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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桂二十一郎要的就是给陆庭难看。

    桂氏攀附丘家,他任太子伴读,原先想的是时机差不多后,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若是太子日后登基,更是能得到一个不低的官位。

    哪知曲玉出事,几个原定要派来曲玉继任刺史的人,不是意外出事,便求了关系去了别处任职。

    丘家趁机想要往边陲安插人手,在适合的人选中挑了一圈,最终将这事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不愿意来,可既然来了,就自然要按着丘家的意思来办事。

    他的任务,就是要想尽办法,拿到西山营的各种把柄,哪怕是泼污水,也要让他们的人出现问题。

    “一百军棍,陆将军,请吧。”

    演武场中,所有将士都按住了腰侧的长刀,凝眸望着台上的桂二十一郎,若是可以,他们手中的刀剑只怕已经将此人剁成肉泥。

    陆庭满目平静,望向刘臣:“刘将军,执行。”

    看着陆庭走下点将台,当着众人的面脱下身上的武官服,健壮的身躯挺直脊背,露出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

    那些疤痕,楚衡曾经想过祛除,但是时间久远,药物已经不起效果,到后来,他忽地又不去祛了,说是男人的勋章。

    陆庭带着一身的勋章,挺立在人前。

    古铜色的肌肤,和点将台上细皮嫩肉的桂二十一郎截然不同。

    不少将士们看着他的举动,眼睛发红,看向台上新任刺史的眼神都充满了不满。

    文臣素来看不起武将。大延开国这些年来,先帝与武将的关系来不错,更是屡次提拔武将,对于边关的兵权更是看重,多次嘱咐庆王,要为太子和大延子民,守好大延边关,保住赵家江山社稷,百姓平安康泰。

    但到了明德帝继位后,明显的重文轻武,以国丈丘壑为首的文臣们在朝廷中越发风生水起,得到的重视远比武将来的多。武将的升迁一度遭到压制。

    他们可以不升官,可以一辈子守在边关,在尸山血海中拼搏,但凭什么受到莫名的屈辱?

    就因为他们出身西山营,他们是边关的武将?

    桂二十一郎似乎毫不在意自己引起了众怒,挥手命他带来的那些刺史府的护卫手持早已备好的军棍,站在了陆庭的两侧。

    刺史府的护卫大多是曲玉当地人,不少家人在去年曾受过西山营的恩惠,更是知道这一年来留在城中不时义诊的楚大夫,与陆将军关系很好。

    可他们也得吃饭,不得已只好咬牙一左一右按住陆庭,企图将人放倒。

    “怎么,你们也想抗令不成,为何还不行刑?”

    见左右护卫按住陆庭,却并未把人按到,桂二十一郎有些气恼。

    “行刑!本官今日非得看看,陆将军昨日才说过,将会以身作则,今日是否就要……”

    陆庭一言不发,不等身边副将送来条凳,已经自行趴在了演武场上。

    左右两个护卫面面相觑,不得已握紧军棍,咬牙落在人身上。

    啪!

    掂量着轻重,打在腰臀上。

    “在往哪里打?”桂二十一郎好整以暇的看着地上的陆庭,“陆将军的腰臀是要用来骑马的,往上打,重重的打!”

    往上就是脊背了!

    刘臣猛地上前:“许大人!”

    许太守一头冷汗,局促不前,犹犹豫豫道:“桂大人……”

    “打!若有人求情,或是阻挠行刑,那就给你们的陆将军,再加三十军棍!”

    无人敢为陆庭说情。军棍重重地落在脊背之上,一百棍之后,又有谁知他骨头是否会被砸断。

    十棍……二十棍……三十棍……

    陆庭咬牙,落在身上的军棍稍有放缓,桂二十一郎当即就会出声咒骂。五十棍过后,执行的两个护卫有些撑不住了,很快换了另外的人上场。

    接着,又是一棍,又一棍。

    六十棍……七十棍……

    陆庭的背上是大片的血。

    八十棍……九十棍……咔嚓,军棍断裂开,砸到了陆庭的身上。

    “将军!”

    众人上前,推开执行的护卫,将陆庭围住,可谁也不敢上手去扶他。刘臣大喊:“军医呢?军医呢!”

    许太守变了脸色,看到西山营众将以及留在营中操练的曲玉驻兵的神色,当即甩手道:“桂大人,好自为之!”

    他的确想攀附太子,可若是攀附太子,就要为这等人做马前卒,倒不如老老实实留在曲玉,哪怕当一辈子的太守,也比负了人心好上百倍。

    还差十棍,桂二十一郎有些不愿放弃,可看着底下将士的神情,他心下一凛,恨恨的一甩袍袖:“罢了,九十军棍就九十军棍。将人抬下去吧,可别说本官不近人情!”

    他说完话,又指着自己带来的护卫道:“你等留在此处,盯着他们各自受刑后,再回府禀告!”

    “是!”

    演武场内,秋风瑟瑟,上千将士静立着,直到许太守和桂二十一郎一前一后离开营地,所有人的脸上终于流露出悲切。

    丘家的人,太子伴读,新任刺史,如无意外,这人将来还会进入朝堂,甚至是内阁……

    刘臣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多年,早已看淡了兄弟们前一刻谈笑风生,喝酒吃肉,下一刻马革裹尸,阴阳两隔,但看到趴在地上,无人敢动,满背污血的陆庭,忍不住眼睛发酸。

    “成檀,可还撑得住?”

