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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节

      “看了呀,您演得真痛快。”池迟怕小嫌弃在拍摄场地上撒尿,就把她留在了导演棚里,跟傅明楼和封烁打招呼的时候她还没忘了回头看看小嫌弃有没有听话,“栾震老师的那段《自我独白的独白》一千四百多字,连说带演都是精彩到经典了。您刚刚那段台词习惯性地把尾音往回收,要是再提一下就更像他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也学了他的,栾老师啊,现在年轻人都没多少人知道了,那是真的话剧大家,四十年前的一幕独角戏,让多少人到现在还念念不忘。我看你台词功力进步了不少,怎么,你也去对着那段苦练了?”

    傅明楼还记得自己当年练那段戏练了足足半个月,如痴如醉茶饭不想,一开始没什么感觉,后来在演戏的过程中加上自己的琢磨,台词的功力一下子就提升了。

    池迟有点腼腆地笑了一下:“嗯,以前就练过,去年开始在b影上课,专业课老师又提了一句,我就又练起来了。”

    以前……就是很久很久的以前,久远到那段传奇的表演还不能在小屏幕上展现,有人对着录音机反复揣摩,一遍,又一遍。

    封烁在一旁面带微笑默默地听着,记下了人名和作品名,今天晚上回去他就要找这个资料看起来了。

    要开拍了,池迟作为“闲杂人员”也要被清场,临走之前她敲了一下封烁肩膀上的盔甲对他说:“要是你们结束的晚我就先回去了,今天餐厅给了白石榴,我先放导演棚了,你记得拿着吃,或者让你助理先替你收起来,米导血糖高,我也不忍心让石榴一直馋他。”

    说得如此体贴,仿佛刚刚和米子明讨论的时候故意拿着个散发着甜香味儿的石榴在别人鼻子底下转的那个人不是她池迟一样。

    封烁笑着应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得转场呢。”

    “哦。”

    池迟已经转身走了,随便对着封烁抖了抖爪子就算是答应了。

    在导演棚里米子明正对着池迟招手:“你看看我现在排的这个样子,是不是好看了?”

    池迟的身后,封烁眉梢和眼角都带着笑,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肩甲,他的精神头一下子就足了。

    这一天最后的一场戏,是李世民和李渊的一段对话。

    李渊表达了一下对自己次子的欣赏和信任,语气中充满了骄傲。

    李世民的心里却有一点酸涩,别人要得到这些东西是理所应当的,比如莽撞的元吉,比如……惯常装腔作势的大哥建成,而他要得到这点“公平”就得出生入死,绞尽脑汁。

    这对他何其不公?

    当然,堂堂李二郎,也不会为这种伤怀所困,李世民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此前他一直在晋阳周围募兵,还不知道三娘怎么样了。

    “阿爷,未知三娘目下到了哪里?”

    听见了自己嫡女的排辈称呼,李渊顿了一下,看着自己次子的目光,罕见地有一点游移。

    李渊诡异的停顿自然被李世民注意到了,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柴绍出东都之时……三娘恐其不便,自愿留在了东都,眼下未知东都情势如何,只是你在长安的幺弟未曾逃出,被杨氏……”余下的话,李渊不说,李世民也明白了。

    穿着铠甲的男人猛地跪在了地上,他深深一叩,额头抵在冰冷的青条石上。

    “阿爷,儿请二十轻骑随我入关,定能接回三娘!”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神情波澜不惊。

    “二郎,为父刚刚起兵,你身为右路统帅岂能擅离?”

    “可是三娘……”

    “三娘素来聪慧,机智百变更甚你等,定能逢凶化吉,安然脱身。”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李渊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再次变得冷淡了下来,心中是对他这等妇人之态的不满。

    素来聪慧?机智百变?

    李世民想要冷笑。

    不过都是推诿的借口罢了。

    三娘她终究是个女子,身为丈夫的柴绍又不在身边,她又能做什么呢?

    天下战火纷乱,瓦岗军都曾一度打到东都,如此乱世,三娘又有何处可安身呢?

    该保护她的丈夫已经抛下了她。

    该保护她的父亲此时又选择放弃她。

    “阿爷!三娘她姓李!”

    “二郎!你也姓李!”

    在父亲乍起的怒斥声中,李世民的心渐渐地冷了下去。

    这对日后的天家父子在为李家三娘子的安危争执。

    此时的李纤阿却已经改换男装、散尽家产、招募兵勇、收编山匪……

    几个月之后将有一支奇兵横扫中原进逼长安,待到李家从晋阳一路往西南搏杀行进到中原的时候,这片他们展望过希冀过的土地,已经遍地流传着“李将军”的传说。

    第201章 变化

    一道春雷,惊扰了都城夜晚的官道,月前都城外又有了乱匪,城内人心惶惶,连犬吠声都带了几分的萧瑟。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功德坊柴家的门。

    几名手中执刀的家丁问过对方身份之后放人进来,只见那人匆匆赶到了堂前,对着坐在上首的人拱手行礼。

    “贺大人今天在扬秀坊打架之后赶在宵禁钱纵马出城的事已传回了贺家。众人也都知道咱家郎君亦骑马追出去了。”

    端坐在上首的人赫然是个年轻女子,听见了仆僮的回禀,她含笑看向一边被绑住的男人。

    “贺大人,只要我杀了你再把你的尸体运出城,想必着都城里就没人知道我娘家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个女子自然是李家三娘子,现在的柴家妇。

    “你!区区妇人,尽是鬼蜮伎俩,有本事解开绳子再打一场,现下杀我这手无寸铁之人又算什么英雄?”

