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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和弦一看,立刻吓得个半死,什么“新年不好请御医免得晦气”之类的也忘记了,连忙走过去扶着她,然后转过头来对雪芽翠芽道:“请御医,快去请御医。”

    昭阳宫一阵的鸡飞狗跳,等到御医来的时候,南玉也已经缓过来了,只是还是让御医诊了脉。

    来的是小李御医,医术南玉一向信得过。他搭在南玉的手腕上诊得有些久,脸上又凝重,弄得南玉都有些惶惶然起来了,真以为自己或孩子有了什么事。

    结果小李御医诊完之后,站起来对南玉拱了拱手道:“恭喜娘娘,娘娘怀的极可能是双生。”

    南玉有些吃惊起来,她是没想到自己真的可能怀上双胎。和弦和雪芽翠芽等人听着则很高兴,相互对视笑了起来,然后和弦又有些担忧的问小李御医道:“娘娘刚刚说肚子疼,那娘娘和肚子里面的皇嗣没事吧?”

    小李御医道:“娘娘身体很健康,并无大碍,刚才会肚子不适,大约是猝然间怒极攻心所致。不过娘娘毕竟怀的是双生,平日还是该小心,保持心情愉快的好,臣给娘娘开个安胎的方子,娘娘按时服用就好。”

    小李御医走后,和弦笑着对南玉道:“没想到真是双胎,我就说,这么大的肚子,多半是双胎的。”说着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我们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圣上去。”虽说小李御医也肯定会禀报圣上的,但终归是娘娘亲自告诉圣上总比御医告诉圣上的好。

    正好也让戚融看看,别以为从冷宫里出来了就以为能怎么样了,现在后宫是南玉这个淑妃第一,南玉还怀了双胎。她就不信圣上听到后不会回心转意,说不定马上就将她忘在脑后了,气死她这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南玉心里对皇帝还恼着呢,闻言气道:“告什么告,他现在美人在怀,怕早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谁乐意去贴他的冷脸。”说着说着,她觉得自己的肚子又要疼了,连忙轻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安慰肚子里面的孩子,自己也试图将情绪缓和下来。

    和弦看着她的样子,再不敢提皇帝和戚融。

    过了一会,南玉觉得自己缓下来了,又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跟我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弦劝她道:“算了吧,你要是觉得不痛快,还是不要听了,现在平安生下孩子来才是正经。”

    她现在都已经后悔刚才太冲动告诉了她这件事了,她是想着戚融既然已经从冷宫里出来,迟早都是要传到南玉耳朵里的,让她从别人口中听到,还不如她现在告诉她让她提前心里有个准备。

    南玉道:“没事,你说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受得了。”

    然后和弦便缓缓的说了,其实事情也简单。

    昨晚皇帝忙完正事,正要往昭阳宫来的时候,突然被一缕香气引到了冷宫的方向,然后皇帝在冷宫门外,听戚融自弹自唱了一首《长门赋》,然后皇帝跟当年汉武一样大受感动,踏进冷宫见了戚融。然后接下来的事,都不用细说了。

    南玉听完后冷哼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是多高深的道行,原来是学了陈阿娇的那一手呢。”

    也是她大意了,戚融好歹把持后宫这么些年,后宫多多少少还藏着些她的人没清理出去的,她以为戚融已经这样了,这些人留着慢慢清理不用着急。结果却留下了后患,让他们帮戚融做成了起复这件事。

    昨晚上的事单凭戚融一个人是做不到的,首先一个是谁利用香气将皇帝引了过去,谁给戚融偷偷送去的琴,都是要好好查查的。

    南玉对和弦道:“把帮助戚融的那些人揪出来,敢帮着戚融跟我作对,看我不将他们揪出来打死她们。”说完又哼哼了两声。

    和弦安慰她道:“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你看圣上以前多讨厌戚氏,说不定……”

    结果一句“说不定圣上这样做有别的目的呢”还没说完,她便被南玉推着摆摆手打断道:“你快去快去,别在这里烦我,让我冷静冷静!”

    和弦回头看着她,耸了耸肩,摇了摇头,然后无奈的出去了。

    而在另一边甘露殿,皇帝听到南玉怀的是双胞胎之后,整个人都兴奋得走来走去,脸上遮不住的愉悦之色。只是没等一会,他又变得忐忑不安起来,蹙起了眉头,背着手继续走来走去。

    走了一会,刚想迈脚出甘露殿去昭阳宫探望南玉,接着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然后招手将张公公叫了过来,道:“你,去昭阳宫帮朕看一看淑妃。”

    张公公对皇帝微微弯了一下身,浅笑道:“比起奴才来,淑妃娘娘一定更希望看到圣上。”

    皇帝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懂!”

