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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第八十七章九宫守卫

    他们经由长廊往东南的文华门方向过去,楚晗偶然抬头,远远地望向禁宫御道上一座雄阔宏伟的大殿。这应当就是内城中等级最高、最宏大的建筑。

    大殿是重檐庑殿顶,台阶基座上布满精致华丽的龙凤浮雕,一龙一凤鏖斗,贲张的动态栩栩如生。

    大殿前有一块宽阔的丹陛月台,左右依规制伫立着日晷与嘉量。

    楚晗目力极远。他突然停住,盯着远处的日晷:“时辰怎么不对了?!”

    日晷就是日影,完全是以太阳经由晷针投射到晷面的影子变化来测定时刻。太阳的投影往哪里,就指示到哪个时辰刻度,旁人想要调乱指针都不可能。怎么会不对了?

    房千岁说:“我以为我们现在是戌时,傍晚七点。但是那根晷针指向的辰时,晨七时。”

    沈承鹤惊呼:“咱们来的时候,天刚黑下来,肯定是晚上七八点钟嘛!那个大钟表直接转到早上七点?!”

    “所以……”凤大人说,“大殿前的日晷一定不是指示日影时间。”

    “它不是指示太阳时间。”楚晗猛醒,“它是指示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辰时就是我们初始的东南方位,日晷的投影在逆时针转,咱们快走!”

    沈承鹤的声音回荡在旷野:“坏菜啦,哥几位快跑吧,这地方铁定有机关啊!不能让那个标杆投影比咱们跑得还快!”

    五行八卦位当中,他们所处的“巽”位既是对应辰时。晷针投影就从辰时开始,不断指向他们奔走的方向。日晷仿佛就在追逐他们的脚步,逆向移动计时,而且投影走得飞快。

    楚晗原本以为,他们会有充足的时间探访禁宫,因此还在城下与人订下半月之约。他们可没料到,这座内城在他们踏入之时,就缓缓启动了巨大的时刻齿轮。

    日晷会在十二时辰内走完一圈。如果他们不能在这十二时辰里走完九宫格,如果日晷的时刻一直都跑在他们前面,恐怕真的要有麻烦,不知会不会大地塌陷,或者山崩地裂。

    大殿丹陛的另一侧,与日晷相对的是铜质的量器,名唤“嘉量”;竖立在一座高高的束腰须弥座上,漂亮的山水云雷纹在须弥座上浮动。

    象征神州社稷命脉的嘉量,标示出黑色潮汐的来袭。墨黑色暗流在斗斛刻度上爬升,渐渐地充满那尊量器。

    ……

    他们的时间没那么多了。

    假若这是他们四人共度的一劫、必须要走完的一段路,那么这段路的尽头,就是神界生灵万物期盼的曙光。

    行宫的东南向阳之面,是文华殿、文渊阁的处所。

    五行之说,东方属木,代表万物生长、勃勃生机。

    房千岁与沈公子合力推开殿门进去。大殿是黄瓦庑殿顶,天顶辽阔,灯火与人影憧憧,四周的菱花槅扇窗子透出或明或暗的光芒。

    他们四人结伴,一同寻路前进,那时并不感到一丝一毫惧怕与胆怯。

    凤飞鸾低声提醒:“别管那些晃动的影,我们快走。”

    他拉着承鹤,一路狂奔。

    他们直奔后殿通道,寻找下一扇大门。天顶发出异响,守卫的神兵从天而降!

    凤大人提及的禁宫卫队,大概就是这些人了。

    九宫每一处宫格内,皆由化为人形的神兽守卫。指挥使大人的凤头金杖已不管用了,守卫们并不听他使唤。禁宫的守卫者的眼中,充满了遭受黑暗潮汐感染后的浑浊迷茫,令人不忍伤害,却又无法沟通,鸡同鸭讲。

    金盔铁甲的守卫男子,豹须环眼,前额生有一只青铜色的角,天生神力威猛,挥舞着一柄铜戈,满屋子追逐他们。

    四人不约而同,呼拉拉散开,绕着柱子攀飞,简直像一出老鹰捉小鸡的场面。

    沈公子爬不上柱子,只得抱腚狂奔:“欸,欸?别抡,别抡我屁股啊,你认识老子吗,你跟老子有仇吗?!”

