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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节

      齐项氏坐在一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见这表家姑娘探过脉,又见自家的大夫一脸的惨白,她茫然地看了看嫂子,又望了望侄媳妇。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下意识就不敢出声。

    “阿娘……”齐奚本来站在祖母的身边,这下也是换到了坐在椅子上紧盯着祖母的手不放的母亲身边,拉着她的手叫了她一声。

    “啊……”谢慧齐回过了点神来,咽了咽有点发苦的嘴里的口水,朝女儿微笑道,“去外面帮阿娘问问,看你小舅舅访友回来了没有,这都要夜了,没回来你差人去叫他回来,就说你表姨在家里要用膳呢,让他回来也陪陪。”

    齐奚平静地看了笑容虚浮的母亲两眼,尔后低下头,轻“嗯”了一声,她回头朝祖母望去,刹那笑靥如花,“祖母,我替阿娘办差事去了,等会就回来。”

    一家人心神不灵的,齐容氏脸色也没变,朝孙女儿点了下头,“去罢。”

    她眼睛追着孙女儿出了门,又淡定地放到了大冬天的额上冒了虚汗的左让的老脸上。

    “出事了?”老国公夫人淡定地问。

    她年过五旬,但面如四十妇人,看起来不老,出去了,也还是那个冷若冰霜,敬而远之,美得就像座石雕的齐国公府老夫人。

    她眼角便是连笑纹都无,比起老齐二夫人,她还要年轻些许。

    可左让这时候根本不敢看她的脸,当下放开了手,就跪在了地上,“是老奴无能。”

    “左大夫,”谷芝堇这时候开了口,她沉声道,“你上次把脉的时日是初二?”

    她记得国公府请平安脉的时间是初二来着,国公府一直都是这个日子请,想来也没变。

    “回谷表小姐的话,是。”

    “你就没探出什么不对来?”

    左让不语,只是朝地上狠狠地磕了下头。

    “到底怎么了?”齐项氏这时候高声叫道了起来,眉毛也倒竖,整张脸都变得凶狠了起来,“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谷芝堇看着国公府的二老夫人就跟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凶狠,在嘴里轻叹了口气,低下头没说话。

    这不是她说话的时候。

    “回二老夫人,”左让的眼泪都已经出来了,“老夫人得了严重的心疾之病……”

    “你这老嘴胡说八道什么?”齐项氏啐了他一口,如若不是左让跪趴着,她得扇他一巴掌不可。

    齐容氏却是淡定得很,连眼睛都未眨,只见她偏头想了想,淡道,“嗯,应是,这几天夜里惊夜,喘不上气醒来了几次。”

    齐容氏朝左让看去,淡淡道,“起来坐着罢,都一把老骨头了。”

    说着回头朝脸色不善的弟媳妇道,“以前也有过,不是与你说过?”

    齐项氏听了点头,朝左让冷冷道,“小毛病就让你说得这般严重,你是活不耐烦了罢?别仗着你上了年纪就能在主子面前胡说八道,下次再说什么出了问题,我要你的老命。”

    说着就朝谷芝堇看去,脸上也挤出了点笑,“府里的人不成器,让你见笑了,你可是有什么好方子?”

    谷芝堇朝齐项氏福了福身,“回二婶,小英不一会应是能到。”

    “好,好,好,有神医来看,我也放心。”齐项氏当即就笑了起来。

    齐容氏这时候拿了她的手轻拍了拍,又回忆道,“以前偶尔一次而已,这几夜倒是频频。”

    “吃点药就好了,你别乱说,”齐项氏耐着性子跟她轻声道,“君昀慧慧多忙?咱们当长辈的,就别给他们添乱了。”

    齐容氏轻颔了下首。

    很快,齐奚回来了,紧接着,谢晋庆也归了家。

    等到余小英过来把了脉,看余小英抿着嘴坐在那不语,一屋子的人脸色都不好了。

    “老夫人,您跟我说老实话,您这样几天了?”余小英在数次把脉后,满脸肃容地看着齐容氏,语气很严厉。

    齐容氏又想了想,尔后,她轻皱了下眉,道,“三天。”

    比以前多,但不够多到她要叫大夫来请脉。

    “我得再看看……”余小英这时候朝一言不发,眼睛直盯着他不放的表妹望去,坦然道,“我得守几天,才知具体的病情。”

    齐君昀收到府里妻子打发人过来的报信后,急匆匆从宫里出来了,这次,连长哀帝都让太子放下手中的事,便服跟着他过来了。

    “怎么回事?”齐君昀一进府里就问从青阳院出来的余小英。

    余小英示意他到边上说,等站定,他朝齐君昀坦然道,“表妹夫,老夫人情况很不好,她这样的病情我曾亲眼见过,从发病到过逝不过三五天,下一刻倒了,就永远醒不来。”

    说着,他在齐国公猛地迸裂出压迫之势的眼神下闭了闭眼,以为他要杀了他。

    ☆、第222章

    但齐国公并没有动手。

    低着头的余小英睁开眼,看到齐国公袖子上多了只白皙的手,再抬头看到了谢家表妹后,也是暗松了口气。

    谢慧齐这厢扯着丈夫的袖子,在袖下与他五指紧紧交缠,朝表姐夫冷静道,“姐夫,可有好法子?”

