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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老太君的肠胃向来是不怎么样的,年纪愈大愈是厉害,一年四季十之□□胃口都一般,覃晴不过是抓了这一点,叫小厨房的糕点师傅连夜弄出了这么一道糕点,左不过是加了点健脾养胃温补的药材罢了,重在样式新颖,噱头罢了。

    “六姑娘果然是个有心的呢。”大丫鬟秋心一面夹了糕点道老太君的碗里,一面夸赞道。

    糕点的入口微甜,甜中隐约带着一点儿酸,转瞬即逝若隐若现,老太君尝了一口,直笑开了道:“六儿送来的东西果真极好。”

    “谢祖母夸赞。”覃晴的面上有得意一闪而过,仿佛是极欣喜的模样,上前结果秋心手中的筷子,道:“六儿来服侍祖母用膳吧。”

    老太君笑着看了覃晴一眼,“难得你有孝心。”

    “六儿从小由祖母教导,六儿孝敬祖母是应该的。”覃晴又加了一块糕点放到老太君的碗中,再伸手盛了一碗碧玉粳米粥,放到老太君桌前,“这粥亦是极养胃又好克化的,祖母用一些吧。”

    “好。”老太君拍了拍覃晴的手,极是欣慰的伸手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

    “祖母,这养生经里说秋季是养肺的好时机,可要紧抓着这个时候,叫下头的人多炖点银耳百合才好。”覃晴一面给老太君布菜,一面笑道,听着老太君面上的笑意便没有停过,直应着好好好,只见屋中一派的祖孙慈孝的好景象,直到一声尖利的嚎叫从屋外传来,飞快由远及近,直到了院子里头。

    “怎么回事?”老太君的眉头狠狠一皱。

    “奴婢去看看。”秋心见状,忙走了出去查看情况,老太君手中的白瓷的勺子亦顿在了桌上,覃晴垂眸瞧了一眼,唇角暗自轻勾。

    秋心没一会儿便回来了,禀道:“回老太君的话,是三老爷三夫人在外头呢。”

    “三叔三婶?这么早他们有什么事情吗?”覃晴的神情疑惑,微瞠的眸中尽是一派的清澄无辜。

    老太君亦是神色不佳,“老三不去衙门应卯,到我这来做什么?”

    “回老太君的话,是为了上次三老爷和四房丫鬟的事情呢。”秋心道。

    老太君的眉头紧皱,斥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一点儿小事罢了,他们三房难道自己处理不好么?大清早的在外头鬼哭狼嚎的成何体统!”

    进来天干物燥,本就容易心头动火,瞧着老太君已是有了怒意的苗头,秋心亦垂了头,答道:“听三夫人说,那丫鬟有了,三老爷要纳了那丫鬟呢。”

    “什么?有了!”老太君的神色微怔。

    外头三夫人的哭嚎声依旧震天,覃晴见势忙在旁不失时机道:“三婶婶这样在外头也不是办法,若是传出去可是丢了咱们宁国公府脸,祖母不若让三婶婶他们进来,也好叫他们说清楚。”

    好色老爷与怀春丫鬟暗渡成仓,说来在大门大户中谁家没有呢?本也就是一件小事,只是这正房善妒又泼辣,丫鬟又珠胎暗结,老爷又突然拧起来,整一事情叫这么没皮没脸一嚷嚷,可就是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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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宅之争·收房

    覃晴一脸为宁国公府脸面着想的忧色叫人看不出端倪来,老太君亦是叫覃晴给提了醒,抑住心头的火沉声道:“叫他们进来。”

    “是。”秋心应了,忙出去请三老爷三夫人进来。

    覃晴在旁斜眼偷睨着老太君的神色,将手中夹菜的筷子在桌上轻轻放下。

    “老太君您可要为媳妇做主啊!”

