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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节

      谢则安说:“迟了。”他看向谢大郎,“不是已经和你们说过吗?海运这一块,必须在这一两年之内开拓好。再晚,我就拿不出筹码和先生那边抗衡。燕凛和如柳都是我信得过的好友,但他们比较适合走明路。有些事只有大郎你们能帮我。”

    谢大郎闻言,点点头,转身把二娘收拾好的东西重新翻检一遍。

    谢则安看向二娘:“大郎平时也不太会照顾自己,嫂嫂你可得好好看着他。”

    二娘说:“那是当然。”

    三人一同去找燕凛和秦如柳,谢则安一路将他们送出留客廊才止步,看着他们跃马扬鞭,疾驰离京。

    谢则安站在留客廊前好一会儿,正要回城,忽听有人喊道:“三郎,这么巧啊。”

    谢则安转头看去,只见蔡东立在那儿,满脸惊喜地望着他。

    谢则安笑问:“蔡兄也来送人?”

    蔡东说:“对啊,有朋友要走。”

    谢则安兴致不高,简单地和蔡东寒暄了几句,不再多话。

    正要开口道别,外头忽然飘起了雨。蔡东说:“真是不巧,不如我们去廊里避避雨。”

    谢则安说:“不了,雨不算大,我先回去再说,到家换身衣服就好。”

    蔡东咂咂嘴,没再强留,等谢则安上了马,他也牵出一匹马说:“我也舍命陪君子,和你一起冒雨骑骑马。”

    谢则安笑了笑,说道:“那蔡兄可得骑快点,我不会等你。”

    蔡东被谢则安笑得晃花了眼。

    谢则安这次把“我不想应付你”的意思摆得这么明白,恐怕是在为好友和兄长的离开难过吧?这么一个在朝中翻云覆雨的家伙,心中竟把感情看得那么重,真是叫人吃惊。

    蔡东从小无父无母,也没几个人对他好过,难得来了个远亲吧,没几天就一病不起,只留下点书和衣服,白瞎了他的药钱和丧葬钱,他对这远亲实在生不出什么亲近感,扒起远亲的衣服和钱袋来一点都没有罪恶感。

    谢则安此时的心情,蔡东根本无从体会。不过看着谢则安那透着几分涩意的笑容,蔡东的心脏好像也被什么东西轻轻刮了一下,疼不算很疼,痒不算很痒,他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想着“无论说什么都好,得和他说话”“无论做什么都好,得陪着他”。

    冰凉的秋雨打在脸上、打在肩上、打在手上,蔡东忽然意识到好像有种陌生的感情从心底破土而出。

    蔡东还没来得及仔细体悟,忽然见到一队人马骑行而至。

    为首的人穿着寻常的衣服,气势却不寻常。谢则安本来在他前方,此时蓦然停了下来,抬头看向那人。

    那人问道:“三郎,燕凛他们走了?”

    谢则安答道:“已经走了。”

    那人抱怨说:“也不等等我。”他调转马头,腾出半边道儿让谢则安跟上,“等他们下回回来了,我非好好骂骂他们不可。”

    谢则安打马跟上,走到一半想起了蔡东,调转马头回望。

    蔡东下马行礼:“见过陛下。”

    赵崇昭眉头一皱,问道:“你怎么也在?”

    蔡东心中微凛,答道:“我也是在留客廊那边送人。”

    赵崇昭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蔡东在他心里一直是个挺有趣的人,但也仅止于有趣而已,他压根没把蔡东放在心上。想到刚才蔡东的目光始终黏在谢则安身上,赵崇昭心里不太舒坦。这家伙不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谢则安有了不该有的妄想吧?

    最好不是!

    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不喜,赵崇昭没再理会蔡东,招呼谢则安上前一同回城。

    第166章

    京城两边达成短暂的“和议”,凉州却出事了。

    在端王送出信的两天之后,一队人马奇袭端王府,掳走了端王!端王府地处僻静,这件事发生得又极为突然,凉州知州竟无人发现,直至送菜的人发现端王府不太对劲,才察觉端王失踪!