    皇帝一向信任张公公,正好殿内并无外人,皇帝又有一股想向人倾诉的*,于是便红了红脸,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朕是觉得有些没脸见淑妃。”他今天将戚融从冷宫里放出来,南玉应该会很不高兴吧。

    皇帝说着,又想求证般,问张公公道:“你说,淑妃她不会误会朕吧,她理解朕并相信朕吧。”

    张公公自然知道皇帝说的事是什么事,开口道:“当然,淑妃娘娘一向是个极聪明的姑娘,一定能明白圣上定是有苦衷的。”

    皇帝叹了一口气,道:“淑妃这个人吧,要聪明起来也聪明,但要傻起来吧也挺糊涂的,不是还有一孕傻三年的说法吗,朕真是怕她想不明白然后对朕寒心起来。”

    张公公道:“圣上既然担心,何不将实情告诉淑妃娘娘。”

    皇帝听着又摆了摆手,道:“不行,若是告诉了她,万一她装不像只怕要在戚融面前露馅了。”真是矛盾的心里,他一方面既不想南玉知道免得露馅,另一方面又希望她能主动的相信他信任他,不会误会他。

    算了,还是不多想了,他对张公公又摆了摆手,道:“你快去替朕看看淑妃,看淑妃那里有什么需要的,都先紧着她那边。另外,让太医署两位李御医好好照看南玉的胎。”

    张公公道了一声是,然后福了福礼,准备出去。结果刚没走几步,皇帝又叫住他道:“等等。”

    张公公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恭敬的站着,准备听候皇帝的吩咐。皇帝的表情纠结了一下,接着又不自在的道:“你顺便帮朕看一看淑妃的心情怎么样,对朕……嗯,是不是特别生气。”说着脸上还有些红起来。

    张公公是第一次看到皇帝这样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真正像个恋爱中的小青年,而不是对所有事都胸有成竹的皇帝。张公公忍着笑,无视皇帝对他的不满,再次福了一下身子,然后出去了。

    皇帝看着他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真是想直接在他屁股上踹一脚。

    都说冤家路窄,冤家路窄,南玉在第二天的时候就碰上了从冷宫出来的戚融。

    南玉自从怀孕后,基本上每日下午都会带着人到太液湖边散散步,结果那一天,她就十分巧的在那里遇上了戚融。这让南玉十分怀疑,她其实就是故意在那里等着南玉的。

    只是遇上了,南玉也不怕她,走上前去道:“哟,原来是戚充容啊,真是许久不见了,在冷宫的这些日子,充容过得好吗?”

    戚融教之从前要变化了许多,比如说她从前一直圆润丰满的身材,现在瘦的已经跟南玉差不多了,再比如说,她从前锋芒毕露,骄纵阴沉的面孔,现在也变得温婉平和起来。

    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样,反正表现出来的一个气质真是跟从前有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戚融走过来,对着南玉笑了一下,屈膝行礼,道:“见过淑妃娘娘。”

    南玉看着她,真是没想到她除了身材和气质变化,现在还变得能屈能伸了。要是以前,让她像现在这样心甘情愿的磕头行礼,只怕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南玉有意为难她,也不叫起。

    戚融也不介意,继续这样屈着身,笑着回答她刚才的问题道:“回淑妃娘娘的话,在冷宫的几个月,臣妾过得并不是很好。不过这一番经历,让臣妾倒是学会了一些东西,明白了一些道理。”

    南玉摸着自己的肚子,装作随意的“哦”了一声,然后道:“那充容倒是给本宫说说,在冷宫里到底学到了什么,明白了哪些道理。”

    戚融看着她,浅笑着道:“比如说,花无百日红,开得再好的花也有凋谢落败的一天,再比如说,只要找到机会一定要将敌人置之死地,免得让她找到机会咸鱼翻身,又比如说,一时的颓势算不得什么,鹿死谁手要看最后的结果……”