    独角灵兽吼道:“侵入者既是敌!”

    房千岁厉声说:“我不想伤人,你放我们过去。”

    独角灵兽吼道:“先越过我,否则休想!”

    楚晗跳开对方挥舞铜戈的势力范围,躲在大殿柱子后面远远地瞄着,提醒另一根柱子后面的房千岁:“你捉他的角,他的命门一定是额头上的独角!”

    他后来回想,他们遇到的,大约是传说中的独角灵兽獬豸,九宫巽位的守将。

    房千岁悬在天顶的梁上,倒挂下来,袖中突然甩出一道银光闪闪的绳索。

    银索带着灵光,猛地缠上神将前额上那只青铜角,并且巧妙地打了个结。房千岁喊了一声“凤大人”。凤飞鸾会意,从另一根柱子后面跃出,恰好接住绳索另一头。

    两人一左一右,奋力扯住银色长索,两厢力气相当,就将这独角神将牢牢地捉在中间。

    楚晗从柱子后面走出来:“不伤你,放我们过去吧。”

    “打服了吧?!嘿嘿!”沈公子晃悠着溜达出来,从楚晗背包里掏出一枚□□,不失时机地嘚瑟一把,侧身摆出个马步姿势,“降不降?不降的话老子把这大黑疙瘩扔你裤裆里啊!”

    沈承鹤还在威胁纠缠“降不降”、“炸你的蛋”的时候,楚晗撇下众人,越过独角守将,直奔后殿大门。他奋力拉开沉重粗大的门栓……

    独角守将无力拦他,怒吼:“啊——”

    他们四人鱼贯奔出巽位的宫殿,一个接一个跃下台阶,往下一宫而去。

    房千岁从后面抚摸一下楚晗的头发,不用说什么话。

    楚晗突然问:“刚才用的什么绳索?我好像没见过。”

    房千岁眉心很有神采,傲气地说:“随用随取取之不尽的绳索。”

    楚晗悄悄揉揉这人耳垂,小声调/戏:“银色的,这么好看,是龙须变的吧?”

    他绝对是猜中了。

    小千岁胸中得意,哈哈一笑,拉着他畅快地奔跑。

    他们又先后在东方的“震”位和东北方“艮”位顺利过关,一路与日晷的投影赛跑。

    震位宫格的护卫竟是肥遗。肥遗就是传说中的旱魃兽,一挥手就是一片焦土袭来,庭院里、殿角上,都是烧灼后噼啪剥离的石木碎屑。

    房千岁以水御敌,一个水龙卷抡过去,把那哥们儿砸趴在大殿上。果然冒牌的小龙遇见真龙立刻现出原形,原来是一条六腿怪蛇。

    艮位宫格的守宫人身材魁梧,一身披挂毛绒绒的,活像一头熊人。熊人名曰“混沌”,与沈公子肉搏掐了一架,而且是摔跤的战法,大战两百回合。最后是凤大人等不耐烦了,或者是看不惯那二人的贴身地面战法,从金銮座后面暗暗发射几枚暗器,助了承鹤一臂之力。

    沈公子还以为他自己就把混沌揍得四肢抽筋口吐白沫了呢。

    禁宫正北方,九宫卦象中的“坎”位。

    沈承鹤四面张望:“这地方应当是皇后娘娘的坤宁宫,还有御花园呐!”

    当然,神都的禁宫里并没有叫做坤宁宫的建筑。坎位的宫格庙堂,一进入就四体生出寒凉之气。大殿四壁淌水,空中弥漫水雾。

    楚晗心想,坎位主水,难不成这是三太子自家地盘?

    房千岁将楚公子护在身后一丈之外,独自走上幽暗狭长的甬道,步履在水汽中漂移。房千岁神情严峻,水雾中现出守宫人的一刻猛然抓向对手咽喉!

