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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当年瓦剌囚牢,九曲十八弯,赵勋还不是独自一人将太上皇救出来了。

    “你!”司璋顿时满脸涨紫,羞愤的怒瞪周铮,可等看清一屋子人皆是早就料到的表情时,他顿时垂了头叹气道,“算了,这次是我愚蠢,大意了,我不杀你们了……”

    “我认栽。”顿了顿,他羞愧的摇摇头:“你们走吧!”

    司璋话落,房间里忽然寂静下来,周铮十来个人惊奇的看着他,司璋愕然抬头,便一下子落在赵勋似笑非笑的眼中,他心头一惊!

    “你说笑呢吧。”胡立轻嗤一声,“让我们走,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司璋浑身一怔,骤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看向胡立又转头去望着赵勋,不确定的问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没有人说话,司璋却觉得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人推开,清风送入,幽暗的门外一道较小的身影,身姿傲然,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

    “霍姑娘!”等看清来人,胡立和周铮顿时激动迎了几步,胡立笑道,“您来了,我们正打算一会儿去找您呢。”

    顾若离看向他,微微颔首算作打了招呼。

    “霍神医。”司璋亦抬头看着顾若离,不敢置信的道,“您……您也知道,赵七曾经出去过的事?”

    顾若离走过去,望着他摇了摇头,淡漠的道:“不知道!”因为不熟,所以不知道。

    “果然我司璋没有看错人。”司璋听着长长的松了口气,又忽然想起刚才没有说完的话,心头一跳急着道,“那你快走,这里危险!”

    这一次,顾若离没有回答,视线直直的落在赵勋眼中。

    一个清澈疏冷,宛若陌路,一个冷峻孤傲却透着一丝了然,静静对视,若眼神交汇能有声音,此刻怕是噼里啪啦的一阵惊响了。

    “你想要这个地方?!”顾若离盯着他,“你费尽心机,就是因为这个,对不对?!”什么投降,什么人质,他根本就是在司璋吼第一嗓子的时候,就想到了今天的局面。

    他分明早就知道了司璋有隐蔽的藏身之所,他想名正言顺的查探,想顺手牵羊据为己有而已。

    只因为这里不单能住人住家,而且,还能藏兵练兵。

    踞守关要,横掐延州喉脉,进可攻退可守。

    这个人,果然不简单!

    顾若离话落,所有人也是一惊。

    司璋的问题,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理会,顾若离这边也没有和她解释透露半分。

    她是怎么知道的。

    赵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霍姑娘。”胡立柔声道,“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只是需要这里。

    顾若离抬手打断他的话,只看着赵勋。

    赵勋未动,沉着的稳坐着,语气淡而无波:“显而易见。”

    显而易见,他要这个地方,要定了!

    果然啊,顾若离冷笑不已,讥诮的看着他:“所以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杀人灭口抑或将整个村落都屠了?!”

    “抢老子地盘?!”司璋终于听明白了,顿时怒然的瞪大了眼睛,蹭的一下站起来,可不等站稳又被周铮一脚踹跪在地上:“跪着!”

    “呸!”司璋左右拱着,怒不可遏的想要起来,试了几次都徒劳无功,他眼角几欲崩裂,“赵七,你这个卑鄙小人,肖想老子的地盘,你休想!”这里是他和兄弟们千辛万苦才找到的,花费了那么多精力和钱财才造了这个村。

    谁也不可能抢走。

    周铮怒拍司璋的头,喝道:“嚷什么嚷,比嗓门大是不是?!”

    司璋动不了,暴躁的用头撞周铮,怒不可遏的道:“老子不管你们什么人,要想要这个地方,除非我们全村人都死了,否则,永远不可能!”

    “司老大。”顾若离低头看着司璋,叹了口气道,“你还不明白吗,他们根本没有打算留活口。”

    司璋摇着头,咬着后槽牙:“凭什么,老子不怕他们,有本事就堂堂正正的打一架!”他们四五百的弟兄,怕他十几个人?!

    “你斗不过他。”顾若离声音很轻,透着无奈,“他的八千虎贲军,距此不过百里地,半日就能将此处踏平。”

    虎贲军?司璋咬住了舌头,目光呆滞!

    ☆、044 背道

    虎贲营是谁的,这天下无人不知。

    没有想到,他第一次出师,居然撞上了。

    虎贲军对他青阳山马匪,什么结果他根本不用去想。

    他真瞎了眼了,怎么就以为赵七没有能耐,怎么就当他是普通贵人,而没有想到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赵远山。

    司璋悔不当初,脸色煞白。

    “赵公子。”顾若离冷笑着对赵勋道,“你要杀了司老大,还是打算屠村,是不是连我这个知情人也要一起灭口了?!”

    赵勋看中这里,不是因为美丽的风景,不是因为这里静谧安宁,只是因为此处遗世独立,没有人能找到!

    他又怎么会让这么多知情的人活着,给他留着隐患。

    赵勋挑眉看着她,没有说话。

    “霍姑娘。”胡立大惊,“我们怎么可能对你动手。”

    顾若离回头看着他,颔首道:“既如此,那也不用对司老大,对村民动手。”话一顿,她转身对赵勋一字一句道,“三天后他们离开这里,我保他们守口如瓶!”

