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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她竟然——

    没有否认。

    褚琪炎面上表情瞬间冷掉,一抹还不及完全消散的笑容挂在唇角,看上去像是一只入定了的木雕。

    说话间外面大夫人已经被如沫扶着走过来。

    褚浔阳也不去管褚琪炎的反应,径自携了大夫人的手转身进门。

    她和褚灵韵都公开对上了,也不指望再和褚琪炎这样的聪明人捉迷藏,和这样的对手较量——

    犯不着玩那样低劣的文字游戏。

    褚琪炎那里,眼睛眯了眯,看着那少女轻缓的步调款款而行,眼中神色却是明灭不定一变再变。

    她这是什么意思?

    公然承认此事是她运作促成?

    可是以他对褚灵韵的了解,这事儿出自褚灵韵手的几率才更大些。

    他的贴身小厮见他久立未动就凑上前来,试着道:“世子,王爷和王妃还在前厅等着您呢!”

    褚琪炎回过神来,却是先回头看了眼外面月华满地的清晰街景,眼底漫上一层忧虑之色,半晌沉吟道:“李林呢?”

    那小厮一愣,左右环顾:“好像下午开始就没见他了!”

    李林是被他派出去了,褚琪炎自然知道,可是苏府方面出事了,他派出去的李林却不知所踪——

    难道——

    褚琪炎的心跳突然停滞半拍,眼底冷光一现,冷声吩咐道:“调派一批得力的人手去苏府附近给我找,有任何可疑人等都全部给我拿住带回来。”

    顿了一下又补充,“那里接近步兵衙门,注意别惊动了衙门的人马。”

    “是,奴才明白!”那小厮也是他的心腹,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当即也不多言,赶紧的领命去了。

    既然褚琪炎特意请她留下,褚浔阳也没矫情,回头就直奔了南河王府的前厅。

    院子里的酒席还不及撤掉,满桌子残羹冷炙,却再空无一人,和之前花团锦簇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行走其间就仿佛能够听到无声的嘲讽。

    褚浔阳和大夫人过去时候,南河王府里的相关人等已经聚集一堂,包括苏霖在内,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有人忧虑,有人惶恐,有人悲切,也有人愤怒。

    紫维和紫絮两个瑟瑟发抖跪在大厅当中。

    褚浔阳二人一脚跨进门口,苏霖当即已经第一个目光阴鸷的射了过来,大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是南河王府,不是你们东宫,给我滚出去!”

    这话,不仅不恭,而且十分难听。

    褚易民和郑氏等人也没想到褚浔阳会堂而皇之的走进来,也都露出不愉的神色。

    褚浔阳的目光朝苏霖扫过去一眼,脸上维持不变的笑容突然就淡了,冷冷道:“苏霖,念在你今天流年不利的份上,本宫给你个机会,把方才那句话给我收回去!否则——对本宫出言不逊,你当是知道,就算我叫你一辈子再不能开口说话,也没人敢说我一个字的不是!”

    她的面容平静,语气却是森凉冷漠,不叫任何人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苏霖的眼睛忽而便瞪得老大,嘴唇动了动,脸色铁青。

    褚浔阳却无半分妥协的打算,只就冷冷的盯着他。

    今天之后,南河王府和长顺王府之间就是世仇了,东宫两边不沾,她也再不需要给苏霖留下任何的余地了。

    她是皇室贵女,在这个皇权高于一切的年代里,哪怕她只是一介女子,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满朝重臣也不得不给她这份体面。

    苏霖之前也与她接触过几次,只觉得这个丫头凌厉的很,却不曾想今天翻脸无情,竟是直接将他逼到了死角——

    他大闹南河王府是占着理的,可是褚浔阳没有惹过他!

    苏霖的脸色发青。

    郑氏想要打圆场,却被褚易民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苏霖对他不敬,他乐得看热闹。

    眼见着褚浔阳是不准备善罢甘休了,苏霖犹豫再三终究是一咬牙,恶狠狠道:“微臣只是一时情绪过激,出言冒犯了郡主,还请——郡主海涵!”

    话音未落已经愤然往旁边别过头去。

    “只是个误会,大家都别往心里去!”郑氏见状,这才出面周旋。

    褚浔阳倒也没追究,不过冷嗤一声。

    褚易民冷着脸看向她道:“我府上如今还有家务事要处理,恐怕没有时间待客了,来人——”

    “皇叔不必和我客气!”褚浔阳没等他“送客”二字出口已经断然开口,“是世子请本宫过来,说是稍后要就我五妹妹的事情给个交代。”

    她漫不经心的说着就抖平了裙子,随便在下首选了张椅子坐下。

    大夫人随在旁边也坐了。

    丫鬟极有眼色的给两人上了茶。

    褚浔阳就事不关己的端起茶碗慢慢的喝:“皇叔有事尽管处理,不必管我,我等着就是!”

    褚易民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但是明显褚浔阳也不会信口雌黄。

    然后就见褚琪炎从院外匆匆走了进来。

    褚易民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褚琪炎在褚浔阳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也是喝了口茶才道:“父王,浔阳郡主是我给拦下的,正好苏世子也在,苏郡主和五郡主的事,今天最好也一并给他两家人一个交代,一次处理了,省的夜长梦多。”

    褚琪炎不提,苏霖倒是忘了他已经有一整天没见过苏皖了,仔细一想才记起来苏皖一大早去找过他,跟他撒娇说是过来褚灵韵这里了。

    苏皖出事了?会是什么事?

