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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章静琴却不认识韩拓,只向着那个小姑娘道:“什么时候靖王府与国公府变作一家?”她也知道自己有错,不免心虚,仗着顾婵在旁硬撑道,“未来的靖王妃都没发话,你着急什么?”

    韩拓闻言,向顾婵眨了眨眼睛,一脸戏谑。

    顾婵与他目光相对的一刻,简直恨不得找道地缝钻下去,再不跟他照面。

    谁知道刚才她们讲的闲话韩拓听去多少,看他这般模样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可是顾婵觉得丢脸至极。

    贤淑的好姑娘是不会跟旁人议论自己未婚夫婿的,她可好,谈起不算,内容还是上不得台面的流言蜚语,而且偏偏运气差到极点,被未婚夫亲自撞个正着……

    等等,顾婵回想起章静琴说的话,她知道这个红衣姑娘是谁了。

    她是安国公的小女儿傅依兰,确实像安国公夫人说得那样喜欢舞刀弄枪,是个女中豪杰。

    前世里,傅依兰真的上了战场,不过,不是随她父亲。

    韩拓起兵后,傅依兰随军一路南下,直到京师城破,韩拓登基,还封她做了女侯爷。

    安国公夫人说傅依兰与顾婵同岁,那么彼时她也已满十八岁,却一直未嫁。

    作者有话要说:顾婵:遭遇卖姐狂魔……

    ☆、第三十二章 5.02

    顾婵前世没机会一睹大殷唯一一位女侯爷的风采,今日得见,只觉和想象中大不相同。

    她以为可以率军打仗的女人,定是如男人一般威猛健硕,双拳能站人,双臂能跑马的女汉子。可,

    傅依兰除了个子高挑些,身姿健美些,怎么看都是个娇俏美少女,和同龄的其他姑娘并没有太大区别。

    傅依兰本就在气头上,又遭章静琴一番抢白,犹如火上浇油,怒意更盛,“你行止不端,背后嚼人舌根,看不过眼跟身份有什么关系,就算是不相识的路人也可出面阻拦。”

    章静琴在家中憋了多日闷气,因故一直不得纾解,此时与傅依兰一言不合,完全发作起来,也不顾及对方身份,欲待还嘴。

    冯鸾拽了她一把,抢在前面向傅依兰道歉,“是我们不对,我们不应妄议人非,还请傅二姑娘见谅。”

    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一方让一步息事宁人便好。

    不过,冯鸾低估了傅依兰对靖王的维护之心。

    “还算你知道规矩,比她们两个都强些,”傅依兰却不饶人,转向顾婵道,“尤其是你,旁人拿你未来夫婿说嘴消遣,你不但不加阻止,竟然还同流合污。亏得母亲将你夸得那般美好,还特命我前来结识,原来不过如此,真是叫人大失所望。”

    章静琴是个护短的,她的朋友不管究竟如何,反正不许别人说,听了这话当然想同傅依兰理论。冯鸾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对她脾性再熟知不过,在她开口那刻一把捂住她嘴。

    靖王与安国公过从甚密,顾婵和傅依兰就算做不成朋友,也断不该初见便结仇,今日她们理亏,索性一让到底才是正途。

    顾婵也懂这道理,而且傅依兰把战火烧到她头上,她便是想不出声也不行。

    她上前一步,柔声道:“傅二姑娘说的是,今日是我思虑不周……”说到此处,顾婵顿了顿,扫一眼站在傅依兰身后的韩拓,继续道,“我只是想知道多些关于王爷的事情,并无恶意。”

    韩拓突然轻咳一声,开口道:“好了,依兰,不过是件小事。顾二姑娘对本王心存好奇,实在情有可原,便不同她计较了。”

    他话一出口,冯鸾惊得手从章静琴嘴上滑下,章静琴呢,则如遭雷击,目瞪口呆。

    几个小姑娘吵一架,不管起因是什么,根本算不上事儿。但讲别人闲话被本尊听去,性质便完全不同,更何况对方还是靖王殿下。

    傅依兰并不服气,道:“可是……”

    韩拓沉声打断她,“你说介绍一个人给我认识,指的可是顾二姑娘?未婚夫妻婚前见面,于礼不合,下次不要再这样。”

    他说完便转身而去。

    傅依兰瞪了顾婵一眼,急急追上前去。

    韩拓身高腿长,健步如飞。

    傅依兰小跑在后,距离却越拉越远。

    行过月洞门入竹林,她终于耐不住叫道:“姐夫,你等等!”

