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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回去说。”覃晴接了浅春手上的手拢,就自己的绣楼而去。

    等进了自己的屋子,换了居家的便服,覃晴才开头问浅夏道:“说说,可是为了什么原因。”

    覃晴指的是覃沛帮衬覃韵婚事的事情,据她的直觉,覃沛出言促成这桩婚事绝对不会是没有缘由的,依着覃沛的性子,可不是喜欢乱点鸳鸯谱的人,而且沈厉也绝非那种憨傻之辈,凭着对覃韵的一腔情意便敢以昭信校尉的身份往宁国公府里去提亲,岂非是碰钉子?

    覃沛那里探不出来没关系,这不还有跟随的亲信小厮么。

    “回姑娘的话,说是因为沈校尉曾偶然救过老爷一回呢。”浅夏道。

    “沈厉救过爹爹?”覃晴的眉梢微挑,“爹爹何时遇过险,府中怎么不知道?”

    浅夏道:“说是以前有一回老爷在街上的时候马忽然惊了,是沈校尉仗义出手,才没叫老爷被从马上甩下来,因不是什么大事,是以才没往府里说呢。”

    “呵。”覃晴笑了一声,“这可还真是……巧呢。”

    覃晴的直觉中觉着有些猫腻,可也是拿不准是不是沈厉自己故意出的招数,若真是套路,她可是要好好给沈厉记上一笔。

    “好了,传膳吧。”

    北风呼啸,冬日漫漫,第二日覃晴早起往覃韵处去的时候,便听前头传来消息说沈厉派人来走请期的流程了,或许是覃韵马上便要出嫁不能再轻易时常相见的缘故,又或许是真真闲来无事,覃晴又在覃韵的屋子里头一座就是一日,临近傍晚的时候才站起了身告辞。

    看看覃韵绣架上已是初现热闹繁荣吉祥寓意的各种繁复花样,一样样的都是巧夺天工,再看看自己手中花了整整两日的光景做出来的荷包,真真是相信见拙,丑的奇形怪状。

    暗暗叹了一口,覃晴便走回了自己的院子,进院门的时候,只见着前头树丛忽然抖了抖,后头有小厮灰色的衣衫一闪而过。

    覃晴的猛地脚步一顿,然后跟了上去,一直到花圃的偏僻处,方见着等在那里的春儿。

    “姑娘。”春儿的双手一递,是言朔给覃晴的那枚墨玉令。

    “王府可是有了回音,王爷怎么说?”覃晴的语速有些稍快,心间跳动的速度在不经意间加快。

    “回姑娘的话,王爷进来政务繁忙,着实是抽不出身来,请姑娘暂且等等。”春儿低头恭敬道。

    “哦。”覃晴的眸光一黯,垂下眸来,伸手接过了墨玉令握在手心。

    墨玉冰凉,沁入覃晴的指尖,覃晴的齿尖轻轻咬唇,略犹豫了下,道:“你可知……王爷的脸上那道伤怎么样了。”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她可是将他抓破了皮,再用什么灵丹妙药,怕几日里也是不能见好的。

    像他这种天天出入朝堂日日同各种重臣要臣打交道的人,脸上有那么一条抓痕在,可是有损颜面的。

    春儿硬邦邦道:“回姑娘的话,奴才不知。”

    覃晴的眉心不由轻蹙了一下,“你是他的人,难道就一点也不知道王府里的事情么?”

    “回姑娘的话,奴才确实不知。”春儿道。

    言朔派他到宁国公府,难道只是做单方面传信的信鸽吗!

    覃晴重重咬了咬唇,不置一词,转身便走了。

    ☆、第57章

    回了屋里,晚膳已是备下了,覃晴却是未看一眼,径直便进了里屋。

    浅春浅夏拿了更换的便服上来,伸手就为覃晴解去身上厚重的冬衣,从里头解出一个新做成的荷包来。

    “姑娘。”浅春将荷包递给覃晴。

    覃晴伸手接了荷包一看,本开舒展优雅的兰草叫绣得僵硬又扭曲,乍一放在眼前瞧着,竟是有些像鸡爪子。

    “什么难看的玩意儿,拿出去扔了!”覃晴的心中只瞧着烦操,甩手就扔进了浅春的怀里。

    “姑娘,这可是你花了两日的光景才做好的呀!”覃晴向来是不做这些的,难得有一个,便是丑些又有什么关系,将来总会好的不是吗,而且为了这,还在指头上戳了三个窟窿呢!

