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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沈却回头就看见鱼童站在她的身后,而鱼童的手中,此时正抓住一支箭,有血珠子从鱼童的掌心一滴滴淌下来。

    漆黑而森寒的箭尖离她的后背不过三五寸的距离,一股凉意从她的脚底生出,迅速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

    “快走!朝着先生相反的方向!”鱼童低声说。

    沈却点了点头,然后毅然朝着戚珏跑去。

    她的先生有危险,作为他的眼睛不能离开。

    听见靠近的脚步声,戚珏略略惊讶之后,张开双臂将奔过来的沈却小小的身子整个抱在怀里。

    “先生,我带你走!”沈却抿了抿唇,一点惧意都没有。

    戚珏失笑,他将沈却的小脑袋摁在自己胸口,轻声说:“一会儿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睁开眼。”

    沈却刚想拒绝,戚珏便打断她:“乖,听话。”

    “好。”沈却忽然就心安了,她伸出手紧紧环住戚珏的腰,埋首在他怀里,似乎所有的危险都不存在了。

    下一瞬,沈却感觉自己忽然腾空,耳边的风都大了起来。

    她努力去听,听见闷哼声,刀剑相抵的声音,还有刀子捅进肉里的声音。这些声音有些很远,有些很近。但是她知道都不是戚珏的,如此便足够了。

    鱼童在衣摆处撕了一块布缠在伤口上,然后手中执剑,剑尖指地。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隐在暗处的上百名黑衣人逐渐靠近。

    以一敌百,仍旧毫无惧意。

    有人想要去追飞掠在竹叶间的戚珏,鱼童眯起眼睛,猛地踢起脚前的几颗石子儿,那几个追去的人无声地倒下,再无生息。

    鱼童舔了舔嘴唇,眼中有着不属于十二三岁孩童的嗜血。

    他本来就不是个十二三岁的孩童,他的年纪比戚珏还要大许多。只不过当年受奸人所害人不人鬼不鬼,所幸得戚珏所救,留下性命,可是他的身体就永远停留在了十二三岁的模样。

    身后的声音稍远,戚珏脚踏竹叶尖,稍作停留。他伸手,摆了个手势,无数身着青竹色劲装的隐卫无声出现,与之前出现的近百名黑衣人打斗在一起。

    耳边忽然有异声,戚珏猛地侧身,便听见刀剑砍断竹子的声音。

    “主上,接剑!”

    隐卫冲上来,朝着戚珏掷出一把剑,又与其他黑衣人打斗在一处。

    戚珏皱了皱眉,右手紧紧护住怀里的沈却,左手接过属下递过来的剑,一步步向后退去。

    有黑衣人突破隐卫的阻拦,一剑刺来!

    剑风袭来,戚珏将眼睛闭上。他准确地执剑一挑,将黑衣人手中的剑挑落。又是干净的一刺,一分不差地刺进黑衣人的心脏。黑衣人睁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地倒下。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平生以剑术自傲,最后会死在一个瞎子的剑下!

    黑衣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然而和戚珏的隐卫相比还是差太多。不过是瞬息之间,近百名黑衣人尽数被杀。

    尸体遍地,血舞弥漫。

    “禀,一共九十六人,全部擒杀,无一生还。”

    戚珏点头,他不需要留活口,不需要任何证据和口供,反正也没人给他做主。这一支黑衣人算是他哥哥比较重要的一支力量,尽数除去,不仅是削弱他那好哥哥的力量,更是为了气他。

    炎炎夏日,这里的血腥味实在有点浓。戚珏低头看了一眼乖乖伏在自己怀里的沈却,目光渐柔。

    “处理一下尸体,使宴席结束之前不被其他人发现。”戚珏说完,将手中的剑扔给属下,抱着沈却走出竹林。

    戚珏抱着沈却又行了许久,直到听见潺潺的流水声,才停下脚步。

    “没事了。”戚珏松开沈却,自己斜斜倚在树下。

    沈却心里闷闷的,她觉得自己这眼睛做的毫无用武之地。

    沈却眨眨眼,她心里有很多疑问,寻思了一下,问出了最好奇的一个:“先生,阿却记得您不是左撇子,刚刚为什么用左手使剑?”

    戚珏微怔。

    为什么?

    一个你,一个剑,大概因为你更重要罢。

    ☆、第20章 出丑

    “先生?”沈却拉了拉戚珏的衣角。

    “嗯。”戚珏缓过神来,道:“快些去前头吧,午宴快要开始了。”

    沈却回头张望了一下身后一望无际郁郁葱葱的竹林,有些担心。

    戚珏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说:“不要把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小事而已。”

    沈却嘟囔了一声:“刺杀都是小事儿,那什么是大事。”

    戚珏但笑不语。

    “先生,那我先过去了。等会儿的午宴上也能见到先生对不对?”沈却仰着脖子望着戚珏。

    戚珏点头。

    沈却霎时展颜,她提着裙角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有些犹豫地回望戚珏。

    听见沈却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戚珏微微侧耳,问:“有事?”

    沈却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道:“先生,阿却有一事不懂。”

    “嗯?”

    沈却皱着眉问:“订婚成亲以后两个人就会生娃娃吗?”

    戚珏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沈却继续说:“娃娃怎么生出来的呢?为什么有的夫妇能生好几个娃娃,有的夫妇就没有娃娃呢?”

