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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节

      这次轮到男人怔了怔,“人呢?怎么……”

    樊篱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人……早已不在人世。”

    男人讶异,片刻之后,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看来,同病相怜啊。”

    樊篱没有做声。

    青莲躬身走了进来,“皇上。”

    帝王看向青莲。

    青莲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过几日便是六六的生辰,奴婢是想问,需要通知内务府办周岁吗?”

    她是想了好久,才问的。

    原本,她想着男人一定会记得的,毕竟六六就是他的心头肉,别人不知,她可是清楚得很。

    每次下朝回来都要抱一会儿,夜里睡觉前,也要陪着玩一会儿,还一直嘘寒问暖,担心这个,在意那个,为六六考虑着方方面面。

    可是……

    可是,奇怪的是,眼瞅着生辰马上就要来了,这个男人却没有一丝动静,她才决定问一问的。

    她一直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真死了,还是没死。

    自腰斩之刑之后,帝王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

    如果是真死了,她觉得不可能,他不可能会杀那个女人,还用如此极刑。

    可是,如果没死,为何又一直不见那个女人回来?就算跟帝王有什么误会,毕竟是六六的母亲,怎么可能会舍弃孩子不闻不问?

    而且,最主要的,帝王如此寂寞,如此沧桑,她看到过很多次,一人坐在灯下拿着一对草编的双蝶失神,让她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个女人似乎是真的不在人世?

    哎,她也不知道。

    “不用。”男人微哑的声音响起,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怔了怔,不用?

    虽有些讶异,却又觉得好像并不意外。

    只不过,心里关于那个女人真的不在了的猜测便也更加确定了下来。

    通常,只有大孝在身,才会不过生辰。

    ******

    密室里,池轻吃力地将几个水果洗干净,放在席子旁的墙边摆着。

    墙边还摆了一些糕点。

    算算时间,她知道,分娩不会太久了。

    肚子大得她都已经看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了,想必会提前生吧,所以,她先做好一切准备。

    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席子周围,这样,她随手便可拿到。

    其实,她很紧张,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虽然她有过一胎的经验,但是,也正因为有过经验,她才更加害怕。

    生六六时,九死一生的情景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从七个月以后,她就每天做一些运动。

    按照她曾经在王府看过的书上写的那样,做一些会对顺胎位有利的动作,每日坚持做。

    让她唯一安心一点的事,自己现在会武功,会提内力,会用真气护体。

    记得生六六那时,一直是那个男人在边上传真气给她。

    她每日祈祷,祈祷平安,母子平安。

    没有香纸,她就只能是磕头,对着四方磕头,东南西北,四方全部磕到。

    虽然,肚子大得吓人的她,跪下、起身,非常困难,要好半天才能完成,但是,她还是坚持每天磕,一天不漏。

    以前她不信这些,不信天,不信命,可是,如今,被悲催命运逼得不得不低头的她,信了。

    真的信了。

    她想,就

    算老天不公,也希望能开开眼,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所有的苦难,她都愿意承受,只要孩子平安。

    她不仅拜四方,每日,她也对那堆残剩的白骨磕头跪拜。

    因为她觉得,若这世上,除了她自己,还有谁知道她这几个月以来过得什么日子,经历着什么,只有这堆白骨了。

    大抵人到了绝境之时,就会像她这样吧,信天、信地、信神、信仙、信魔、信鬼,信一切可以让人寄予虚幻希望的东西。

    是的,只要有一丝希望,只要能给她希望,她就信。

    三个大凹坑,都存满了水,外加灯台里亦是。灯台她放在了席间边上,随手可拿。

    半个瓷碗她没装水,因为要装饭食,必须时刻存一些软的饭食在手边。

    近来,胎动得很频繁。

    这也是她阴暗无望的生活,唯一的曙光。

    轻轻覆掌于腹上,感受着小家伙在里面的踢撞,那一刻,她才真切地觉得,她不是一个人。

    想想情景何其相似,怀六六的时候,也是不能出门,整天呆在自己的厢房里面,她也每天等着感受六六的胎动。

    只不过,那时,她还有别的企盼,别的期望。

    而此时此刻,却只有腹中的小家伙一个。

    六六已经周岁过了,不知长高长大了多少,走路应该还不会,会叫人了吗?

    不知道有没有抓周?

    记得那个男人说过,任何一个重要的日子,他都要让六六过,他童年没有的,他不想六六留下遗憾。

    是在四王府里过的,还是宫里过的呢?

    抓周第一个抓的东西是什么呢?

    她都好想知道。

    她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缺席了六六的成长。

    估摸着应该早膳差不多了,她只手拿着半个瓷碗,只手扶着墙壁,艰难起身,缓步来到排食道的洞口边。

    顺着墙,慢慢地滑躺到地上,然后伸手,探入洞中。

    嗯,她估摸得不错,稍稍等了片刻,就有吃食下来,有米粥,有糕点。

    她发现,在这里呆了这么多个月,别的本领她没学会,估摸时间的本领却真的已是炉火纯青。

    没有更漏,她一样能准确地估摸出时辰。

    所以,每次来这里掏食,不是刚刚好,就是只需稍稍等一会儿,总之,错过的少,除非自己正逢睡觉。

    将小米粥抓到瓷碗里,瓷碗装不下,她就随手塞了一把口中。

    然后,也不敢耽搁,接着去掏糕点,一连掏了好几块,她才作罢,然后撑着身子起来。

    起身的刹那,目光触及到糕点上印的字。

    赫然是一个“囍”字。

    她瞳孔一敛,通常只有帝王大婚、或者选妃宫里才会印这种带囍字的糕点。

    所以,今日,他……

    是大婚,还是选妃?

    帝王大婚,是指迎娶皇后。

    皇后是顾词初吗?怎么会到现在才迎娶?最好的时机难道不应该是她被处死之后吗?

    所以,是选妃?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腹痛,突然痛,很痛。

    这种痛她不陌生,她记得那时,王德跑来跟她说,太后将郁墨夜困在池轻的秋实宫,让两人行房,她也是突然这样痛。

    是要生了。

    想想都觉得自己没出息,都到这样的地步了,自己还受不了关于那个男人的这种刺激。

    咬牙忍住,她将瓷碗和糕点拿好,缓缓移回到席子上。

    只是阵痛,但是,她已经开始紧张。

    她忍着疼痛,强自镇定。

    脱了里.裤,将磨好的瓷片,水,帕子等等都拿到手边,准备着。

    挪动着身子,她脚对墙而躺,这样的话,双脚可以蹬到墙上,到时候可以借力,也有利于将

    双腿打开。

    阵痛急急缓缓、急急缓缓,急的时候,就如同千斤重锤在往下坠。

    她躺在那里,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青砖,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流入鬓间。

    她希望快点,痛得再厉害点,快点生下来,她又希望不要痛,不要生,她怕,好怕,怕自己应付不来怎么办?

    生六六的时候,青莲都没应付过来,还是从外面请了多个经验的丰富的稳婆。

    如今……她不敢想。

    闭眼,她让自己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只想孩子,只想要将孩子生下来。

    腹下的疼痛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钻心入骨。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臀下面一股潮热袭来,她知道,是羊水破了。

    咬牙,她开始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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