    两根破草要花两日的光景才做出这副德性,这可是在刺她的耳朵么!

    覃晴没好气道:“扔了就扔了,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是。”浅春忙应道,将东西收进了袖中。

    浅夏细细将覃晴衣衫上的盘扣扣上,道:“姑娘可是心情不好?”

    方才她们没跟上去听,但这会儿大约也能觉出一些情况来了,这是遇着了什么事情,心里堵了呢。

    她们这个小姐,平日了大多时都是容易侍候的,但到底从小的就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清高的性子倒是端地牢,可偶尔叫遇着什么事儿,一不小心仍是免不了显出些刁蛮小性儿来。

    叫浅夏问中了心绪,覃晴深吸一口气,闷声道:“没有。”

    她才没有生气。覃晴死死按下心中蠢蠢欲动的烦躁与不安,对着镜子扶了扶髻上的步摇,可嘴角上却是没法儿再勾出笑来了。

    又是一日过去,按捺住心中不安躁动的心绪,覃晴又在覃韵那日度了一日,有了前两日的积累,手上倒是熟练了些,可荷包上的针脚依旧是参差不齐,索性一扔手便直接不做了。

    沉着脸回了自己的院子,却见双儿等在屋门口。

    “给姑娘请安。”双儿行了一礼。

    “什么事?”浅夏上前问道。

    双儿道:“回姑娘的话,前头三少爷手下的杨三儿刚刚托奴婢传信进来,说是姑娘嘱托的事儿已是成了。”

    成了。覃晴的眸光微动,看了眼双儿道:“你随我进来。”

    屋中的银炭烧得暖和,覃晴进屋解了大氅自桌边坐下,浅夏默默端来热茶糕点放于覃晴的手边。

    覃晴的眸色沉沉,心中思索片刻,道:“咱们院里的人可有拖祖母院子里那张婆子往外代为采买胭脂水粉的?”

    “回姑娘的话,咱院里下人的胭脂水粉都是有定例的,到了日子就一并由管事姑姑那里取的,是不往那张婆子的地方去的,偶尔短了什么,也是托能进出的小厮婆子麻烦一趟的。”浅夏道。

    “是吗?”覃晴应了一声,然后同双儿道:“你现在就往张婆子的地方去,只说是你的胭脂用得短了,想问问张婆子哪儿有没有多的。”

    “还有,你且借着由头在祖母的院子边多待些时辰,仔细看了都有那些人进出。”

    手底下的丫头本事到底还是太嫩,浅夏是贴身的太过显眼不能派遣了做这种事情,覃晴只有将法子给讲明白了去,却也将原因剖白了。

    “是。”双儿领了命,便往外头去了。

    浅夏看着,不由问道:“姑娘这回打算怎么做?”

    覃晴唇角勾了勾,伸手端了茶盏轻轻吹了口热气,幽幽道:“还能怎么办,宁国公府嫡支的骨血总归是不能流落在外的。”

    大夫人的本事厉害,地位又稳固,轻易撼动不得,她如今能做的,也只能是找人给她添添堵。

    说来这大房里除了早已成年许久嫡出大少爷和庶出的二少爷,已有多年再未添男丁,想想这会儿宁国公府好歹还有四房呢,香火如此凋零,可大夫人自己却是不能生了,却也防着底下的妾室不让生……

    大公子同大老爷都是不争气的,臭味相投却是两看生厌,二公子又是个极会讨巧的,这宁国公的爵位是要落在大老爷的头上的,而在之后世子之位则该是给大公子的,只是这下一代的宁国公交替时日可还长着,万一中间就叫什么人给截了胡去……

    大夫人办事严谨难寻把柄,上一世覃晴没看出来大房的端倪,是以今生也无甚可以预见的东西,可急中要生乱,只要这大房里头一乱,就总会出差错的。

    覃晴轻轻嘬了一口香茗,氤氲的水汽模糊了眼底的神色,

    这一回总算是都站在了棋盘之旁,且看谁的运气更好吧。

    上灯时分,晚膳过半的时候,双儿才终于从老太君的院子里回来,脸上叫寒气冻得泛红。

    “禀姑娘,奴婢回来之前,老太局召了前头的一个管事进院子呢。”