    苏霖手下一个不稳,茶盏晃了晃,猛地抬头看向褚琪炎:“我妹妹怎么了?”

    “不知道!”褚琪炎答的干脆,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平和微笑,“就是下午的时候突然被人发现和东宫的五郡主以及雷家的二公子同处一室昏迷不醒!”

    苏皖是昏迷了过去,不过却是众目睽睽之下,和褚月妍那是完全的两个概念。

    但是无可否认,被褚琪炎这么有意的一润色,很容易便会让人曲解成了另外一重意思。

    褚浔阳心中暗赞这人的阴险——

    如此一来,反而是让苏霖自觉被捏住了把柄了,气势上便会弱了一截下去。

    褚浔阳也不点破。

    看这两家鹬蚌相争,她何乐不为?

    苏霖额上青筋暴起,手下力道骤然失衡将整个杯盏捏碎,茶水溅出,洒了他一身。

    他霍的一下站起身来,怒道:“带我去见皖儿!”

    褚琪炎没动,却是褚易民冷笑一声道:“苏郡主那里王妃已经妥善安置了,也不急着见,苏世子既然登了我王府的门,咱们还是先把眼前这事儿说说清楚吧!”

    “如何?王爷这是要扣了皖儿做人质?”苏霖冷冷一笑,语带嘲讽,“这不会是你南河王府提前设计好的一出戏吧?”

    扣了苏皖,然后掉包新娘,最后逼着他就范?

    当真是好一副的如意算盘!

    “苏世子,戏耍了你,我南河王府也得不到丝毫的好处,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何必呢?”褚琪炎道,一直都保持着一副不愠不火的作风。

    苏霖的心中微微一动,狐疑的看了他两眼,倒是抿了半天唇角没有吭声。

    褚琪炎见他的神色略有松动,这才趁热打铁的挑眉睨了紫絮二人一眼道:“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褚灵韵的手段他还是清楚的,如果当真是出自她的手笔,那么善后工作她就应该都做的妥当了,所以此时褚琪炎反而是有了一份心安。

    紫絮咬咬牙,又将新房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褚琪炎听着,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最后沉默了片刻道,“你的意思——是当初从咱们王府抬出去的人就是灵秀了?”

    “从郡主出阁开始,奴婢两人就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如果不是这样,实在是想不出来新房里的新娘子怎么就会变成了二郡主!”紫絮道。

    站在后面的褚灵秀的亲娘李姨娘几次想要开口替女儿分辩,却是每每都被褚琪炎警告性的眼神震住,迟疑不前。

    褚琪炎露出沉思的表情,看向苏霖。

    苏霖怒然甩袖:“别看我,你们南河王府做出来的事,只有你们最清楚。轿子是从你南河王府抬出去的,难道王爷和王妃不该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吗?”

    新娘子是在新房里被掉包的,苏霖等人也不是想不到这种可能,只是——

    谁也不会想到褚灵韵会有这么大胆。

    但偏偏——

    她便就是这么大胆!

    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她要操纵一个意志清醒的人替嫁拜堂根本就不可能,而且明知道是一条死路,褚灵秀疯了才会配合她,所以她便只能把手脚坐在后面——

    横竖出门的时候有盖头遮掩,后面她只要一口咬定了那人不是她,也没人就敢强辩。

    听了紫絮的一番话,褚琪炎已经将褚灵韵的套路给摸的七七八八,此时沉思片刻便道,“沿路紫维和紫絮一直跟着,要在这其中做什么手脚的确是不大可能,那么问题可能真就出在我们王府这边。”

    苏霖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可是韵儿她人呢?”郑氏焦急道,手中帕子已经搅的不像样子。

    褚琪炎冷眼看向紫絮:“你们仔细想想,白天郡主出阁之前可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人被掉包了,总该有个迹象可寻的。”

    两个丫头皱眉,苦思冥想。

    最后紫维忽而便掩嘴低呼一声,露出惊恐的神色道:“奴婢想起来了,就在中午那会儿,王妃去看过郡主才走开没一会儿,二郡主就过去了,说是为了上午冲撞郡主的事要道歉,还说是郡主要出阁了,姐妹说说体己话,将奴婢们都遣了出去。奴婢们后来回去的时候,郡主那里盖头都已经整理好了,因为吉时就要到了,所以也不曾多想,难道是那时候——”

    褚灵秀过去,明明是在郑氏之前,可褚灵韵既然敢这么说,那就是算准了没人能戳穿此中真相。

    而褚灵秀早上在褚灵韵那里拈酸的劲儿众人有目共睹,她赖也赖不掉。

    于是动机理由都清楚了。

    褚浔阳只做一场戏来看,始终唇角含笑默不作声。

    郑氏一急,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慌忙往外走,“这么说来,韵儿当是被她给——”

    她兀自说着就是一惊,再不敢说出后面的字眼,忙是一挥手,厉声喝道:“顾妈妈,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派人给我找,今天府上人来人往的,料想她也不能把人给不声不响的送出去,韵儿她必定还在府里。”

    郑氏当先已经跨出了门槛。

    褚琪炎也跟着起身,匆匆离去。

    褚浔阳幽幽一叹,也跟着放下茶碗起身:“这么说来,安乐堂姐也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