    屋子的门帘一掀,凄厉的哭嚎声便将整个屋子给震了一震,三夫人杨氏直接就扑了进来在桌前跪下,若非屋中铺了地毯柔软,恐怕杨氏扑地上那一下就该将裙子给磕烂了。

    覃晴站在老太君的身边瞧着,只见杨氏本该梳得油光水滑的发髻上毛出了几缕发丝来,钗环也簪地松松垮垮,想是之前已是经历了一番哭天抢地,撒泼吵闹。

    真真是大清早的精神头就是好啊,覃晴的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显,开口状似关切道:“三婶这是怎么了,可别哭了好好同老太君说话。”

    杨氏进来只顾扑地上,竟是不防覃晴这样早就在上房里,不由微愣了一下,看看就站在老太君正上首的覃晴,自己这么一跪不就是对着这个小丫头片子么!

    杨氏的心中不由觉着膈应,可也顾不上这些了,眼泪水继续从眼睛里挤出来,“老太君媳妇这一回可就全靠您了!”

    “瞧你大清早又哭又闹像什么话,叫小辈儿看见可成什么体统,还不赶快把眼泪擦了,给我好好说话。”

    原本有嫡孙女儿清晨带了点心来孝敬是一件极叫人舒心的事情,却叫这么中间给搅和了,果真庶出的就是庶出的上不得台面,尽给人添堵。

    “老太君……”杨氏叫老太君这么冷着脸一训,不由得微微瑟缩了一下,收敛了那要嚎啕大哭撒泼的势头,委屈道:“老太君,媳妇……媳妇委屈……”

    老太君的心中也不耐烦,要说那种事情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有主母正妻在,不过是一个粗使的丫鬟罢了,发卖还是杖毙,根本闹不出什么水花来,可偏偏这杨氏平日里看着悍,三房里横着走,这会儿子却是怂成了这样。

    门帘子又一掀,这回是三老爷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撩袍在地上一跪,道:“母亲,儿子有事求您做主。”

    三老爷覃樯,乃是庶出的老爷,却也混得不错,向来是自诩风流潇洒的,不比杨氏这哭天抢地的阵势,三老爷这会儿子倒还镇定,只是一抬头那脸颊上的一条新鲜的血痕却是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太君看着覃樯面上的血痕分明是叫指甲给挠出来的,这三老爷可是在衙门供职的,这一条血痕要多少日子才能消下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家丑不可外扬,叫人看见,可叫他其他两个嫡出儿子在官场上叫人怎么看?真真是把整个宁国公府的脸面都丢光了!

    三老爷也是知道老太君是个爱面子的,跪在地上抬高了脸道:“儿子求母亲做主,给儿子纳一房妾室。”

    老太君心中里压着火在烧,道:“不过是纳一房妾室罢了,何至于闹成这副模样!”

    罢了?什么叫罢了!杨氏闻言不由的一怔,想到方才老太君的冷脸也不敢撒泼,哀泣道:“老太君不能纳啊,不是媳妇善妒,那丫鬟真的是不能纳啊!若是纳了,可叫媳妇如何自处?”

    后宅院子里头怎么泼都不关老太君的事情,可暗地里再泼,也不能在明面上伤了男人的脸面,真真是愈发不知分寸。

    老太君原本就不耐烦杨氏,如今见着三老爷面上的伤痕更是有了偏颇,沉声斥道:“什么如何自处?你是正房嫡妻,不过是纳个妾室罢了,难道还能撼动你的位置不成?”

    哭嚎撒泼是行不通了,杨氏的心中也渐渐清明了起来,道:“老太君,您有所不知,那丫鬟是四房里的粗使丫鬟,如此低贱,怎么配得上咱们宁国公府的地位?”

    粗使丫鬟?叫杨氏把那丫鬟的身份拎出来一说,老太君也是微顿,覃晴见势,故作惊疑道:“可祖母,六儿听说那丫鬟是乃是四房在府中的家生子,虽说不是近身屋里服侍的,可四婶的院子里素来清净,哪里就能分得如此清楚了,说来那丫鬟和父母的卖身契不也早就已经送到了三婶的手中么,三婶婶应当知道的?”