    韩拓止住脚步,站在原地。

    傅依兰快步走到他面前,喘着气道:“姐夫,你真的要娶她吗?”

    韩拓平静道:“父皇赐婚,自然是真。”

    “可是……顾三夫人是皇后娘娘之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姐夫就不怕顾家一心向着皇后娘娘,不怕她是皇后娘娘的眼线吗?”

    四下无人,傅依兰讲话丝毫未有避忌。

    韩拓严肃道:“依兰,皇后岂是你能非议的?尤其是捕风捉影之事,勿听人传,勿传此言。你既然懂得教训别人,我想这道理你应该明白。”

    “我是担心你,怕你中了别人的圈套。”傅依兰分辩道。

    韩拓笑道:“顾二姑娘比你还小上几个月,不过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你不必多虑。至于皇后……这婚事是我自己同父皇求来的,与皇后无关,自然不会存在什么阴谋圈套。”

    傅依兰听后,却生出疑惑,“你们……你们以前认识?”

    韩拓并不答此问,只道:“你我两家交谊素来匪浅,以后她势必也同国公府常有来往,我不会强求你与她成为好友,但也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猜忌她,好吗?”

    傅依兰向来对韩拓言听计从,见他维护顾婵之意坚决,又明确提出要求,虽一时并不心甘情愿,还是应承下来。

    交谈至此结束,韩拓前往安国公书房去也,傅依兰站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看着他背影越去越远。

    是否今后自己与他也如此刻这般,终不能免渐行渐远?

    傅依兰不记得自己是何时与靖王相识,因从有记忆起,他已是家中常客。

    她对早年在战场上牺牲的大哥毫无印象,在她心中,靖王便是自己最尊敬、最崇拜的大哥哥。

    傅瑞兰得皇帝赐婚为未来靖王妃时,傅依兰只有六岁,年纪虽小,却已解事。她明白,名正言顺的姐夫远比心中秘密的、根本不能叫出口的大哥哥来的亲近得多。

    从那时起,傅依兰便只肯称呼靖王为姐夫。

    即使姐姐早逝,婚事未成,即使被父母多次劝诫制止,她依旧不愿改口。

    傅依兰曾经听到父亲与母亲谈起,靖王的第二桩婚事是被人故意破坏的。父亲认为卫国公忠肝义胆,不可能叛.国.通.敌,怀疑是皇后不容与太子年纪相近,又更为出色的靖王有显赫得势的岳家,暗中动了手脚。同时也要给朝中人一个警示,谁敢同靖王攀关系,谁家便要遭殃。

    他们说这些时没有避开她,以为她小听不懂,可她不光听得懂,还牢牢记在心中。

    后来,靖王的婚事果然一直搁置。

    傅依兰渐渐长大,懂的事情越来越多,那些关于靖王克妻的流言,也曾传入她耳中,因此越来越替他感到委屈。

    父亲那时还说,若不是靖王来到幽州就藩后,自己已将兵权交回,当年自家只怕也要遭不测。

    也就是说,安国公府在皇后眼中不成威胁,与靖王再结姻亲也不会有事。

    傅依兰偷偷生出大胆的念头来,别的姑娘不敢嫁,她敢,她要照顾他、陪伴他一辈子。

    再勇敢,她依然还是一个小姑娘,会害羞,会矜持。

    这念头只在心中百转千回,从未宣诸于口,更不曾叫人查知。

    傅依兰总认为自己还得再优秀一些,剑法再精巧些,骑术再精湛些,兵书再读得通透些……等成为自己心中真正能够与靖王匹配的女子,她便会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却不曾想过,原来两人无缘,那些话她再不可能开口告诉他。

