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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

      “让申姜来不就成了?”寺人贯才不觉得妇人有身就得好好呆着,这老是躺着不动也不好。

    “这有身妇人多动一动是有好处的,当初夫人也不是如此么?”寺人贯满脸疑惑。

    当初陈妤怀孕的时候,就不肯躺着不动,不管旁人怎么劝说,都是照着自己的那套来。

    “那么让申姜来吧。”陈妤想了想,“对了此事也派人告知申姜家里人。”

    这事出来是一定要告知家里的,双方家里也要商量昏事。

    寺人贯应了,连忙就让人去请申姜过来,还有派人出渚宫去告知申侯家里人。

    派去请申姜的人到了申姜住处就听到隶妾的哭声,来人大惊,在堂下高呼几声,“申姜何在?”

    屋子里迟迟没有回音。

    来人进去一看,看见隶妾跪在申姜身边大哭,屋梁上挂着一条已经接好了的绫条。申姜满脸泪水躺在那里,脖子上还有一道勒痕,来人只是奉命前来召人过去的,谁知竟然会遇上这事。

    让人看好申姜,免得申姜又看不开,赶紧就回到陈妤那里,将申姜轻生一事告诉了陈妤。

    寺人贯听说之后,嘴险些合不拢,“小人没听说这种事能把人逼死的啊。”

    陈妤都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又不是动不动就把女人浸猪笼的时候,申姜就算不想生孩子,也不必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罢了,我亲自去见见她!”陈妤心下一阵烦躁,从席上站起来就从外面走去。

    寺人贯连忙将陈妤的舄抱起来让侍女给她穿好,另外让人将步辇抬来。

    陈妤就不明白好好的怎么想着投缳自尽?她当初不管怎么样都没想着一头撞死,好死不如赖活着。

    难不成申姜这孩子还是被强迫的?

    陈妤想到这个可能,立刻怒不可遏。

    到了申姜的住所,隶妾已经不哭了,听到君夫人过来连忙跑到屋子外面跪下。

    陈妤直接登堂入室,在寝室内见到申姜坐在寝席上,脸上苍白。

    “你这又是何必?”陈妤原本准备好的话在看到申姜之后统统都说不出来了,她叹息了一声,坐在申姜身边,“这孩子……是被……”

    “是我愿意的。”同为女子哪里听不出来这话语里的意思,申姜立刻红了脸辩解道。

    “那你为何要投缳?”陈妤头都有些疼,不是被强迫的,这会也没有什么私生必须死的想法,好端端的想不开要自尽?

    “……”申姜咬住下唇,过了好一会,“我怕君父知道。”

    “为何?”陈妤不解问,“你已有身,是要和男子成昏的,怎么会不告知申大夫。”

    申姜闻言抬眼怯怯的看了一眼陈妤,她一声不吭的从席上起来,跪在那里对陈妤拜下来。

    “你这……”陈妤见着申姜给她行大礼,眉头蹙起来。

    “申姜对不住夫人。”少女细弱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了?”陈妤蹙眉,那句话在她心下已经转了千百回,对不住她,到底是怎么个对不住她的方法,是将她宫室中的消息传给外人,还是把楚王给睡了?

    楚王的后寝中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夫人,她也没有其他的对手。要她的消息做什么?难道真的是……

    陈妤脸色都变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国君的?”

    她不在渚宫的这些个月,难道楚王还真的下手了?

    “不、不是国君!”申姜听出陈妤声音都在发颤,连忙抬头否认,“是、是屈氏的一个子弟的。”

    陈妤悬起来的心立即回到了肚子里,“那又怎么样,有甚么对不起我的?”

    “君父令我取悦于国君。”申姜说起这件事来还带着事后的战战兢兢,她跪在那里,姿态十分可怜,唯恐陈妤发怒。

    “你君父?”陈妤有些好笑,“申大夫无事搀和进来作甚?”