    守宫人撕扯怒吼,嗓门是真大,声音如同滚滚雷鸣,震得殿顶瓦片横梁一齐颤抖。

    这守宫神将被房千岁当胸逼住,步步后退,后脑勺一路砸飞障碍物,被逼至最后一扇大门前。

    房千岁抵住那人逼视:“你从东海流波山而来,不认识我吗?!”

    神将惊惧地打量:“你?”

    房千岁的银色发辫在脑后飞扬,那时真如天神降临:“跪。”

    神将只有一条腿,当真就跪了:“三殿下……”

    独脚的黑蹄将军,正是神兽中的夔。传说夔兽统共就只有三头,一头在当初黄帝蚩尤大战中,被黄帝捉了,宰了,做成战鼓。第二头在神狩界寿终正寝后,做成御道午门前的灵鼓,敲响即声震九霄,上达天庭。

    最后的这一头,就终生忠诚地守卫在这里。世间执着的灵类或许各有不同目的,然而执着的方式如此相似。

    楚晗小声对同伴道:“这黑驴蹄子祖籍是东海的流波仙山。”

    沈承鹤恍然:“他俩老乡啊,难怪。”

    战场上也讲究面子和人脉,这一关他们算是轻松过了。化作人形的夔露出清瘦英俊面孔,有一双半透明的略尖的耳。

    房千岁临走突然停步,专门又走回来,悄声询问:“你近年见过我父亲?”

    驴蹄子的夔帅哥连忙给三殿下跪禀:“龙王这数十年来,一直住在东海仙岛下。只是据说……据说最近出来了,要搬家到南方另一个地方,其余事情小人真的不太清楚……”

    “哦,知道了。”房千岁眼底晃过一片淡淡的思念,只是当着某些外人,不便再多啰嗦。

    这人也不是婆婆妈妈的性格。

    楚晗太了解小房的脾气,要紧话一定闷在心里不说。他出去那道门之后,主动挽住小千岁的手腕,攥得紧紧的,就是安慰。

    楚晗说:“你的父王又要搬家了,出门追你母亲去了。”

    房千岁:“嗯。”

    楚晗在心里问,你估摸着是要有小十弟了吧!想继承大统可不容易。

    这话不好说出口,然而房千岁还是猜到了,狠狠捏了楚晗一下,怨他知道得太多、脑子转得忒快了。

    ……

    日晷的投影缓缓滑向亥时,他们结伴奔向西北方向的“乾”位。

    长街御道上,四条矫健身影在淡紫夜色中执着地奔跑,追赶时间的脚步,尚不知前方等待他们的,是多么艰险的门关。

    ☆、87|第十二话.决战神都

    第八十八章锦盒妙药

    他们穿越禁宫中的甬道。城楼庙堂上四处灯火高悬,青烟袅袅。

    这座以九宫八卦布局的禁宫,并非封闭式的。从这座宫殿通往下一处殿堂之间,是宽阔的月台、石阶、广场以及四通八达的花园式回廊,与现世京城里那座红墙皇城没什么两样,富丽,宏伟,壮观。

    楚晗穿过一道回廊,迈向大理石铺就的空旷的广场。

    沈公子身高腿长,快要跑到他前面去了。楚晗一把拦住:“承鹤,你跟在我后面走。”

    沈公子立刻警觉:“陷阱?哪?!”

    楚晗:“你不认识路,别越过我。”

    沈承鹤该聪明的时候脑筋也很清醒,当真就一步也不敢越过楚晗,绝对不吃亏。房千岁与凤大人那两位,平时都是傲慢自负眼高于顶的主,基本没有服过谁,唯独对楚公子简直是十分的信任,听了这话都暗暗收住脚步,不约而同地顺序跟在后面。

    四个人走成了十分有趣的一条直线,后面的人踩着前面人的脚印。

    放眼望去,空旷地上斜向铺满方砖,都差不多模样,淡淡的浮雕阴雕花纹各有细微不同。

    楚晗拉住承鹤一只手:“乾位是阳卦,五行属金,我们走那些阳刻的雕有金戈铜矛兵器纹的方砖。”

    沈承鹤前面的一概都没听懂,听懂最后半句也够了,专挑阳刻金纹砖走,一步也不敢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