    李纤阿单手支腮,无奈地看着这个叫嚣的男人。

    “贺大人,刚刚你就是被我卸剑擒下的,难道阁下忘了么?何况,我本就是一个区区妇人,并不是什么英雄。”

    放下手臂,李纤阿一振衣袖缓缓站了起来。

    “何况,我夫君与你素来交好,你今晚竟然带甲士前来质问他晋阳起兵一事,非是为了给他杨家天下铲除逆贼,而是为了要挟金银财富、娇儿美妾……如此不忠不义之人,也配和我讲英雄侠气?”

    “你!”

    女子明明声调缓缓,问话亦是和煦柔婉,却让贺史林无话可说。

    “贺大人且在这里稍坐,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您想要吃喝尽可以跟三保要。”

    刚刚进门的那个人就是三保,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他抬头对着自家的三娘笑了一下。

    “三保,郎君的好酒来不及带走,你挑贺大人中意的送来。”

    说完这句话,李纤阿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开了正厅,柴绍已经在三日前离开赶回晋阳,李纤阿却并没有立刻离开柴家,此时若柴家人去楼空,杨氏不仅会知道李家有所异动,更会兴兵追捕柴绍,所以李纤阿留下来故布疑局,让马三保每日奔波于坊市之间造成柴绍其实还在都城的假象。

    按照计划,过了今夜李纤阿也要“出城寻夫”了,只是贺史林于坊间听有晋阳来的客商说起最近在晋阳一代山匪骤减的事情,身为名将贺若弼的后人,贺史林也是饱读兵书,虽说因为贺若弼被隋帝杀害贺家一夜败落,他晋升无门只能当个员外闲官,可他的见识也比朝中尸位素餐的人高上不少,竟然敢带十几个甲士冲进了柴家讹诈。

    若非李三娘子手下的家仆各个都非平庸之辈,说不定李家在晋阳起兵的事情现下就已经暴露了。

    李纤阿自己执剑杀了一个口出秽语的甲士又打败了以勇力自傲的贺史林,才再次将整个局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三娘,东西已经齐备。”

    换上了男装的郑姣对李纤阿拱手行礼,看起来已经是活脱脱一个少年郎。

    “幸而将喜欢的物件儿都留给了二哥,若是此地也有繁花竹舍,我此时怕也会有些舍不得。”

    环顾柴家,李纤阿的脸上带着轻笑。

    此地是柴家祖宅,自从和柴绍成亲之后,李纤阿和柴绍多次借着年节的名义将值钱的东西送回了晋阳。

    “三娘,等回到晋阳,我们还能住回竹舍么?”

    旁边的另一个男装婢女还年幼,说话的时候带了一点稚气。

    李纤阿转头看她,手指轻轻搓了一下。

    “晋阳啊……”

    女子身上穿的还是罗裙,高高的发髻上簪了一束荼蘼花。她抬手,把已经见了衰败之色的花从头上取了下来。

    荼蘼盛开,春去夏来。

    捻着花枝,李纤阿抬头看往院墙之外,此时,在她身侧的整个柴家的每个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有人装扮成山野村夫,有人乔装成贩夫走卒,待到天亮,他们就要各自出城。

    晋阳,此时应该兵戈满城蓄势待发了吧,郎君应该也已经到了阿爷的身边。

    可她,却还不能回去。

    “明日,出城之后若是找不到其余人等,便径直回晋阳,路上莫要听信任何消息。”

    “是!将军!”

    郑姣带着所有人跪伏在地,嘴里叫着属于李纤阿的另一个称呼,在她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她的眼中带着异常狂热的光亮。

    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贺史林就这么绝望地吃着自己这一生中的“最后一餐”,有好酒,有好肉,一口一口让马三保喂下去。

    “柴家大嫂,你还不如给我来个痛快!”喝得醉醺醺的贺史林对着正堂外大喊。

    此时,天将要亮了,晨钟也要响了。

    他贺史林的命……也要完了。

    外面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有人牵着马行过了厅前。

    “柴家大嫂!李三娘!你好歹给我来个痛快!”

    “贺若弼大人功封上柱国,却被昏君所杀,此时天下将乱群雄并起,贺大人,那一坛好酒就算是我李三娘祝你重振贺家风光。”

    “说话的是何人?听起来可不像柴家大嫂……”贺史林已然醉了,只依稀觉得现在说话那人和平日的柴家大嫂并不相同。

    “呵。”

    微暝天色中,那人笑了一下,便翻身上马直往大门外而去。

    “好了!哎呀,这一拍一整个晚上!休息了!”

    熬了一个通宵,米子明都已经撑不住了,强撑着最后的精力看完了最后的镜头,他对着池迟举起了大拇指,神智已经不是很清楚了。

    “老人家啊,还是不能随便熬夜的。”

    精神奕奕的池迟穿了一身白色的男装,俨然一个翩翩佳公子,轻轻拍了拍两个打哈欠的摄影师肩膀,她又扶了一下精神不济的米子明,才脚步轻快地回了化妆间。

    “年轻人,真是……”高估了自己体力连续工作了二十个小时的米导演无奈地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