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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房三爷是真就一副潇洒性格,跟不用客气的人在一起,这人从来不讲客气。或许在这个人心底,也有一道界限,而楚晗是被允许踏进这道界限的人。三爷挺开心地拎起楚晗的衬衣裤子瞧瞧,然后站房间中央开始脱旧衣服。

    脱了外衣脱内衣,像甩破烂一样丢到一边。

    脱光之后再一件一件穿回来,美不滋儿地就把楚少爷赏赐的新衣服穿在身上。一股暖意从内到外、结结实实地裹在身上。

    脱的人丝毫没有羞愧害臊之意,或许就是因为,在这家伙心里,这具身体原本就是寄居的皮囊,谁想看随意看去吧!旁边围观的人比较尴尬。楚晗默默掉过头去,耐心等待这人更衣。房三爷穿好裤子起身,楚晗的视线偶然瞟过去一眼,滑过对方笔直的脊骨和微陷的腰窝。

    他现在看对方的眼光已经不一样。小千岁后身那一道线,可就不是一般的脊椎,而是一道“龙骨”,清奇非凡。下腹敏感处两道漂亮的线条,不能叫作人鱼线,分明是一段俊逸的“龙腰”,怎么看都是极美的。

    饭后楚晗累了。他这人很容易疲倦,想睡一会儿。房三儿很自然地挥挥手,晃荡着身形:“你歇吧,我也去睡了。”

    可是这人没往客厅走,大大咧咧直接晃进主卧洗手间。

    楚晗诧异:“……你去哪睡?”

    房三儿也一脸诧异,好像楚晗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房三儿一指洗手间的浴缸,楚晗心想,果然是个蠢问题……

    谁也没有试图去打扰谁,公寓里静悄悄的,只有冬日里一股暖意安静地流淌,一种从未享受过的温馨。

    楚晗在床里睡了一会儿,睡意中听到潺潺不断的流水声,像天籁之音,耳畔回荡。

    他醒过来,听到洗手间里隐隐有“啪”一声击水的声音,然后是微妙的起浪声。

    他实在憋不住了从床上翻起来,自身的修养风度教导着他,不应该没礼貌地去偷看,可又忍不住想看一眼,时刻都想确认对方是否安好。他悄无声息走过去,站在洗手间门前,让自己眉心慢慢透出光亮,视线穿门而入。

    他看到了房三儿。

    他洗手间里这个浴缸很大,足够装两个人,旁边还有音响、壁挂式电视屏、迷你吧台、香薰烛台。浴缸充满一池清水,某人就安安静静沉在水底,仍是人形,而且竟然全副武装。这人穿脱衣服的脑回路异于常人,这回就套着刚换来的新衣服,心满意足地泡进水池子里,打着瞌睡。

    小千岁整个人是半沉半浮,脸孔享受般的埋进水中呼吸,只有一头乱发和后脊梁还露在水面以上。偶尔一串水泡“咕嘟嘟”从唇齿间荡出来,看起来特悠闲舒服。

    这人只把一条胳膊伸出来,高高地搭在浴缸沿上,细长的手指轻轻捋过白瓷砖,显然醒来了。衬衫在水下荡出裙袂飘飘的翩然感,整个人像就要游起来。衣物布料浸透,看得到轮廓,整条身躯肌肉匀称,通体皮肤呈现一层浅金光泽。

    小千岁也睁开眼,细长双目睁在水下,一动不动,也注视楚晗,浮出明显的笑容,挺开心的。两人隔门隔墙,相对而视,瞳仁目光都对上了,就这样静静地用视线将全副心思交合缠绕,任水流不停撩动心底波纹。

    楚晗是那种某方面心理非常淡泊、禁/欲的人。他并不想做什么,本来也没做过,甚至连意/淫对方的心思都没有过。就这样悄悄看一眼,就感到身心满足。

    两人都很快乐。

    床头电话响了。

    楚晗过去按下通话键。床头视屏突然开启,绽放出一张熟悉笑脸。

    偶尔早上睡得迷迷糊糊时这样一张瘦长脸在床头闪现,楚晗总有种错觉,看见那里头的人就好像在照镜子,爷俩实在太像。他爸保养得年轻,又臭美爱捯饬,而楚晗自己偏少年稳重,年龄感就更相近。

    视屏里的人露出千年不变的英俊笑容:“宝贝,下午好,以为你不在家。”

    楚晗:“爸,有事?”

    老帅哥笑了笑:“也没事,就是瞧一眼你在家干什么呐。”

    楚晗表情极其自然,谎话流利:“没干什么,刚睡个午觉,起来看看书。”

    他总觉着他爸今天笑得很有内涵,眼底射出令人捉摸不透的光。

    老帅哥又说:“成,那我就放心了,你忙吧。”

    ……

    他进客厅随手打开电视,看屏幕里人影图像晃动,突然觉着不对。

    刚才他爸的电话视屏,那图像里的背景是什么?

    楚珣不是在青岛度假呢?

