。”雪盏叹气,“只要您开心,到时候有郡主和太后娘娘在,不怕您寻不到合意的亲事。”

    顾若离微怔,她的亲事吗,现在说还太早了点。

    “我去见郡主。”她换了衣裳去了前院,方朝阳穿着湖蓝的妆花缎褙子,撇着大红的斗篷,绒绒的兔毛裹在脸上,露出巴掌大精致的面容,正由李妈妈扶着要出门,见到她过来便道,“你来的正好,我去一趟宫中,太后娘娘身子有些不爽利,我晚上就不回来了。”

    “是哪里不舒服?”顾若离习惯的问了一句,方朝阳一愣,笑着道,“你还真当自己是大夫了。她是早上去西苑看太上皇,路上吹了点冷风,有些头疼罢了,不是要紧的病。”

    方朝阳说着下了台阶:“你自己在家里,雪越发的大了,不要再出去了。”

    “知道了。”顾若离送她出远门,见她脚上穿着木屐,便道,“让轿子进来不就成了。”

    方朝阳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她,阔大的斗篷画出一道鲜亮的弧线,她展颜一笑,道:“雪景不错,走走心里舒服!”便出了院子。

    “郡主慢走。”顾若离目送她走远,又在院门口站了站,带着雪盏和欢颜去了崔婧容的院子里。

    娇兰一听到脚步声就开了门:“三小姐,可算见到您了。”她高兴的引顾若离进去,又和雪盏,欢颜打了招呼,“快进屋里,里头暖和。”

    顾若离脱了脚上的木屐,在正厅的炉子里暖了身上,才转身去了暖阁,崔婧容已经迫不及待的迎出来:“三妹妹。”

    她穿着一件姜黄色半旧的褙子,下身是条有些小的鹅黄挑线裙子,光着头,眉目光亮,笑盈盈的拉着她的手。

    “大姐。”顾若离笑看着她,“正好来了,我给你看看,这段时间戒口有没有进展。”

    崔婧容的药吃完了,现在一直在调养,并戒口酸辣。

    “你看你。”崔婧容笑着道,“我往后都不敢请你来了,好似让你来就是为了我的病一样。”

    屋子里的几个丫头都笑了起来。

    “顺手的事。”顾若离拉着她坐下来,给她号脉又仔细看了她的发根,娇兰就凑过来道,“奴婢觉得眉毛根上好像不一样了。”

    顾若离一愣,觉得应该不会这么有效果,可还是凑过去看。

    雪盏和欢颜也好奇的过来,四个人盯着崔婧容的眉毛和头顶仔细找,欢颜叫着道:“这儿,这儿,奴婢看到了。”

    一根很细很细,才冒出头的绒毛。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娇兰捂住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抱着崔婧容:“小姐,小姐,真的有,真的长出来了。”

    崔婧容抬手摸了摸,虽没有摸到,可还是高兴的眼角微红。

    “三小姐。”娇兰哭着道,“还要不要吃药,还要做什么,您跟奴婢说,只要大小姐的病能好,奴婢就是把心肝挖出来做药引也愿意。”

    崔婧容摇着头,破涕为笑:“谁要你的心肝做药引,不要胡说。”

    “小姐。”娇兰道,“你的苦都是因为这个病,要是好了,奴婢就是死了也高兴啊。”

    崔婧容哽咽,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用吃药,也不用药引。”顾若离笑着道,“该吃的药都吃完了,养着就好了。”

    娇兰点着头,崔婧容道:“听到了吧,三小姐都说了。”

    雪盏和欢颜也惊讶的看着顾若离,她们只知道顾老爷子以前是太医院的院正,顾家是杏林世家,却不知道顾若离也略通医术。

    “三小姐,您也会医术啊,那以后我们头疼脑热,是不是就不用请大夫了?”欢颜兴奋不已,觉得顾若离深藏不露,居然还会医术。

    顾若离失笑。

    雪盏就点着欢颜的额头道:“三小姐是大夫吗,什么人病都瞧的。”

    欢颜瘪着嘴不说话。

    “只要你们信我,往后病了就来找我便是。”顾若离含笑道,“不过,可不准说出去,免得让大家笑话。”

    几个丫头纷纷点头。

    娇兰正要说话,就听到外头的敲门声,她一怔笑着道:“一定是表少爷来了。”话落,提着裙子就出去了,随即没了声音。

    “怎么了。”崔婧容觉得奇怪,掀开暖阁的帘子,随即神色一紧,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低低的喊了一声,“娘。”

    顾若离顺着掀开的帘子看出去,就看到二夫人沉着脸站在院子里,崔甫一副幸灾乐祸的跟在后头,而娇兰正跪在脚边,一动不敢动。

    “二婶。”顾若离和崔婧容一起出了暖阁,她行了礼起身站在一边,二夫人目光一转,眯着眼睛望着顾若离,冷声道,“天气冷,三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不要着凉的好。”

    顾若离看了眼崔婧容,她垂着头眼睛红红的。

    崔甫咕哝道:“丑八怪!”

    “是。”顾若离只当没听见,应了一声,带着两个丫头往外走,方走到门口,就听到啪的一声响,她惊了一跳回过头去,就看到崔婧容正捂着脸,手指缝里露出来她娇嫩没有血色的脸上,指印清晰可见。

    “闹腾什么。”二夫人的声音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可是嫌家里太静想去庄子里?”

    崔婧容摇着头,眼泪簌簌的落却不敢说话。

    “往后不相干的人不准再放进来。”她喝令,又回头看着自己的丫头菊容,指着娇兰,“让她长长记性。”

    顾若离听不下去,雪盏害怕她回去,一把拉住她,拖着她出了院子。

    身后,两个婆子抬着板凳出来,将娇兰按在院子里,不过一会儿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响了起来。

    崔婧容哭着求道:“娘,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放过娇兰吧。”

    “闭嘴。”二夫人冷声道,“若再有下次,我连你一起打。”

    崔甫站在门边上,得意洋洋的看着娇兰,娇兰咬着唇撇过头去!

    “小姐。”雪盏拉着顾若离,“您别去,若是去了大小姐肯定也要被打,您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啊。”二夫人总归是她的娘,将来她若是病好了,婚事还要二夫人做主,若是病不好住在家里,崔甫还要养她一辈子。

    二夫人母子俩,崔婧容只有顺从,没有能力反抗。

    顾若离气的不行,她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所以越发的生气……

    崔婧容什么也没有做错,她只是生病了,只是样子有些奇怪,生为母亲,二夫人怎么能这样对她,太让人寒心了。

    “二夫人不是郡主。”雪盏和欢颜拉着顾若离往前院走,“郡主虽口硬,可心软,对您是真的好,什么都顺着您,可是二夫人不是啊,她看着性子好,可是一旦狠心,谁也劝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