    她明明说的是刺激人心的话,但面上露出来的却是再温柔不过的笑容,仿佛是是在爱人说着情话。

    南玉看着她,哼哼道:“充容明白的这些道理,果真深刻。”她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让本宫再告诉充容一个道理,想要咸鱼翻身,就要先变成咸鱼。若不是咸鱼,是其他鬼魅魍魉之类的,在张牙舞爪之前,小心就让道士给收拾得魂飞魄散了。”

    戚融垂下了头,一副受教的模样,道:“是,多谢娘娘教诲。”她说完眼睛不经意间一瞥,发现了什么,于是心中一动,又马上抬起头来,看着南玉道:“对了,听说娘娘昨晚动了胎气传了御医,不知道娘娘现在可好些了,小皇子没事吧。”说着一副作出关心的模样,突然快步上前来。

    南玉全身戒备,以为她要对她的肚子不利,怒斥了一声:“你想干什么?”而和弦比她的声音更快,两步走上前来,伸手想要将靠近南玉的戚融拦下来。

    结果和弦根本还没碰到她,戚融突然就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似的,突然后退了几步,然后倒在了地上。她的宫女连忙走过去扶起她,然后转头看着南玉,道:“淑妃娘娘,您……”一个您说完,接着便戛然而止,一副敢怒不敢言又替戚融委屈的模样。

    南玉看着戚融,刚想讽刺一句“就是想要陷害,你也该找个圣上在的时候,你现在是做给谁看呐”,结果眼睛一转,接着便看到了从远处正往她们这边来的皇帝。

    南玉深深的看着戚融一眼,她就说呢,她怎么会突然来这一招,不得不说,就刚才的情形从远处看,还真像是和弦将她推倒的。

    她正想着,皇帝已经走上前来了,看着她们,像是有些头痛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戚融的宫女扶着她站了起来,对皇帝屈了屈膝,唤了一声:“圣上。”

    和弦有些忐忑,领着身后昭阳宫的宫女也跟着屈了屈膝,接着看到站着不动的南玉,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南玉甩开她的袖子,就是不肯给皇帝行礼。

    皇帝看了看戚融,又看了看南玉,然后叹了口气,又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和弦刚想开口,结果戚融抢先开口道:“圣上,您别怪淑妃。说起来也是臣妾从前不对,与淑妃多有嫌隙,臣妾这次从冷宫出来,淑妃多有不满也是正常的。再加上,淑妃现在就像以前的臣妾一样,心里眼里都是圣上,自然也总希望独占着圣上,现在多了一个臣妾,淑妃恼臣妾是应该的。”

    南玉听着只想冷笑两声,她也不去跟戚融辩解,而是看着皇帝,指着戚融道:“圣上是信她还是信我?”

    皇帝仿佛是十分无奈的摸了摸额头,然后对南玉道:“淑妃,充容从前行事嚣张了些,是有不对,但在冷宫呆了些日子,现在已经是改了。认真说起来,戚家在外头做的那些事,与充容并无多少关系,当初朕因戚家行事迁怒于她,对她也不公平。她从东宫时候便侍奉朕左右,比你侍奉朕的时间要长,又是朕的表妹,对朕也是一心一意,朕与她总有几分情分在。你要对她大方一些,朕毕竟是皇帝,不可能只守着你一个人。”

    南玉气得简直想笑了,什么叫做他和她还有情分在,什么叫做她要对她大方一些。敢情他不仅不信任她,还想让她接受戚融,然后两人其乐融融呢。

    她什么都不想跟他说了,瞪着他,跺了跺脚,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便甩着袖子转身走了。和弦等人连忙对皇帝屈了屈膝,然后跟上。

    戚融看着南玉远去的背影,做出担忧的样子,对皇帝道:“圣上,您要不要去看一下淑妃娘娘,不管怎么样,淑妃毕竟还怀着孩子呢。”

    皇帝略有些发怒的道:“不用了,她就是被朕给宠坏了,侍宠生骄,冷一冷她也好,免得她连身为妃子的规矩都忘了。”他说完转头看着戚融道:“怎么样,你没摔疼吧?”

