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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女帝先看不下去了,笑呵呵安抚阳平:“你若是不喜欢,咱们再挑一个,不必闹脾气。”

    湘君冷抽抽一笑,阳平倒敢跟她闹这个脾气,可知阳平现在最不能闹得就是她!当下道:“公主也确实该找个人,哪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何况公主这成日行走在宫中,已经传出些流言蜚语,岂不是让人笑话?”

    话里有些深层意味,阳平何曾听不懂?周湘君是威胁她,她最好听话,否则和邓卫的事儿就得被抖搂出来。

    “你?!”阳平被气得一笑:“哪个行走在后宫里的没些风言风语传出,身正不怕影子斜。”

    湘君淡淡道:“公主急什么,咱们都身正,怕什么影子斜?只是七嫂这是劝劝你罢了。”说罢又朝女帝笑道:“阳平若是看不上,咱们另择也罢。”

    阳平不做回答,手指捋着手中的帕子,偶尔斜眼望一眼邓卫。

    女帝道:“这事咱们再商议商议。”

    既然没有一口回绝,这事儿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女帝能不知道阳平和邓卫的事儿?估摸着也不想让阳平再这样胡闹下去了。

    临到日向西斜,湘君和阳平一同告退,二人一路步行下了台阶,耳边只有两人靴子踩地的脚步声,往日的那股亲密消散一空。

    “你想把我嫁出去?”阳平冷抽抽一笑。

    湘君笑道:“我是想让你看开些,七爷也罢,我也罢,于你而言,都欠了你,可往事不可追,你总要好好过后半生,七爷他素来疼爱你,千挑万选出了窦清芳这么个人,是断断不可能来害你的。”

    她是一句句实话,当年阳平嫁给孟四郎,他们知道□□而没有阻拦,一来是拦不了,二来是周弘许是怕周家真的垮了,她嫁在孟家也有个庇佑,这是女帝的心思也是周弘的心思,都心照不宣。

    可若是说出来,未免显得太过圣人慈悲,这不说出来,就是阳平的痛。

    阳平骂道:“你会说,你伶牙俐齿,红的也让你说成白的,我一个周家人嫁给孟家,你该知道是为了什么!说到底权势诱人,只要和这权势沾边,我的七哥说把我送出去就送出去!”冷冷清清一哼:“窦清芳算什么?”

    湘君低了低头,轻轻一叹气,嫁阳平出去的确也为了权势,她不好反驳,只能悠悠看着脚下:“阳平啊阳平,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不出三日,陛下定然召见窦清芳。”

    “胡扯!你敢肯定?”阳平有些激动。

    湘君道:“你从不沾政事,这些日子已经是勉力为之,陛下再老,这一块儿还是清明的,单说选丞相亦不是你我能随意左右的。”

    阳平大怒一挥芙蓉袖,大步而去。

    湘君立在广阔的宫中,看着那少女怒气腾腾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可惜了.......

    下午湘君乘马回清河王府,进了府就听惜月说周弘带着宁娘在后院里骑马打球,湘君笑了一声,这宁娘才多大点儿,周弘还真是消停不下来。

    进屋子抱了敏娘去后院,后院马场里,周弘窄袖骑装,抱了宁娘坐在马脖子上,俯身击球。

    宁娘生就个闹腾的性子,拍着手咯咯笑着,又讨好地嗲嗲叫“爹爹”。

    周弘打了颗球,望见湘君抱着团红锦包子来,将手里的球杆儿扔给男仆,跳下马来,抱着宁娘走出马场。

    “你不是打马球挺厉害的么?过些时日咱们去看马球赛。”周弘说。

    她打马球厉害他怎么知道,她仰了仰头:“你知道我会打马球?”

    周弘长长的眉轻轻挑了挑,似乎是回忆:“看过,身形不错,只是可惜摔下了马。”

    他现在还记得那个马蹄下下抱头保护自己的模样,惊艳到折损只是一刹那的事。

    湘君扯了扯嘴角,合着自己被人害得摔下马他都知道,也不知道这人那时候是什么心态......

    周弘不再说此事,接着笑道:“今日去宫中如何?”

    湘君思绪被唤回,嘟了嘟嘴:“能有什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阳平是赌了气,不同意窦清芳。”

    周弘沉默了一下,宁娘又闹着要骑马,周弘抱着宁娘坐在马背上,终于转头看了眼湘君,有几分恼然:“随她去。”

    他嘴上这样说着,到底都是要管的......