    几天之后燕冲接到奏报,有一行人伪装成商队斜穿西夏,由桑丹沙漠去了北边。这队人行迹古怪,他们原本要彻查的,却被对方冲破关防入了沙漠。到底是在西夏境内,他们不好闹出太大动静,只好放弃追击,回禀燕冲。

    燕冲皱起眉头。端王在封地失踪可不是小事,他马上修书一封送往京城,告知赵崇昭凉州这边的变故。

    端王当然不是无缘无故消失的。

    他被击晕塞在货箱里,混混沌沌地过了好些天。等他重见天日时,脸色看起来苍白得吓人。“商队”驻扎在一个绿洲里,中央是个大湖,周围长着一圈翠碧的树木。

    端王有点狼狈,但并不着急,他泰然自若地向为首之人提出要求:“我要洗个澡,你叫他们避远一点,要不然眼瞎了可别怪我。”

    为首之人不自觉地听命:“请。”

    端王笑了起来。从这个“请”字,他大概猜出了把自己绑来的人是谁。这么大费周章、劳师动众,真叫人受宠若惊。

    端王说:“替我去准备一身衣服。”说完也不看对方的脸色,脱下穿了几天的外袍下水。长发几天没打理,感觉实在太糟糕了,端王没管为首那人是不是按照自己说的去做,自顾自地用湖水为自己清理。

    为首的人虽然下令叫其他人都远离湖边,却还是有那么几个不听命令的,放肆地盯着湖里光裸着身体的端王。在荒漠和草原中急行多日,他们都没时间、没机会去找乐子,平时早憋得不行了。

    端王是文人的体格,虽然不算孱弱,却因为皮肤白皙又细腻,看起来格外诱人。

    几个商队“护卫”看得兴起,你一眼我一语地口吐秽言:“那腰身真够俊!”“一定比娘们还带劲。”“等大王玩腻了,我们说不定也可以享用享用……”

    端王被人伺候惯了,丝毫不介意岸上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即使明白那里面满是猥亵、龌龊、下流的意图,他也不怎么在乎。他就是什么都不穿,他们又敢对他们做什么?

    至于那叽里呱啦的污言秽语,真抱歉,他根本听不懂。

    没必要和这些没开化的野蛮人计较。

    端王不计较,不等于别人不计较。那几个护卫正说得兴高采烈,一声冷得彻骨的嗓音从他们背后响起:“把这几个家伙的眼睛给我挖掉!”

    跟在来人身后的黑衣卫听令上前,手起刀落,挖出了那几个护卫的眼睛。他们的刀太快,以至于那几个护卫眼前变黑了都没反应过来。等剧烈的痛感从眼睛的位置传来,他们捂着血淋淋的脸哀嚎不已。

    此起彼落的惨叫声让端王转过头看向来人。

    这样的重逢并不怎么美好,来人脚边倒着好几个护卫,地上还滚着鲜血淋漓的眼珠子。端王看了看地上的“护卫”,又看了看来人,打理好湿漉漉的头发,起身上岸。

    其他人都默契地转过身,不去看一丝不挂的端王。

    端王皱了皱眉头,问那为首的人:“衣服呢?”

    “衣服?”来人正是耶律衍,他见端王始终没正眼看自己半眼,冷笑盯着端王,“既然你不介意光着,还要衣服做什么?”

    端王同样回以冷笑:“也行,真没有我也不在意。”

    耶律衍怒火中烧,将从人手中的衣服扔给端王:“穿。”

    端王一笑。他不慌不急地穿好衣服,说道:“耶律大王是想请我回北狄做客?多小的事儿,直说便是,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耶律衍说:“没办法,有人要把你送给我。”他抬手把玩端王垂在颈侧的发丝,“你们主仆俩可真有趣,他怕你出卖他,急匆匆地帮我安排好接你过来的门路。你呢,又为了你的‘朋友’把他的罪证送到京城。这下好了,你过来了,他也进了天牢。”

    端王一瞬间明白这是谁的手笔。能在凉州无声无息地做出这种事,除了曾经在凉州经营好些年的吕宽还有谁?果然,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对敌人心慈手软。

    端王抬起头朝耶律衍笑了笑,说道:“所以呢?我过来了又如何?”

    瞧见端王脸上那浑不在意的笑容,耶律衍心头火起,语气却越发温和:“你过来了又如何?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你会如何,以后都由我说了算。”

    端王抬眼,眸光带着几分冷意:“是吗?”