    家生子?老太君一听,道:“既是家生子身世清白,也算不得太低贱,况如今不是已有了身孕么?先收了房,倒时候诞下子嗣不就提了身份么。”

    好你个覃晴!.杨氏看了一眼站在上首的覃晴,心中暗暗记恨下来,嘴上却是不乱道:“老太君,若那丫鬟是按礼纳进来的媳妇哪里能不认?可是老太君,是那丫鬟暗地里勾引的老爷!这般不知羞耻,若是一旦收入房中,叫府中其他下人看了,难免不生出什么心思来,助了这种歪风邪气,倒时候只怕家宅不宁啊!”

    这番话倒是真有理,覃晴的眉梢不由动了一下,毕竟那丫鬟可以说是勾搭成奸,如他们这种高门大户中最重家风家规了,私底里不管,明面上却是不能有大错。

    “可是,那丫鬟的腹中已有了三叔的骨肉,那可是三叔叔的亲生骨肉啊。”覃晴的语意淡淡,仿佛是不经意地提了这一句,眼神却是瞥了三老爷一眼,既然都闹到这里来了,关键时候,可不能不吱声!

    三老爷叫覃晴一眼,亦是意会,忙道:“母亲,儿子膝下的子嗣一直单薄,只有四姐儿和五哥儿这一子一女而已,况且五哥儿也向来是个多病多灾的,四姐儿虽好,可到底是个女孩儿……”

    三老爷的面露哀色,只是这一句,却是直点了中心。

    那丫鬟的确出处不正,可腹中的子嗣才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不管发卖还是杖毙,难道要祸及她府中三老爷的骨血不成?若是三夫人真光明正大做了,恐怕三老爷就有了名正言顺休妻或者广纳姬妾开枝散叶的由头了。

    三夫人怎会不知这一点,顿时喉头一梗词穷,她娘家亦是达官显贵,是以她才在三房中有跋扈底气,可唯一叫她泄气的是,她进宁国公府这么多年来只得了覃瑜一女罢了,并不曾有嫡子,是以才在几年前忍了让娘家找了一个旁支破落远亲的女儿给三老爷收了姨娘,生了五哥儿。

    覃晴的唇角不着痕迹地讥诮轻勾了一下,若是如上一世般杨氏能先下手为强此事便了了,哪怕能忍住先按下,只在院中较劲也有几丝赢面,可如今既闹了出来却是万万不可能再遂了她的愿的。

    到底是事关三房香火的事情,有没有嫡子傍身,杨氏那什么去辩?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是什么性子我会不清楚么?”老太君看着三老爷冷冷斥了一句,但又缓了语气道:“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膝下的子嗣也的确单薄,便先收了做贱妾,等诞下儿女,你在看着办。”

    “还有你,”老太君又看向杨氏,“纵使如何闹小性子,也不该上了夫君的脸面,此事也是算他对你不住,可念在子嗣上,也只好委屈你了。”

    “我……”杨氏狠狠一咬嘴唇,但事及子嗣,她又着实没有什么可站得住脚的,只能偃旗息鼓。

    “谢母亲做主。”三老爷连忙谢恩。

    “行了,都回去吧。”老太君蹙着眉抬了抬手,这大清早的就来这么一出,真真是谁受得了。

    “是。”三老爷起身便脚步轻快地出了门,丝毫不管杨氏那一脸愁云惨雾的模样。

    杨氏缓缓从地上起身,抬头看了一眼覃晴,眸中恨色一闪而逝却不能发作,只低头退下。

    一场闹剧短暂却又毫无悬念,老太君偏心嫡支冷淡庶出乃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此时若落在大房的身上,为顾忌大夫人的脸面与其院中的风气,恐怕老太君早就下令杖毙了,可三房不同,事发之时老太君便不闻不问便是不想多管的意思,可那三夫人非要闹,老太君心中本就不喜,怎么可能顺着她的意思来,自然是偏向与子嗣了。