    湘君则不再说阳平的事情,转而说道:“最近陛下迷上炼丹,像是邓卫折腾出来的。”

    周弘压下方才的恼然,听过湘君的话也并未多大神色变化,扶着宁娘的小背,淡淡“嗯”了一声。

    他竟然不追问?按理来说,这样大的事,他该要询问的...侵蚀总是不疾不徐,尤其是这样隐忍惯了的人,比谁都能沉着住气。

    湘君心中一动,又添了句:“还给咱们带了几枚来。”

    周弘开口了:“你不爱喝鸡汤,难不成是鸡汤没有丹药好吃?”

    湘君......周弘真是毒舌得紧,不吃就不吃,他非得拐着弯儿戳她一顿,她眼皮耷了耷:“听说吃了能返老还童,枯木回春呢!”

    周弘斜着眼儿将湘君打量一眼,湘君有些背皮发麻,又忙干笑着添了句:“咱们用不着回春。”

    周弘哈哈笑起来,惹得宁娘也跟着咯咯笑起来,湘君怀里的那个则被几个人吵得哇哇哭起来,让她哄了好些时候。

    三日后女帝召见窦清芳且十分满意,唯有阳平公主脸色不愉。

    七日后,阳平自上书,求赐以为驸马,那位驸马正是赵毅。

    湘君跪坐在案几前书写,初听得这消息,讶异得差点儿跌落了手里的狼毫,缓了一缓情绪抬首去看坐在榻上女帝的深情。

    女帝也微微诧异,仅仅一瞬,复而笑了起来,招手唤来阳平,轻轻抚摸阳平的乌发:“等大娘派人去查查,合适就让他做驸马。”

    湘君兀自一叹息,难怪阳平想扶赵大人做丞相,想必心中也早有了安排,果真是...和她七哥像极了。

    阳平呆了一会儿就告退,女帝在榻上斜倚了一会儿,手指轻轻扣着大花枕:“英英,赵毅这人如何?朕瞧着窦清芳极好。”

    比起赵毅这种平庸的人,窦清芳虽然出身低贱了些,可才德兼备,自然是更胜一筹。

    湘君琢磨了几许,她心里是一百个愿意窦清芳和阳平,可阳平这样执拗,只怕是选了窦清芳又得出一个悲剧。

    “依着公主便好,她性子硬,挑着可意儿的才是最好的。”湘君道。

    女帝睁了睁眼,偏首瞧了瞧立在榻头的邓卫,眼中几分迷蒙,缓缓又出现几分清明,轻轻闭上眼朝枕上躺去:“就派人去瞧瞧这个赵毅,若无大过,就配给阳平好了。”

    湘君应下,起身朝帐外去,吩咐了几位女官去置办此事,又令人去找李太傅来,想让李太傅去考察考察赵毅的性子。

    女帝在阁内听见湘君尽心尽力操办此事,一阵阵轻轻点头,唤了邓卫扶自己出去看蓬莱殿外的苍松。

    湘君吩咐好事情进阁内却没再见到女帝,像一旁的侍婢打听才知道女帝从另一侧出去了,于是顺着那道儿走了一段,除了门,听见一阵嬉笑声,便不由得倚在栏杆上朝下看。

    一群衣着鲜亮的婢女和女帝、邓卫二人正在玩瞎猫捉老鼠,女帝如同一个青春年少的少女在园中奔跑。

    湘君对这“装嫩”是说不清的恶寒,嘴里啧啧两声儿,赞叹道:“陛下这精神头真是好。”

    身后侍婢道:“前些日子总是倦怠,多亏了邓令官送来丹药,陛下这才好起来。”

    湘君嘴角轻轻抽了一抽,丹药,回春?这世上有的是回光返照,哪有突然返老还童?纵然天下之主还是怕老病......女帝是真的快要老了。

    ☆、第102章 命格奇特

    四年一晃而过,清河王府四季花开不败,五岁的宁娘牵着个更小的女娃在院子里摘花,湘君跟在两个小包子屁股后面,手里拿了个橘子吃。

    周弘从门内出来,看见她吃酸橘子,伸手来捏湘君的脸,有几分疑惑:“又有了不成?”

    湘君不阴不阳看了周弘一眼:“有什么?”