    “小女也不知,父命难为,可是如今小女……和人私通,被君父知道了怕是……”申姜吓得身上轻颤。

    父权是不管男女,都是压在头上的一座大山。陈妤这么多年都知道在这里母亲的话可以违抗,但是父亲绝对不能。

    “此事大局已定,何况对方也是屈氏,身份不低了,你君父若是不答应,难道要让你肚子里的孩子无父?”陈妤心里冷笑,申侯平日朝着楚王要这要那算了,反正楚王守着整个楚国也有资本任性,而且有这么个宠臣权当给楚王取乐了,她原先也没怎么把这个申侯放在心里,谁知道,竟然还想着偷她的男人!

    “夫人……”申姜泫然欲泣。

    “莫要哭,待会你派人去告知那个男子吧。只要他未成昏就行。”陈妤道。

    安抚好申姜之后,陈妤让人多拨几个侍女过来照顾申姜,回头就回到自己的宫室中,坐在那里想着怎么和楚王说自己宫室中这一段香艳事。

    到了接近夕食时分,楚王来了,他一来便兴冲冲的问,“听说你宫室里有个女胥和屈氏一个少年好上了?”

    楚王说这话的时候双眼发光,那样子简直是不忍直视。

    “你怎么知道了?”陈妤奇怪,她这都还没说呢!

    “寡人听旁人说的,你宫室中来人找到申侯,说他之女申姜和人已经有身。”楚王乐呵呵的,他还听说那会申侯的脸色都是苍白无血色的,“那会他脸色也不好,”楚王摇摇头,“何必来着。”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听到楚王这么说,陈妤顺势就将话题拉过去,“申姜今日投缳自尽,被服侍的隶妾救下来了。”

    “有必要吗!”楚王吓了一大跳,“这又是怎么了??”

    “我去问她,她说担心君父会反对,担心之下就自尽了,幸好隶妾当时觉得不对,赶紧将人救下了。”

    “傻女子。”楚王靠在漆几上,“有身了难道她父亲还会不答应?竟然还投缳。”

    “我看或许她幼时被君父管束着,所以到了这会都在害怕,你这个国君就做做好事,促和一下。”陈妤让人上了一杯蜜浆递给楚王。

    楚王嘴角带笑,将手里的蜜浆饮完。

    “果然申姜这性子不行,当年我可没见着你怎样。”陈妤不管是第一次被楚王扣在渚宫里还是第二次被楚王从息国掳到郢都,基本上都是好吃好喝,吃穿用度上半点都不亏待自己。楚王看着就越来劲了。

    “我当时想着,不能替你省。”陈妤道。

    楚王大笑,“好啊,如今你也别替寡人省下半分,多生几个公子公女吧。”

    陈妤伸手在楚王的手臂上捏了一把。

    申侯得知自己女儿竟然在夫人宫室中和其他男子有私情,周围一圈楚贵族们都过来恭贺他,申侯脸都拉不下来赶人。

    他回到家中,见着妻子积攒了一日的怒火瞬时爆发了,“你看看你生的好女!”

    申夫人莫名其妙,“怎了?”

    “你那个好女在渚宫之中和人有了私情,如今更是有身了!”申侯怒道。

    “啊?”申夫人一惊,不过很快她就平静下来“渚宫之中,公室和贵族子弟众多,吾女年少,被蛊惑也是正常的。”

    “哼!我的颜面都被她给丢光了!”申侯拂袖在席上坐下。

    “当初你让她去取悦楚子,楚子明显不喜欢她,如今她有心仪之人,这不是好事么?”申夫人问道。

    “好事?在那么多人面前,我的脸面算是被她丢尽了。”申侯气的面色发红,伸手揉着眉心。他原本打算让女儿博得楚王的喜欢,谁知道女儿在渚宫中竟然会做出这等的事来。

    “……”申夫人看着丈夫,强行忍着心里的厌恶,她让申侯的妾妇上前服侍,自己站起来到室内去了。

    第二日楚王在商议完事情之后,将申侯和另外一个屈氏的卿留下。

    “寡人听说,申姜在夫人宫中有身?”楚王说起这话来满脸的和气。

    “……”申侯见着那个被留下来的卿,心里也知道九层女儿的那个情人九层就是这位卿的儿子了。

    “惭愧。”申侯的声音都是硬邦邦的。

    “无妨,如今既然如此,那么也应该成昏才是。”说罢,楚王看向那位卿,“这也是好事。”

    “国君所言甚是。”对方和申侯不一样,楚国有这事的先例,觉得两家成昏便是。

    到了如今申侯难不成还能拒绝?