    “哦。”覃晴咽下口中的羹汤,唇角往上动了动。

    一旁的浅夏则上前,将包着银锞子的荷包塞到双儿的手中,沉声道:“以后且忠心为姑娘做事就是,这些,便权当姑娘给你哥哥娶媳妇儿送的老本钱。”

    双儿捏了捏手中的银子,足足有二两重,可是能为家中哥哥娶媳妇儿再添上老大一笔了。

    “是,奴婢谨记。”双儿郑重垂头行礼道。

    覃晴放下手中汤勺,轻轻擦了擦嘴,道:“浅夏,明儿一早,就把事情透给大房底下的人吧。”

    “是,姑娘。”

    …………

    北风卷地,天色阴沉,一夜之间京中的天气仿佛变得愈发冷了,压得厚厚低低的云层后头仿佛躲藏着一场巨大的暴风雪,却是叫云层遮掩得严严实实。

    接下去连着两日的宁国公府如往常一般平静照旧,覃晴也准时往覃韵处去磨着自己的绣工,却进展得差强人意,扔了再捡,废了不少二房库房里珍贵的料子丝线,只幸好倒没有同第一回一般将手上戳了一手指头的洞。

    直到第四日覃晴没往覃韵处去窝在自己的屋里犯懒的时候,双儿忽然走进来报,说是老太君从外边接了一个小娃子进了府里。

    “只有一个孩子吗?”覃晴仔细问道。

    “是。奴婢看的清楚,只有一个孩子,是秋心姐姐亲自抱进老太君的院里的呢。”双儿确信道。

    “行了,你下去吧。”覃晴抬了抬手,然后站起身来,“更衣,我要往祖母处请安去。”

    覃晴的速度极快,可仍是没有大夫人的速度快,覃晴到的时候,大夫人已先一步进了老太君的屋里,外头还留了两个亲信的婆子,覃晴到门口的时候便险些给拦住,可这是怎么可能叫拦回去的?麻溜地一钻便进了院子,也不等禀报,直接就自己打了帘子冲进了屋里。

    “祖母,祖母!”覃晴一脸的笑容灿烂,手中捏着一荷包跑到老太君的面前也不顾着行礼,伸手一送,献宝似的道:“祖母您看,这是六儿新学的花样,好看吗,这可是六儿专门为祖母做的呢!”

    覃晴双手摊着的掌心里摆着一只秋香色的荷包,上面绣的是福寿双全的吉祥纹样,绣工精致自然不是覃晴的手笔,不过是往覃韵处要来的一样物什,专门用来做由头的。

    “祖母,好看吗?”覃晴丝毫不心虚,俏丽的脸上眼眸天真,神色上完全是邀功的意思。

    “怎么这样冒冒失失,都不通报一声,风风火火,你这丫头,可是在外头学野了。”老太君的语中虽然是责怪的话,可神态却是慈祥和蔼面上含笑,丝毫不见有什么不满的意思。

    “祖母,你就看看嘛!”覃晴一下就在老太君的膝边靠着半蹲下,撒娇道。

    “好,咱们的六儿是愈发聪慧了。”老太君伸手接过覃晴手中的荷包,一指旁边,道:“还不赶快给你大伯母请安。”

    “嗯?”覃晴的神色一愣,仿佛刚察觉,转过去看见了一旁站着的韩氏,起身笑着行了一礼,道:“原来大伯母也在这儿呢,六儿给大伯母请安。”

    “嗯。”韩氏点了点头,面上的神色有些勉强。

    “哐啷!咿呀咿……”

    覃晴方给韩氏行了礼,便听屏风后头老太君卧室里头传来一阵声响。

    “咦,这是谁在里头呢?”覃晴疑惑道。

    “是晟哥儿在里头呢。”

    老太君毫不遮掩地答道,韩氏闻言,眸光垂下。

    “晟哥儿,晟哥儿是谁?”覃晴睁着眼睛,满脸的不解十分真实。

    “晟哥儿是你六弟弟呢,”老太君同覃晴笑着解释道,而后扬声道:“秋心,把晟哥儿抱出来给六儿看看。”

    “是。”

    卧室里传来声响,不一会儿帘子一掀,秋心便抱着一个大约一岁左右的孩子走了出来。

    老太君瞧着那孩子,又看着覃晴笑得和蔼,“以后咱府里,可是有两个六儿了。”

    “呀,好可爱的小娃娃!”覃晴的面露喜爱,迎了上去就要抱,“祖母,六儿可以抱抱六弟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