    这几年女帝越发老迈,她是无论无何不能脱开朝中之事,故而和周弘在男女之事上很是注意,防着怀上。

    四年,她也不过才二十三四岁,于原本的稚嫩中有多了几分风韵,与周弘说话间本就不遮不掩娇媚神情,亦是极尽俏丽可爱。

    周弘挑着唇:“再过几年,咱们还得再生呢。”

    湘君嗔了周弘一眼,把手里的橘皮扔在他怀里:“七爷说得轻巧,合着怀上的不是您。”娇娇俏俏一转身,去抱小敏娘:“摘好了么?咱们要进宫去见祖母了。”

    敏娘张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镜,抱着湘君的脸吧唧亲了一口:“阿娘你再给个妹妹成么?阿姐她老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宁娘不服气地仰着脑袋儿,小脸蛋上全是不满:“你怎么这么坏?等进宫了我要告诉祖母!”

    周弘听得笑起来,把宁娘抱了起来,有些戏谑:“你怎么也这样坏?祖母要罚她写字的。”

    宁娘扬了扬下巴,颇为自得:“就是要罚她!”

    敏娘哼哼一声,脑袋乖乖搁在湘君肩膀上:“阿娘会替我求情是吗?”

    湘君也咯咯笑起来:“阿娘想一会儿。”

    两人抱了一阵小包子,周弘问湘君:“阿娘近日身子骨如何了?”

    湘君道:“越发懒怠了,这几日又有些凉寒,你若是担忧,不如和我一道进宫瞧瞧,这些日子她老念叨几位王爷。”

    周弘沉眉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去看看也好,四哥病重,那地儿苦寒,呆不得。”

    ...这是要让陛下召四皇子回京都?四皇子可还顶着皇嗣的名头呢!

    两人领着两个孩子收拾打点一番进了皇宫,女帝身披锦裘,正坐在液池的湖心亭里听邓卫抚琴,目光悠悠眺望着湖中的一对鸳鸯发神,听人报湘君他们来了,脸上欢喜,让人快请来。

    两个孩子见了女帝都先摇摇晃晃行了礼,得了女帝“免礼”,笑嘻嘻把手里一小篮子花送给女帝,邀功说是自己摘的。

    在亭中坐定,两个孩子又开始叽叽喳喳告状,乐得女帝笑开眉眼。

    玩闹过一会儿,女帝吩咐婢女们端来糖糕一类,两个小娃娃被抱起来坐在凳子上抓糖糕吃,也终于消停了一会儿。

    女帝望着两个小肥包子:“成日里这么热闹就好了,看着那些歌舞看得朕都烦了。”

    湘君道:“宁娘和敏娘还小,性子闹腾,还怕烦了陛下。”

    女帝责怪地看了湘君一眼:“这有什么烦的,朕是想让他们来呢,他们能皮到哪儿去,当年朕带好几个皮猴子也没烦过。”

    湘君温婉笑了,俯身拿着帕子给两个小猴子擦嘴儿。

    女帝又问周弘:“你近日身子骨如何?听阳平说你前日里还去打猎了。”

    周弘道:“自上次出征受伤,养了几年,也恢复如初。”又恭谨立在女帝身侧,和女帝细细说话儿,大抵是猎了些什么物件儿。

    宁娘听见了,伸着脖子叫了句:“阿爹给孙女捉了只孔雀骑。”

    敏娘叫道:“不是,那不是骑的,那是给娘炖汤喝的,爹说园子里没有孔雀了。”

    湘君...这俩孩子比她还门儿清。

    几人笑笑闹闹说了一阵子,周弘才说:“也不知道四哥的病怎么样了。那地方穷困,四哥身患恶疾,又领着个孩子,说来也颇有不便。”

    他不求情,只淡淡说完这个事儿,女帝年迈,心中念子,却不得不听他这些话,在凳子上沉默几息,忽然问了句:“带他回来治病可好?”

    周弘略略一笑:“阿娘说好即好。”

    隔日传旨至徐州,令皇嗣回京都养病,一辆军队护送的马车从徐州开始跋山涉水,消息迅速从王宫中传出去,都道是女帝有意传位于四皇子。

    丞相府中有些沉闷阴郁,孟庭轩坐在书桌前,手中的狼毫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梅若寒转过头来,面上寒霜层层:“陛下这是要逼孟家了。”

    孟庭轩说:“四郎不争气,我有什么法子?何况皇嗣也是孟家人,陛下也给我这个侄儿留个面子的。”

    “今儿他能姓孟,登了帝位就能改姓,难道你还信他会顾着陛下的话?”梅若寒剑眉英秀,有几分飞扬笑意:“四郎不争气,那你呢?”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