    耶律衍猛地捏住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吐出一个字:“是。”他收紧手指,“你可以想想该怎么讨好我了,你那儿子就做得不错,你到了那边之后会看到当狗当得多有滋味。”

    端王懒得和耶律衍说话,他挣开耶律衍的钳制,问道:“今晚先不走吧?”

    耶律衍眯起眼看着他。

    端王说:“给我准备个帐篷,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盯着端王眼底的青影一会儿,耶律衍笑了起来:“真是娇惯的家伙。不过你活了这么久,恐怕还没吃过这样的苦头,那就先遂了你的意吧。”他叫人去安营扎寨暂留一晚。

    端王当然不会认为耶律衍果真这么好说话。他躺进帐篷,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能让耶律衍亲至,吕宽还出卖了什么?他皱眉思索着,却听外面传来几阵狄语交谈。接着是的律的律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整块绿洲很快被火光照亮。

    端王揭开帐门看去,只见一批西夏人正在湖边与耶律衍商谈。

    西夏人和狄人都长得非常高大,双方对峙片刻,才放下长刀说起话来。

    不管是西夏语还是狄语,端王都不太精通,光这么远远地看着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端王放下帐门,回到床铺上闭目思考。西夏人能和狄人聊什么?正想着,鼻端忽然传来一阵刺鼻的气味。

    这东西是……火油!

    这么浓烈的味道,火油量恐怕不会少,他们想做什么?

    端王皱紧眉头。

    这时一只飞奴悄无声息地落在他帐篷周围,垫着爪走了进来。端王没动,等飞奴走上前才伸手拆下飞奴足上的短笺。那是一张空白的纸,中间卷着根短短的铅笔芯。这种飞奴是谢则安精挑细选选出来的,从出生开始就经过严格的训练。当有人陷入困境时可以捏碎身上的传信香,这种传信香能在身上停留数天,吸引这一类在空中往来的飞奴。

    飞奴脚下系着纸笔,供他们传信求助。端王简短地将自己的处境和刚才的发现写下来,系回飞奴足上让它悄无声息地走出帐篷。

    飞奴展翅飞走。

    端王闭上眼休息。

    过了大半个时辰,帐门被人掀开了,耶律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帐篷内。端王睁眼,也不起身,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耶律衍。

    耶律衍的心脏像被那双眼睛吸了过去一样。那个主动“投诚”的端王世子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像端王,谄媚得叫他作呕。越是看着那么个丑陋的东西,他越是惦记着“正主”。这也是他力排众议来西夏一趟的原因,有些东西他必须要弄到手,既然老天都把机会送到他手上了,他怎么可能往外推?

    耶律衍坐到床铺边,伸手抓住端王的手腕把玩:“你这么安分,可真让我吃惊。”

    端王冷嗤:“我要是不安分,你会用很多办法让我安分吧?”

    耶律衍说:“你真了解我。”

    端王说:“我要睡了。”说完还真闭起眼,不再理会耶律衍。

    耶律衍哈哈大笑。他边笑着,边伸手揉捏端王光洁的脖颈,十分享受那美妙的手感:“只要你一直这么听话,我会允许你稍微任性一下。”

    端王眼没打开,只冷声说:“拿开你的手。”

    耶律衍重重捏了一下。

    察觉身侧的人疼得浑身一颤,耶律衍非常满意:“你迟早要习惯的。像你那儿子就非常习惯,见着人就主动靠上来……”

    端王心中掠过一丝嫌恶,没再说话,任由耶律衍怎么挑弄都不再给半点反应。

    耶律衍逗弄得正开心,端王突然不配合了,心底腾起一阵暴戾。

    他俯身狠狠吻咬端王的唇。

    端王猛地睁开眼,侧头避开耶律衍的亲吻,对耶律衍厌恶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耶律衍冷笑捏住端王的下巴:“赵凌,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我对你的兴趣能有多久?等我的耐心被磨光了,我不介意把你扔给其他人享用一下。那时候你就会知道只伺候我一个人是多么轻松——”

    端王“哦”地一声,淡淡地说:“别把话说得太满,说不定我喜欢多几个人一起玩儿呢。”

    耶律衍猛地抓紧端王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快要把它捏碎。

    他濒临暴怒边缘:“你应该明白惹我生气对你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