    戚珏嘴角勾起,他忍着笑,道:“再过几日我便告诉你。”

    沈却偏着头,还想追问,可她觉得戚珏的表情有点怪异,就不再问了。她辞了戚珏,先一步往前去了。

    “你去哪儿了?我怎么都找不着你!”沈云拉着沈却,眉心轻皱。

    沈却甜甜一笑,道:“让云姐姐担心了,我只是随便转转。”

    “没事就好。”沈云拉着沈却,给她介绍几位闺中好友,几个姑娘们很快聊到一块儿去。

    “瞧!”其中一个姑娘指着一处凉亭。

    沈却看过去,就看见凉亭里有一对男女。那姑娘亭亭玉立,双颊绯红,而那位年轻的公子就脱了外衣披在姑娘的身上。两个人手挽着手依偎在一起,郎情妾意。

    几个年纪稍微大了点的姑娘脸上就带了点红晕。

    “他们是谁?”沈云问一个姑娘。

    不少姑娘深居闺中,都不识得那一对璧人,此时都有些好奇。其中也包括了沈却。

    “你们居然不知道他们!那公子是殷家大少爷殷争,也是今科状元郎。那姑娘是魏大人家的千金魏佳茗。殷家大少爷金榜题名时,圣上有意纳其为驸马。可没想到殷家大少爷拒不接旨,声称早已有了婚约。不畏皇家威严,执意娶了魏家千金魏佳茗。这不,两个人刚刚成婚三个月,已经传来了喜讯。”说话的姑娘说到这儿的时候,声音压低,自己也有了些不好意思。

    “原来是他们……”有人喃喃。

    闺中女儿谁不羡慕魏家千金魏佳茗。只是那魏姑娘也是今年才回到鄂南城,和鄂南城的姑娘们走动极少,所以姑娘们都不认得她。

    围在一起的姑娘里,除了年纪最小的沈却和沈云,其他的姑娘几乎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此时听了殷争和魏佳茗的佳话,脸上都带了点红,心里的那一汪泉,也变得鲜活起来。

    沈却懵懂地望着殷争和魏佳茗,好像懂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香炉宴本来就是皇家举行的。

    午膳的时候,宽阔的庭院里摆了许多桌子。这些桌子围着庭院,将当中的位置空出来。那当中的位置是留着各位名媛献艺的。

    在有外男的热闹场合下,世家女落落大方使出浑身解数献艺的机会也只有香炉宴了,只当是献艺给皇室,如此,便不算是不合规矩了。

    沈却乖巧地坐在沈家的宴桌边,悄悄看去,刚刚那些嬉笑的姑娘们一个个端坐着,那腰板挺得笔直。她抬眼望向最上首的一片明黄处,那里是皇室的位置。皇室的位置在高台之上,距离又远,沈却根本瞧不清皇室那些人的脸。但是她还是一眼就瞧见戚珏了。

    在一片明黄、朱赫、宝蓝等颜色中,戚珏那一身素白衣袍格外显眼。

    “你们几个,可都准备好一会儿献艺的节目了?”沈老夫人问。

    几个姑娘点头,都将自己将要表演的节目说了。尤其是沈绯,早就换上了一身奢华的舞衣,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郑重。

    “却丫头,云丫头,你们两个可准备节目了?”沈老夫人慈爱地问。

    沈云笑道:“祖母,阿云还小呢。就不去献丑了!”

    “阿却也还小,和云姐姐一起来见世面就心满意足啦!”沈却说。

    “好好好!”沈老夫人拍了拍两个人的手背,“我的意思也是不要你们下场,不过让你们开开眼,也好提早准备着,终有能下场的一天。”

    沈却和沈云都应下。

    过了一会儿,世家名媛的献艺就开始了。她们中有的是想借此机会展现才华,好谋得一个好的婚约。也有的只是纯粹因为争强好胜。

    沈云悄悄捏了一下沈却的手,对她使眼色。

    沈却顺着沈云的目光就看见一个一身褐色衣袍的青年男子正朝沈家这边瞅,那青年十七八的样子,眼珠子很小,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瞧着总让觉得不喜。就像在打什么坏主意。沈却很快注意到这个人的目光是落在沈绯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他是谁呀?”沈却就小声问沈云。

    沈云贴着沈却的耳朵,小声说:“刘家大少爷刘元志。”

    “和绯姐姐有婚约的那个刘大?”沈却诧异。

    沈云点头,道:“现在你知道你绯姐姐为什么这么重视献艺了吧?”

    沈却皱眉,说:“你是说她不满这婚事,想在这献艺中……”

    沈云目光微深地笑笑。

    沈却忽然懂了,同样是定下了婚约,沈琉为了避嫌没有参加这次的香炉宴,而沈绯这般明目张胆的重视这场献艺,就是为了悔婚。她再看一眼刘大,心里纵使再不喜沈绯,也认为刘大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可沈却又诧异,沈绯怎么就确定一定能依靠这一场献艺悔婚?若是不能悔婚仍旧嫁到刘家,那她今日的行为就要成为他日的把柄。

    轮到沈绯了。

    沈却瞧见她站起来的时候,悄悄深吸一口气。她又偷偷看了一眼刘大,刘大正猫着腰坐在那儿,嗑着瓜子儿,时不时瞅沈绯一眼。沈却突然希望沈绯真的可以通过这一场献艺毁掉这场婚约。纵使她不喜沈绯,也有点不舍这么个姑娘家被那样一个汉子给毁了。

    此时的沈却当然不知道,前世的沈绯的确通过这场献艺没有嫁给刘大,而最后嫁给刘大的正是沈却她自己,还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嫁过去的。

    一张巨大的鼓摆在中央,沈绯身着颜色艳丽的舞衣缓步踏上鼓面。

    四周,有八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抱着腰鼓,跪地而待。

    细碎的鼓点响起,沈绯的舞步随之动起。她的四肢好像在瞬间有了灵性,时而如飘飞的蝴蝶飘动,时而如高傲的白天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争取精益求精。

    “绯姐姐还真是用尽了心思。”沈云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