    傅依兰没有哭,她沿原路返回荷塘边,看着满园子三五成群的小姑娘,心中更添迷茫。

    为了早日成为自己心目中最能与靖王匹配的女子,她放弃了很多姑娘家应该做的事情。

    别的姑娘学穿衣打扮、与人交谊的时光,她全用来练武、学兵法。

    她不懂打扮,也没有至交好友……

    诚然,傅依兰享受每练熟一个新招式的成就感,喜欢策马奔驰多过躲在闺房里绣花,兵书中种种策略博大精深也远比单纯的诗词歌赋有趣,但当支持她不顾一切的目标失去意义,再也不可能达成时,她应该怎么办?

    傅依兰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座圆亭里……

    “靖王殿下他怎么可以长得那么好看,”章静琴捧着自己的脸颊,“而且他又那么温和宽厚,还那么守礼……”

    这会子章静琴被韩拓风度所惑,早把靖王克妻之事忘到脑后。

    她推了推顾婵,“顾璨璨你可有大福气了!”然后,半开玩笑,半是感叹,“如果未来的靖王妃不是你的话,我也好想去撞撞他的马车……”

    “傅二姑娘。”冯鸾侧对嵌石板桥而坐,最先看到去而复返的傅依兰。

    “咳咳咳……”章静琴吓得被口水呛住,刚刚她已经被冯鸾教训过,真不知今日是见了什么鬼,一说到靖王,傅二姑娘便到……她刚才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吧,她是在夸靖王吧……不会再害璨璨被傅二姑娘骂了吧……

    傅依兰扯起嘴角对她们微微一笑,径直走到顾婵面前,“顾二姑娘,我们初次见面,刚才我不应该那样说你。不过,你做的确实不对……”

    章静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到底想干嘛,听前半句像求和,结果后面又来翻旧事。

    顾婵却不介意,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她笑道:“是啊,我确实不对,不过你也说了,你自己也有不对,我们算是打个平手。”

    傅依兰明显有些惊讶,微张着嘴,半晌才道:“那……你会愿意试着跟我做朋友吗?”

    “为什么不愿意?”顾婵主动拉她坐在自己身边,“过来一起坐,我们正在玩叶子牌,正好多一个人更多变化,更有趣。”

    “我不会。”傅依兰摇头道。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顾婵已开始动手把散在桌面上的牌全收在一起,准备洗牌,“我以前也不会,一边玩一边学,很快便上手。”

    傅依兰在顾婵的指导下果然很快掌握玩叶子牌的规则,不过,她最主要的心思始终不在牌面上。她不时打量顾婵,偶尔会因此跟不上出牌。

    好在,另外三个人都很和善耐心,并没有因此嫌弃或指责她。

    傅依兰没有恶意,她只是想知道能令靖王主动求娶、又坚决维护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看来,似乎真的并不像自己之前以为的那般糟糕。

    *

    六月的第一场雨来得十分突然。

    郑氏小跑着冲进檐廊,手里抱着刚从晾衣绳上摘下一叠衣服。自从到庄子上之后,她便被管理庶务的妈妈分派去杂洗房。

    这是个十分辛苦的活计,不过她倒是无所谓,反正月银还是那么多,她没有太大损失。

    檐廊尽头,一个小丫鬟蹦蹦跳跳的过来,“郑姐姐,你家兄长在后门找。”

    郑氏嘴上应过,也不忘道谢,心里却是无惊也无喜。

    她这辈子遇到的男人没一个像样的。

    父亲是个落拓秀才,为了给长子娶媳妇,贪图江家出的聘礼够多,连对方人品都不曾打探便稀里糊涂把女儿嫁过去。

    丈夫呢,空有一副好皮囊,内里根本是个废物,一身恶习不算,还恬不知耻,永不悔改,真像足了书上讲的那句“绣花枕头大草包”。

    哥哥在父亲“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理论影响下,至今也不过才是个芝麻绿豆官,养家糊口不过勉强,结果被妻子瞧不起,事事任凭拿捏,哪有半点男子尊严。

    郑氏把衣服放回杂洗房,才往后门去。

    在她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不靠谱时,却见到了顾景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