    楚晗才反应过来,一秒钟后他家大门门铃响了。时机把握得如此精准,没有给他多一分钟应对时间。

    他暗暗吐槽了一句:俺想日你嘞,老宝贝儿……

    他沉了心大步迈上前,一把拽开大门,同时状似自然随意地横起一条胳膊肘,搭门框上,用身体挡住门外人的视线。

    门外站着那位跟他拥有同样脸型同样高度身材的穿西装的家伙,竟然心有灵犀摆了个一模一样的姿势,也是一手推门,另只手悠闲地横搭在门框上。爷俩耍帅似的对视。

    楚晗:“……爸。”

    门外的楚珣微微一点头:“宝贝,过来看看你。”

    “来看我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这么突然?”楚晗问得很自然,因为全家人都知道并且尊重他独居的习惯,他爸和他爹绝对不会闲得没事跑来骚扰他。他成年了,有自己生活空间,没义务交往了什么朋友带谁回家还要向父亲报备吧!

    “临时就想来看看么。”楚珣笑得也很自然,温柔款款的笑意快要漾出眼底。

    “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告诉我啊?”楚晗继续笑着打岔,全副神经尤其是最敏锐的听觉,关注着身后卧室洗手间里的动静。

    “刚回来,宝贝,怎么着啊,不请爸爸进去坐?”楚珣不动声色。

    楚晗隐在门后的那手,五指伸开掌骨发力抵在门上。他能清楚感觉到门后面另一只手也在使力。他家这扇大门被两股势均力敌的力道推挤,压迫,顶牛似的互不相让。门框金属合页开始发出颤巍巍的一串抖音,联结的墙壁都发生共振了。

    这门快要被他们爷俩齐心合力给卸下来了。

    ☆、27|第四话.东神木

    第二十七章邀约

    偏偏就这时,卧室洗手间方向发出一记清澈水声,“啪”得……好像神龙摆尾轻轻地击水,然后是大漩涡流动旋转迅速沉降的声音。

    声儿不大,但足以让门口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大门duang一声,楚晗被震得倒退两步,撞到墙上。他没防备他老爸竟然直接对他动手了,在儿子地盘上如此不尊重,一巴掌发力卸门把他震一边儿去了。

    楚珣面色清冷,话都不说也来不及说,大踏步冲进卧室。这情形让楚晗吃惊,伸手拦都拦不住这人。

    楚珣第一下没推开洗手间门,里面显然锁住的。

    这人第二下就没有试图再去开门。楚晗严肃叫了一声“爸爸”,然后眼睁睁看着他爸猛地掏向门把手位置,五根指头直接戳穿了木门!楚珣一贯温柔笑模样一个人儿,极少见得会这样。那几下手法极其凌厉,没有丝毫体恤,打穿门从里面粗暴地拔掉门栓。

    洗手间里一地的水,空无一人。

    大浴缸里原本一缸水只剩半缸,马赛克的瓷砖墙壁上,洗手台上,还有地板上,溅得全是水迹。浴缸里水波剧烈地起伏荡漾,荡开一个大漩涡,水流迅速旋入底部的下水孔。

    人不在。

    楚晗蓦地松一口气,放心了,然后瞄他爸反应,也是一声不吭。

    楚珣谨慎地四下扫视,没有戴眼镜那些啰哩八嗦的累赘,锐利目光扫过浴室里所有东西。这个洗手间是封闭式的,没有窗子。水迹从浴缸里出来,湿漉漉的痕迹拖拖拉拉的,糊在小块羊毛毯上,然后再到地板上。楚珣冷冷地端详那些印迹,目光最终落在洗手间那个马桶上。

    这人一不做二不休,两手攥住马桶边沿,那架势是要拆他家马桶!

    楚晗这回实在忍不住了,低吼了两句:“爸您不舒服了么?

    “您需要叫医生吗?”

    “……”

    他修养风度算是很不错了,没有直接暴走吼“楚珣你是犯病了吧你也早上忘吃药了吗让俺爹赶紧过来把您扛走”!这还是在他自己家么?

    马桶底座与地板焊连的接缝处,只一拔,再一扯,就被楚珣给掀开了。沉重的白瓷物件发出刺耳的磕撞声,让楚晗极其尴尬,脸都红了,生怕他爸真能从里面把内小谁给揪出来。

    楚珣然后又看浴缸,并且拆下天花板通风管道处的金属挡板,凑近去看了许久……

    房间里慢慢安静下来。

    浴缸里漩涡越来越小,半缸水最终顺着下水孔流光了,消弭一切痕迹。

    楚晗贴墙站着,沉默而无奈,眉心紧蹙。他爸刚刚差点儿把他家强拆了。他公寓大门掉了一个金属活页,吊在门框上咣当。还好楚珣最后把浴缸给他留下,没一掌砸碎。这么办事儿,楚珣无论如何是得对儿子给出个解释。

    多大个事儿啊……因为瞒了您往自己家领个朋友?就算领个对象回家过夜也不必随时交代,更何况青天白日什么都没发生。

    我还是六岁小孩吗,可以捏着玩儿?您至于的……

    楚珣还蹲在地上,这时才抬眼,缓缓又回复往日温柔如水的一双眼。楚珣握住楚晗的脚腕,沿着小腿往上轻轻揉揉,哄孩子似的安抚:“小晗,你没事?你还好吧?”