    戚融笑着对他摇了摇头,仿佛是要替南玉解释道:“淑妃其实并没有用力。”

    她旁边的宫女替她抱不平,插嘴道:“还说淑妃娘娘没有用力,娘娘,您看您都擦破皮了。”说着替戚融掀开了她的袖子,露出了她有些擦破的手臂。

    戚融连忙将手臂重新缩起藏起来,然后瞪了宫女一眼,训斥道:“住嘴,要你说话。”

    皇帝看了戚融一眼,道:“委屈你了,淑妃行事有些骄纵,看在她怀着身孕的份上,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戚融道:“臣妾不委屈。”

    皇帝接着道:“走吧,朕送你回宫。”

    等回了仪瀛宫之后,戚融还一直不断的跟皇帝自责,道:“都是臣妾的错,若不是臣妾,淑妃不会和圣上生气,要是淑妃因此动了胎气可怎么好。要不,圣上还是送臣妾回冷宫吧,只要圣上偶尔能来看一看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皇帝蹙起眉头,不满道:“胡说什么呢,天子一言,重于千金,朕既然答应让你从冷宫出来,便不会送你回去。淑妃你不用担心,怀孩子谁不会,就她矫情事儿多。”

    戚融连忙低下头道:“是。”说着又接着道:“但是圣上,您现在还是去看一看淑妃吧,其实淑妃也是因为太爱圣上,所以才会不满臣妾站在圣上身边。”

    皇帝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戚融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道:“表妹,你性子变了许多。”说着又道:“你早该这样多好,不能怨朕从前不喜欢你,就你以前那跋扈不容人的性子,是个男人都不喜欢。”

    戚融笑了笑,面上做出惭愧的模样,道:“以前是臣妾不好。”

    皇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正巧宫人端了茶水上来,戚融从宫人手上接过茶碗,然后亲手捧给皇帝道:“圣上,喝口茶吧。”

    皇帝嗯了一声,接过来,打开碗盖,然后便缓缓的喝着茶。

    戚融一眼不眨的看着他将茶水喝下去,眼睛里散发出一种别有深意的亮光。

    皇帝将茶水喝完后,将空的茶碗递回给戚融,然后打了一个哈欠道:“你这里的茶水好似比别处的好喝一些。”

    戚融笑道:“那圣上以后就常来臣妾这里,臣妾亲自泡给圣上喝。”

    皇帝点了点头,嗯了一下。接着便蹙起了眉头,拉了一个迎枕放到了身后靠着,然后便半眯起了眼睛,道:“朕累得很,朕在你这里歪一会。”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声音越来越小起来,然后便呼吸清浅起来,仿佛是一惊熟睡了。

    戚融坐在榻上看着他,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含情,多的是几分冷硬和阴沉。

    宫女走过来,悄声的问她道:“娘娘,要不要将圣上扶到床上去?”

    戚融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榻上的小几,让她将小几搬走。

    宫女点了点头,搬着小几退下去了。戚融再挥了挥手让殿里的其他宫女下去,然后才脱了鞋子,挪动身子跪坐到皇帝旁边,接着用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睛、鼻子、嘴唇……她的表情,时而温柔,时而又散发出一股怨恨。

    过了好一会之后,她才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捧着皇帝的脸,轻轻的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个吻,抱着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她有些酸涩的想,哪怕是在这种时候,她还是感觉不到他是她的,其实他不知道,为了他,她真的可以付出一切,这世上没有人会比她更爱他。不过快了,只要他不当皇帝,他身边没了那些女人,他就是她的了。哪怕不能得到他的心,得到他的人也是好的。

    皇帝是在第二天才从仪瀛宫出来的,他先回紫宸殿洗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去上早朝,早朝下来之后便直接来了昭阳宫。

    他进来的时候,南玉正在吃早膳。皇帝想到昨晚的事,显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先讨好的笑了一下,道:“在吃早饭呐?正好,朕也没吃。”说完对旁边的宫人吩咐道:“给朕也拿副碗筷。”

    南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将手上的筷子往桌子上一砸,然后起身捧着肚子往内殿走去,徒留给皇帝一个背影。

    皇帝看着连忙跟上,眼看着南玉进了寝殿,他正要也跟着踏进去,结果南玉转身“砰”的一声将寝殿的门关上,差点让门撞到了皇帝的鼻子。

    皇帝看着紧紧关着的门,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身后的宫人看着他,对南玉的勇气表示崇拜。皇帝回身瞪了他们一眼,吓得他们赶忙低下了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皇帝重新回过头来,一边拍着门一边道:“南玉,你开开门,有话好好说,干什么又使小性子。”

    结果里面哐当一声,好像又是什么花瓶壶碗之类的砸在了门上。

    皇帝再次敲门,结果里面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他也不敢让人撞门,免得惹恼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