    刘臣弯下腰,试图扶起陆庭,可看着满背的血,生怕一不留神伤到骨头。

    “无碍。”

    陆庭握了握拳,有些吃力的回道。

    军医们将人围住,抬来担架,想方设法要把他搬上担架。

    “将军!”

    陆庭侧过头,西山营众人,单膝跪地,红着眼眶抱拳道:“将军,我等……”

    “五十军棍,此后余等记住,军营重地,万不可掉以轻心。”陆庭顿了顿,似乎扯动了背后的伤,不免皱了皱眉头,“这世上,多的是人想要拿余等的错,余等身为战将,可战死,不可受屈而死。”

    众人称是,随即一分为二,脱了盔甲,露出健壮,布满伤疤的身躯,大吼一声:“来!”

    军棍落下,无人喊出声来,只有棍杖落在皮肉上沉闷的“啪啪”声,在演武场上反复起落。

    而陆庭,拉住刘臣,苦笑道:“找个营帐给我,别让燕堂知道……”

    “我已经知道了。”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激得陆庭猛一把握紧了刘臣的手腕。

    脚步声有些急,几步之后,陆庭看到一道青色的身影,楚衡那张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恼怒。

    “一百军棍,你生生受了一百军棍,是不是打算一直到伤好,你都留在营地里避开我不见?”

    陆庭苦笑。

    他没打算一直避开,但起码等伤好后再回去,也比一身是血的让心爱的人看见要好上许多。

    更何况,许太守特地请楚衡负责为太子的腿治疗,他也不愿为此拖累了楚衡。

    “我没事。”

    “可我有事。”

    楚衡气急了,伸手抓住陆庭,指尖碰到他手腕脉象:“一百军棍,那个桂二十一郎就是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你,也想着借机把你打废。到那时,朝廷又怎么会因为你的死,去责怪他!”

    知道楚衡的气恼,陆庭不敢扯动身上的伤,只好反手十指相扣,将他的手拉到嘴边,亲吻每一根还带着药香的手指。

    “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我还想和你走到老。”

    第59章

    陆庭的伤,在于脊背,外伤不要紧,楚衡怕的是留下隐疾。

    一连数日,他寸步不离陆庭,就是太守府派人过来请,说是太子召见,他也照旧稳如泰山。

    不知不觉又过两日,陆庭背上的伤口都已结痂,内腑也调养了大半。

    “你再躺躺,操练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你这伤不彻底调理好了,上了年纪是要遭罪的。”楚衡诊过脉后,啪一声打掉了在他后腰摩挲的手掌,“还有,伤好之前,不准撩我。”

    “快十天了。”

    “嗯。快二十天也不行。”楚衡按住再度爬到腰上的手掌,眯眼笑,“骨头没好,别想做。”

    陆庭叹了口气:“那么楚大夫,这药还要吃多久?”

    他倒不是怕苦,只是每夜看到挤在窗边小榻上的楚衡,多少觉得心疼。想喊他上床一道睡,他就说怕夜里碰着伤处。

    可这才几天,楚衡眼底都青黑了一片。

    “伤筋动骨一百天。多则三个月,少则半月。”楚衡收好药箱,“你是武将出身,筋骨好,再养几天就差不多了。”

    陆庭知道楚衡说一不二,只好点头应和,目光在他身后打了个拐弯,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楚衡挑眉,丹凤眼藏着笑:“其实你想做也没事。”

    他故意顿了顿,俯下身子,在陆庭的耳边吹了口气:“回头不行了,就换我上你。”

    陆庭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便是一吻,末了哑声道:“乖,我还忍得住。”

    楚衡玩笑归玩笑,却还真没想过从0号变成1号。尤其他自认为自己的技术有限,与其那么费心费力地在上头想着怎么伺候好底下的人,还不如躺倒享受。

    城外营地里的将士们早已能生龙活虎地继续操练。刘臣不是撇下人,进城来找陆庭。回回来都得关上门说上好一会儿的话,这才心满意足地回营里。

    楚衡问了才知,庆王府直至近日都只派了些人过来照顾太子,不见庆王和赵笃清的原因。

    归雁城外最近不太平,大钺氏的呼伦王似乎又率兵侵扰了附近的外族部落。不少人拖家带口,赶着仅剩下的牛羊,流落到归雁城外的草原上。那里本是归雁城百姓的草场,人一多,就不时发生冲突。

    庆王和赵笃清一时半会儿都走不开,也就只好派了人过来专门侍奉太子,顺便准备太子的腿伤一好,就送人回宫。

    这日刘臣又来找陆庭说事,说完了营里的事情忍不住多嘴又提了句自家的闺女。

    偏生楚衡进了屋,眼角一抽,手里的托盘直接“砰”一声,放到了桌子上。

    “刘将军,最近楚某新做了些药,正想找人试试。楚某觉得将军体格不错,不如抽空帮忙试个药。若是成了,日后也好给西山营的弟兄们用。”

    刘臣被托盘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从墩子上跳起来,又听见楚衡似笑非笑地说起试药,忙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