    申侯深吸一口气,对着面前那位中年男子行礼,“惭愧惭愧。”

    “吾子言重了。”

    楚王看着面前这两人这么快将事情说好,心里开心的很,“过几日寡人出征,到时候会路过陈国,寡人到那时想要会一会那个陈侯,你们也快将委禽之礼定下。”

    申侯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怒火压下,对楚王行礼,“唯。”

    屈氏行委禽礼的消息传来,陈妤也让人给申姜准备行礼,让她回家去。申姜已经快出嫁了,留在她宫室里未免不好。

    临行前,申姜前来辞行。

    申姜跪在席子上,对陈妤下拜,“夫人大恩,申姜无以为报。”

    “罢了,我原本帮你也不是图谋你的回报。”陈妤看着少女有些感叹,“如今你可以出宫了,能过的如何完全是看你自己。”

    “申姜已经将这些话记下来了。”申姜道。

    “嗯。”陈妤突然想起什么,“其实你君父倒是比我那父亲好多了。”

    申姜听到这话悚然一惊,不管父母如何犯错,做子女的都不能议论。夫人这么一出,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必担心,我如今在郢都,陈侯不会知道,而且就算他知道了,也只能徒唤奈何。”陈妤伸手整理了一下袖子。

    “再过不久国君就要出征,你那夫婿恐怕也会随国君出征,还是抓紧时间和他多见见吧。”陈妤好心提醒。

    “唯唯。”申姜垂下头来。

    “夫人。”傅姆见着申姜退出宫室之外,转过头有些不解,“夫人何必处处帮衬申姜?”

    “何必?”陈妤笑了笑,“同病相怜罢了。”

    楚王照着往年的规矩出征了,这次他特地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到了申县,申县富裕,而且当地的县师也十分勇猛。楚王这次出征有意的让申县县师到陈国那一代去,楚王还去阅军。隔着一条河,那边事陈国,这边是申县县师,几十辆戎车整齐排列在那里,看得那边的陈国人心惊胆跳。

    陈国人从周天子东迁到现在,从来没单独打过一场仗,而且每次都是被人打的哭爹喊娘,后来也只是渐渐跟在郑国或者是齐国身后了。

    楚军在这边一热闹,宛丘里几乎是战战兢兢。

    陈侯愁的连头发丝都快白了。他在宫室中烦躁的不停走来走去,下首坐着的卿大夫们更是脸色青黑。

    原先陈国和楚国中间还搁着一个申国,如今楚国打通北上中原的道路,直接就对着陈国了。

    “如今,这该怎么办?”陈侯烦躁的在席上坐下,看着诸位卿大夫问道。

    “如今楚军只是在阅兵,并无入侵我国的迹象,不然且看看楚子所欲何为?”

    “吾子倒是好心性!”另外一个卿大夫冷笑几声,“荆蛮野心天下尽知,如今楚子陈兵在河水之滨,恐怕会有异动,国君不如早派行人告知齐侯?”

    陈侯伸手揉着眉心,上回会盟,陈侯也去了。可是如今齐国忙着打山戎,能不能分出兵力来帮助他陈国还很难说。

    “吾子未免将齐侯想的太好了!”卿大夫们吵成一团,“如今荆蛮就在眼前,派人去齐国见到齐侯,不知道何年何月,恐怕那时楚子有心,我们陈国已经受到了楚人之害!”

    这一句出来,朝堂上已经成了一锅粥,卿大夫们吵的脸红脖子粗,恨不得卷起袖子在朝堂上打起来了。

    太子御寇见到朝堂上那些年长的卿大夫们一副斗鸡样的脸,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公子完。公子完坐在年轻的贵族中,对着太子微微颔首,示意他不要搀和到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