    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这件事除了赵勋,没有人能答复她!

    赵勋打量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审视,顿了顿他面露嘲讽,挑眉道:“你凭什么保他们。”

    “我凭什么?”顾若离也同样嘲讽的看着他,“我凭的什么,赵公子不知道?你那至亲的病,当今天下还有第二个人能治?”她说着一顿,昂着头,“或许能,可他们敢吗?!”

    敢吗?当然不敢?

    要不然,顾家也不会被人一把火灭了门,这个水有多深,她早就料到了。

    可是她不怕,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她去京城为的就是趟这个浑水,为的就是替顾家报仇,为的就是在浑水中拽那只血腥的黑手。

    所以,她说这天下除了她没有人能,也没有人敢随着赵勋去治病。

    她睨着赵勋,眼神笃定。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赵勋忽然起身,负手踱步到顾若离面前,微微垂眸露出兴味。

    小丫头不声不响,居然想到了这么多,看来,除了医术外,她倒也不算愚蠢!

    顾若离昂头冷静的回视。

    “你要救他们。”赵勋扫了眼司璋,轻蔑的道,“他们是横行乡里,十恶不赦的马匪,就连你今天早上也差点死在他们手中,你还要救他们?”

    顾若离皱眉没有说话。

    “这就是你坚持的良善?”赵勋挑眉,凝视着质问她。

    “是!”顾若离声音铿锵,忽然转身毫不犹豫的打开门,指着外面大声道,“这就是我的良善!”

    一门之隔,百步之远,赵勋口中十恶不赦的马匪们正兴高采烈的喝着酒,笑声欢唱无忧无虑,不知是谁将一个是八九岁的孩子抱立在桌上,起哄道:“给叔叔伯伯们念首学堂里学的诗……”

    四周安静下来。

    那孩子也不害羞,高深唱念道:“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众人哈哈大笑,有人喊道:“说的就是我们这里吧。”忽然兴起,一扯嗓子唱了起来,“第一行军百花开,朝庭文书叠叠来。,三丁揪一五揪二,揪着单身独自也行程……第三行军别了公,我去当兵公管公,别人公公应来儿孙都长大,我个公公应来儿孙十个九个空……”

    室内静谧安静,司璋垂着头闷闷的哭了起来。

    胡立等人也垂手而立,默不作声!

    “这就是我说的良善。”顾若离看着赵勋,依旧昂着头,倔强坚持,“或许他们以前十恶不赦,可那是以前,他们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就算司璋等人十恶不赦,可他们的亲人孩子是无辜的,他们走到今天并非是闲来无事发家致富,而是因为这天下没有路让他们走,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如此,赵公子,这世上有善恶,我也分善恶,但我是对事,而非对人。”

    她顿了顿,又道:“所以,我保他们!”

    对事不对人?事难道不是人做的?赵勋凝立无声!

    “什么十恶不赦!”司璋大吼道,“我们青阳山马匪从来只劫富,轻易不杀人,赵远山,你别扣高帽子!”

    顾若离了然,挑衅的看着赵勋!

    “姐姐!”忽然,门外槐书朝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姐姐,你找到我爹了吗,他们在不在这里?”

    赵勋眸色一沉,顾若离心头跳了起来,几步迎过去将槐书护在了身后:“我和你爹爹说几句话,你先回去,一会儿我们就去找你。”

    槐书疑惑的看着顾若离,想绕过她朝香房里看,可被顾若离拦着只看到了赵勋的轮廓,他奇怪的道,“哥哥也在里面?”

    “是,哥哥也在里面。”顾若离颔首,推着槐书,“你先回去好不好。”

    槐书狐疑的点点头,可还是朝着赵勋招着手:“哥哥,你快点回来啊,大家都等你们呢。”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顾若离松了口气,回头看着赵勋。

    她一人静静立在门外,身后明亮的火光将她身影拉的长长映在地面,清风徐来她发丝飘零,衣裙摇曳,虽容颜丑陋却气度凌然,不正不斜自有秉持……

    远处,不知是谁笑着喊道:“霍神医,你和老大快点回来,酒可给你们留着呢!”话落,无数个脑袋隐隐绰绰的往这边探,笑声阵阵,气氛融洽。

    赵勋就看到顾若离的面上晕出笑意来,眼眸明亮宛若星辰,她摆着手也学着他们喊着:“知道了,这就回来。”

    数百人的笑声,回荡在山谷中。

    赵勋踱步出来,立在她身侧,并不看远处的数百人,沉声问道:“你的坚持?”

    “这并不重要。”顾若离摇头,心中已没有惧意,说到底今天的主宰是赵勋,他最后如何定夺她干预不了,只是想尽自己的全力而已,她说着叹了口气,道,“每个人有恶的一面,但不能因此以偏概全,滥杀无辜!”

    她在说他以偏概全,滥杀无辜?赵勋微微挑眉,意味深长。

    ☆、045 出山

    到底还是孩子,赵勋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略松。

    良久,他声调无波的道:“拭目以待!”

    不是嗤笑,不是否定,更不是肯定,而是拭目以待。

    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