    覃晴原本也是不想来的,不过是怕出甚突发的状况坏了计划,也是不想错过了这一场好戏。

    当初因此一事波及覃韵才给了大房可趁之机,如今,且算是她的回礼了。

    “你也回去吧。叫你也大清早听了这么乌七八糟的事情,你三婶可真真是失了颜面。”老太君用膳的兴致已是没了,只觉着脑仁隐隐有些作痛,闭了闭眼抬了抬手示意覃晴也退下。

    “是,六儿告退。”老太君的心中已是厌弃,覃晴也不趁机多踩一脚三房,转身出房门,见着候在门外的老太君屋里的李姑姑仍不忘记嘱咐道,“我看着祖母的身子有些不适,早膳也没用多少,等会儿可麻烦姑姑多留心,叫厨房做几样开胃的点心备着才好。”

    李姑姑看着覃晴笑道:“六姑娘可真是个有心的,老太君有您这样一个孙女儿可真真是贴心,老奴定是不忘六姑娘的吩咐。”

    “谢姑姑。”覃晴浅浅一笑,方才转身带了小丫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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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荔枝心意

    一场戏有始有终,回了屋子里头覃晴才算松懈了下来,叫人摆了早膳用过,直接便屏退下人躺上了榻,为了三房这一事她老早便起了准备,可真真是困得慌。

    日头渐高过了屋顶,覃晴本想是小憩,可一觉却是睡到了下午才迷迷糊糊地醒来,浅春浅夏不在,其他的下人根本就不敢进来叫醒她。

    覃晴不由敲了敲发胀的脑袋,出声喊了人进来,这不是近身的就是不贴心。

    “六姑娘。”小丫鬟双儿进来,问道:“您有什么吩咐么?”

    睡了一日,她当然有吩咐。覃晴心中暗叹了一声,叫小厨房拿了几样点心过来,洗了把脸起身。

    “早晨之后,三叔三婶那里可还有什么新的消息?”覃晴随口问了一句。

    双儿道:“回姑娘的话,听外头来去的姑姑说,三老爷派了好多人置办东西,要连夜就行纳妾礼呢。”

    这可真是猴急,是有多怕三夫人再给他生变故。

    覃晴心中嘲讽了一句,又问:“那三婶呢?”

    “三夫人去了大夫人那里哭诉呢!”

    此事本就受人侧目,叫早上一闹可是阖府尽知三老爷要纳妾的事情,这会儿三房院子的一举一动都使逃不过众人的眼睛的。

    “哦,”覃晴饶有兴致道:“大伯母怎么说?”

    双儿道:“大夫人说此事全凭老太君吩咐。”

    “呵。”覃晴讥诮地笑出了声,大夫人虽说是掌家的长媳身份举足轻重,可又哪里比得上老太君的地位尊崇?

    说是能说得上话,可不管是何种形式,大夫人岂会悖逆老太君的命令呢?还是为了三房。

    覃晴的唇角冷冷勾了勾,估计这会儿三夫人已是记恨上了大夫人了。

    “我娘那里今儿怎么样了?”

    问完了三房的事情,覃晴便开始问温氏的事情,前儿她还不肯好好吃饭来着。

    “听孙姑姑说,夫人这几日的心情已是好了,只是挂念三少爷怕他吃苦呢。”双儿道。

    覃子懿他能吃什么苦?不过少半年府里给的月例钱罢了,再者,覃子懿那般大手大脚的,手底下还有自己的庄子,什么时候靠府里的月例银子过活过?

    倒是覃子恒,恐怕这么一罚倒是对他影响不小。

    “去,吩咐下去,这半年里头逢年过节还是换季的,凡是给我添的东西,就给四哥哥送去同等的,切不可忘记。”

    覃子恒这回是遭了她的难了,若非她闹出事情来,以覃子恒多年养成的谨慎小心,是断不可能做出了什么行差踏错的事情叫这么罚的。

    “是,”双儿应了,可又不由问道:“可要给三少爷也备一份?”

    覃晴摆了摆手,“用不着我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