    楚晗:“……”

    楚晗一下子就没脾气了,咳……老帅哥估摸就是早起忘吃药了,偶尔抽一下子,秋冬季疾病多发,以前又不是没抽过。

    他方才攒的一肚子火都灭了。他爸眼眶里盘桓的全是宠溺式的柔情。他忍不住弯腰搂住楚珣的肩膀脖子,狠命揉那一头软卷发,挺亲热的,低声说:“您这又要干嘛啊,实在想闹你就去闹二武去折腾他,别欺负我……平时乖点儿好吗,别让我总是担心你,乖。”

    ……

    也没什么再值得隐瞒,楚晗很坦白真诚地说:“刚才我有个朋友在家,您是要找他的?您想找他可以直接告诉我啊!”

    后半句没好意思说,那人显然已经钻没影了吧。您这架势多吓人,你直接拆门啊,以后谁还敢出来见你?

    楚珣手一指浴缸漏水孔,眼神示意:那只小畜生八成是从这里钻的。

    楚晗半握拳掩住鼻子嘴,真是笑不出来,特尴尬,真委屈小千岁了,毕竟人是自己请进门的。他与小房子关系很单纯,就是谈得来的朋友,搞得好像多么复杂不可告人似的?俩人干什么了啊。

    楚珣那眼神,也好像什么都知道,甚至已经知道很久、很久了。

    “一直担心你,太担心了,连续半个多月睡不着觉。”楚珣双手把儿子的脸捧了,眼对眼,眉梢眼角都是眷顾深情:“你就是不跟我交待实话,那么要强干什么啊,知道多危险吗?”

    楚晗忙解释:“我心里有数。”

    楚珣眼神忧重:“3号院小破楼里,万一你真的回不来了,你让你爸爸怎么办,我找谁去?老子现在去找二武,还能再操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你吗?!”

    楚晗不好意思地揉乱自己头发。他可逮着为某人粉饰贴金的机会,恨不得啪啪啪把小房子贴个金光闪闪头顶冒出一轮佛光:“是房三儿救了我和三大爷他们。倘若没他,我们一拨人就真的掉黑洞里出不来!”

    楚珣轻轻刮了儿子一嘴巴子,没心机的傻小子,真单纯,都被人卖了,还乐不滋儿的替姓房的数赚到多少,你做人就这么天真?眼神还嫌弃着,唇上却没忍住,楚珣探身,一口贴到大宝贝儿脑门上,深深吻了一点红痣。

    那点红痣后来是楚珣发达父爱亲子之情的专属,不准别人碰。以前小霍将军也常亲那里,有一年冬天楚珣犯抽,常年积怨揪着他男人吵架,你就亲他,你不亲我,老子脸上没有那个了,你就嫌弃不爱看了……没见过争风吃醋醋到亲儿子头上的,小霍将军就这样被剥夺了亲楚晗和抱楚晗的权利。

    ……

    楚晗心里一件极其重要事情还没汇报,而且没法再瞒了。他坐到沙发里捂了脸,再放下,万般愧疚地把沈承鹤失踪的事讲出来。

    楚珣就斜靠在沙发里,脚踝轻摆茶几边缘,目光精明稳健:“我早知道了,人是两天半之前丢的。

    “承鹤也是我大侄子,我就是为这个来的。你爸能让鹤鹤出事儿吗?”

    楚晗心里一热,手足无措得。他也这时才知道,他爸这是刚刚从部队大院沈家过来的。他爸爸在他背后,亲自登门去向沈承鹤的老子坦承实情,并且下了军令状保证半月之内把大鹤鹤原样弄回来一根毫毛都不能少。楚珣还是事事处处都护着他的……

    珣总歪在沙发上自嘲,还是当年楚司令的嚣张口气,“娘的,老子半辈子在沈博文那厮面前没这么低声下气过,恨不得三跪九叩磕到他家门口台阶上给他赔不是!人家里也就这么一宝贝,我估计他再操一回,也操不出这么个聪明、英俊、神武、奇葩的宝贝儿子了。”

    老帅哥一旦跨进这家门,公寓里气氛转瞬间就不一样,一下子添出某种鲜亮明快甚至妩媚张扬的颜色。

    楚珣是那种天生自带温度与色泽的人,脸上展露的每一道线条、衣服里包裹的每一条肌肉,都舒展出一种非常吸引人的感觉。而且这人特会捯饬,眉目发型都极精致,大冷天还穿风衣出街耍帅,西装下/身竟然是九分裤,一落座就很嘚瑟地暴露脚踝。楚晗一瞅他爸露那截细长润白的脚腕,忍不住乐出来,真是个风流的。

    楚晗自己出门只穿偏保守的正装,领口袖口系得严实,在外人面前不卖风骚,好像也没什么特殊亲密的人让他有机会在家里风骚……他俩爸爸背后都说他奇怪了,明明小神童六岁就开窍了啥都懂了,长到二十多岁愣是还没有把丰富的理论知识付诸实践。

    全家人都知道他是处/男。

    他只是从前没找到心里期待的那个人。一般俗人看不上眼,觉着根本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