    “得看。”余小英苦笑了一声道。

    “好。”

    “这几日我都会留在府里。”

    “多谢姐夫。”谢慧齐朝他施了一礼。

    “岂敢。”余小英赶紧弯了腰,不敢担当她的大礼。

    这时,即便是谷翼云都来了,谢晋平也是带着妻子匆匆赶来了,青阳院的暖阁挤满了国公府最亲的亲人,齐容氏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神情来,但她大郎看看,二郎看看,儿孙们也都近在跟前,她样子看起来竟透着几分轻快。

    谢慧齐站在旁边看着儿子们或蹲惑乱坐在祖母旁边,每个都轻声细语,急先恐后地跟她说着话,而婆婆的神情竟能看出欢快来,她鼻子也是酸了。

    她拉了拉一直面无表情的国公爷的手,拉着他出了门。

    “诶,”她抱着他,头抵着他的胸膛把眼边滑过的泪抹去,“哥哥,不管多忙,以后还是要多在家的好。”

    等到人没了,他就是想陪,又去哪陪?

    “嗯。”齐君昀闭了闭眼,抱紧了怀里的温暖身躯。

    “要做到才好……”婆婆突如其来的病让谢慧齐的脑子都乱了,短短一来个时辰里她什么想法都有,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她得抓住重点。

    婆婆大半生都耗在了国公府,一生只得一个儿子,谁都及不得上国公爷在她心里的重要,她是为了他,才甘愿被国公府这座府邸困住她的一生,从未想过挣脱。

    是她的牺牲,才成就了现在的国公府的齐国公。

    “于娘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谢慧齐深深地吸了口气,轻声道,“我再也不想见到有一天你悔恨的样子,祖母走的那几天我已经为你的悲伤心碎过一次了,我不想再来一次,我会受不了的,哥哥你知道的,是吗?”

    她是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国家,百姓是重要,可是,母亲没了,国家百姓能再给他一个亲娘吗?

    家国天下,有家才有国。

    “我知道,”齐君昀把她的脸抬了起来,抹去了她眼角含着的那滴泪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处理好的。”

    谢慧齐闻言抽了抽鼻子。

    屋内,齐容氏都顾不上说话,谁跟她说话,她就朝谁看去,等晚膳一开,她连饭都不想吃,拿着公筷一个个给孩子们夹菜,等孩子们也挑了她爱吃的菜送到她碗里,她就专心地吃着,眼睛都是眯的,看起来像是在笑。

    齐项氏在一旁看得也是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的心酸。

    她从来没见过她嫂子如此的高兴过。

    这夜等到亥时,在谢慧齐的开口下,大家才从青阳院退出来。

    齐容氏在泡脚的时候拉着小孙女的手,跟身边的弟媳淡淡道,“病病也挺好的。”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多的人喜欢她,愿意围在她的身边,跟她有数不清的话要说。

    儿子就是一句话不说,但坐在她身边不离,她朝他望去,也总能迎上他温柔看着她的眼。

    如此过得几日,其实她就是死了也是无妨的。

    不过这句话,齐容氏也知道不能跟弟媳说。

    说了,弟媳妇会哭的。

    姐姐带着媳妇去安顿表姐表弟一家人去了,谢晋平带着弟弟跟随姐夫回了鹤心院。

    “明日我与和宁回休王府一趟,”坐下后,谢晋平朝姐夫道,“回头到家里收拾下,想搬来府里住几天,还请姐夫为我们腾处住处来。”

    “那年也在这边过了?”谢晋庆问他兄长。

    “是,年在府里过了。”谢晋平朝弟弟温和地道。

    “大伯娘最疼你。”谢晋庆看着桌面,淡淡道。

    谢晋平沉默了下来。

    “她最喜欢你陪她了,知道你要住,不知道有多高兴。”谢晋庆抬起头来,脸边有点笑,“不过我也不嫉妒你,伯娘也是喜欢我的,还有二婶最喜欢我。”

    听他争宠一样的口气,谢晋平嘴角微挑了挑,无奈地摇了下头,朝他一直都很沉默的姐夫看去。

    齐君昀半垂着眼,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齐国公现在的心思除了妻子已是没有几个人能看得透了,有时候便是他娘也常困惑看着他,谢慧齐以前就说过他,说他在母亲身边呆的时间越来越短了,短得他就是他母亲生的,他的母亲都已无法看透他了。

    他没有给她时间让她熟悉他,让她知道他。

    “姐夫……”谢晋平叫了他一声。

    “好,”齐君昀这时候抬起了眼,淡道,“住着罢,住处的话,等会我就让你阿姐给你定,你就是明日过来也会有地方住。”

    晋平带着媳妇住进来得有单独的住处,不能住在他以前跟二郎住的小院了。

    “好,”谢晋平点了头,又道,“姐夫有什么是让我做的?”

    谢晋庆在旁听了看兄长一样,也朝姐夫望去,点头道,“还有我。”

    他们听到了他们阿姐让姐夫在家里多呆点时间的话,但现在这关头,他姐夫手中的事太多,不是那么好脱手的。

    既然如此,那他们兄弟俩也不能闲着了。

    就是因着难,一家人这时候就得相互扶持着才成。

    这夜余小英带着谷芝堇在齐容氏的房里守了一夜,把着齐容氏的脉一夜未睡,谷芝堇在他身边也是记了一夜的笔录,夫妻俩全神贯注,连个盹都没打。

    谢慧齐也是跟着丈夫在榻上守了一夜,半夜在丈夫的怀里醒过来,看着不远处床上睡得香甜的婆婆,瞧得久了也是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