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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节

      “崔妈妈,长公主的车架已经到了门口了。”一个小丫头前来禀报。

    崔妈妈忙收起了情绪,“快去迎接,让管家打开正门迎接!我马上去禀报老夫人!”

    “是!”

    崔妈妈吸了一口气,随后便往佛堂而去。

    礼佛,几乎是老夫人这些年的头等大事,尤其是在太子出事之后,老夫人更是一整天都呆在佛堂,可太子被废,云侧妃受牵连这般大的事情,岂是老夫人礼几句佛便可以化解的?

    而且,以老夫人的身份,根本不敢参合这些事情!

    若是被人知道了,易家还不遭殃?!

    这云侧妃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指不定老夫人对小郡主日渐冷淡都是因为她!难道她还记恨着当年没能给爷当妾成了太子侧妃一事?

    可太子侧妃怎么也比当爷的妾好吧?

    真不知这女人是怎么想的!

    “老夫人。”整了整思绪,入了佛堂,对着跪在佛龛前的主子恭敬禀报,“长公主与郡主的车架已经到了。”

    话落,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老夫人……”

    “知道了!”云氏这才睁开了眼睛,停下了念经。

    七年的岁月在她的脸上落下了明显的痕迹,原本还黑如墨的鬓发如今已经染白了许多,养尊处优的生活并未阻止皱纹在脸上泛滥,她老了,可是,却没有岁月沧桑过后的通透与慈祥,反而是冷了眉宇,冷了眼瞳。

    这不是一个安享天伦的妇人。

    “那……”

    “下去。”云氏没给崔妈妈说下去的机会,下了逐客令,随后,便合上眼睛继续诵经。

    崔妈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退了下去。

    ……

    “娘……”此时,大门口,柳柳有些紧张地握紧娘亲的手,“柳柳好不好看?”

    柳桥蹲下身子给女儿整了整头上的珠花,身上的衣裳,笑道:“很好看!娘的柳柳最好看了!”

    “那我们去见奶奶!”柳柳终于笑了,她可是一大早就起来打扮的,就是为了让奶奶一看到她就喜欢她,“走!”

    柳桥微笑地牵着女儿的手看着眼前阔别七年的家,嘴边泛起了一抹暖暖的笑。

    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还是于洋,见到了他,柳桥有些意外,他是太子的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可是秦钊竟然没动他,还真的是奇怪。

    “这般多年,府中劳于管家照料了。”

    于洋上前,“这是小人该做的,外面风大,请长公主跟郡主入府。”

    柳桥笑了笑,眼角的眸光扫见了府前一角一个人影快速闪去,敛了神色,“走,我们回家!”

    柳柳笑着起步跟着娘亲。

    离开七年,府邸的变化并不大,仍是记忆中的模样。

    进了前厅,崔妈妈便战战兢兢地进来,“奴婢参见长公主,参见郡主。”

    “唤夫人便成。”柳桥笑道。

    崔妈妈应道:“是,夫人。”

    “老夫人可在上房?”柳桥继续问道,对于云氏没出来迎接她并不意外,只是心里也不免多了一份担心,她不在乎云氏怎么对待她,可是担心女儿会不会觉得不受重视。

    崔妈妈心里暗暗叫苦,她虽然相信长公主不会因为这件事而降罪老夫人,可是这婆媳之间的关系恐怕会更加的紧张,“回夫人,老夫人在上房,原本是想亲自出来迎接夫人跟郡主的,只是这个时辰是老夫人诵经的时辰,老夫人每天这个时辰都会佛堂诵经为爷跟夫人还有郡主祈福,这些年每天如此,没有中断过,所以……”

    “老夫人是长辈,怎好让她来迎接。”柳桥神色不变,“再说了我们不过是回家罢了,哪里需要迎接什么的,你们都散了吧。”说完,便低头对一旁想四处张望但是又担心失了仪态而纠结的女儿,“走,我们去给你奶奶请安。”

    柳柳笑着应道:“好!”

    ……

    此时,早朝散罢。

    一身朝服的秦钊步入了昭阳宫,而自从承平帝身体不适之后,便搬到了后宫修养,住在了昭阳宫中,由荆皇后亲自照顾。

    因而,昭阳宫也成了整个皇宫戒备最森严之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苍蝇飞过也能够被发现!

    秦钊方才昭阳宫,正好与出来的景阳公主打了个照面,看着一身素净,就差没有直接穿僧袍的景阳公主,秦钊的脸色顿时不好。

    “见过皇兄。”景阳公主神色平静,无波无澜的仿佛看透红尘。

    秦钊额上又冒出了两个青筋,“母后不是让你留在宫中吗?你又要去何处?”

    “皇兄觉得我留在这里合适吗?”景阳公主淡淡道,“还是皇兄担心我出去会乱说话?”

    “你——”

    “皇兄放心。”景阳公主继续道,嘴边泛起了一抹嘲讽,“我是你的亲妹妹,就算我胡乱说话,也不会有人相信,而且,我不过是要去宫中的佛堂罢了,皇兄不用担心我再出宫乱走!”

    秦钊面色越发的难看,“景阳,你到底还要任性到时候?!”

    “任性?”景阳笑了,“皇兄是在说你自己吗?”

    “你——”秦钊顿时起了煞气,不过最后要是忍住了,“你若是心里还不痛快,那就再忍一阵子,待皇兄大事得成,当日欺辱过你的人皇兄都会一一帮你收拾!”

    “大事得成?”景阳笑了出声,“皇兄觉得,国丧之时,景阳能痛快恣意?”

    秦钊扬起了手便要一巴掌打下去。

    “皇儿!”一道厉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秦钊看向前方,便见荆皇后面色焦虑地走来,随即收起了手,负在了身后。

    “景阳,不是说要去佛堂吗?”荆皇后稳住了情绪,“去吧。”

    景阳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嘴边始终泛着自嘲之色,“景阳告退。”起步离开。

    荆皇后眼底闪过了一抹痛色,目光追随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好半晌,才收回,“皇儿,景阳不是有意的,她……”

    “母后,我们太纵容她了!”秦钊冷声道,“这些年她还闹的不够吗?”呆在佛寺中看起来像是安安分分的,可却仍是给他惹了无数的麻烦!至少让他面上无光!

    荆皇后看着眼前冷厉了许多的儿子,心头一紧,“不管如何,都是我们欠她的!而且,她现在也没有做什么事情,更何况,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事情!”神色敛了敛,目光转向寝室的方向,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皇儿,现在最重要的是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位子!”

    秦钊收敛了怒意,“父皇如何了?”

    “还能如何?”荆皇后冷笑,“不就是那个样子?!”语气仍是咬牙切齿,恨意浮动,那个男人,她从敬仰到怨恨的男人,便是已经成了他们母子的阶下囚,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他们便像是他们不过是一群蝼蚁一般!

    秦钊神色阴沉了下来,起步往寝宫而去。

    寝宫四周被重重包围,便是苍蝇也休想飞进去,而传闻中病重的承平帝却是好端端地坐在了寝室花厅内,自己跟自己下棋。

    一身常服的他也不减帝王威仪。

    沦为阶下囚,也未失去上位者的气势。

    他是大周的承平帝!

    便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经将这高高在上的父亲困在此处,可秦钊在他的面前,仍是觉得底气不足,像是他本就该匍匐在他的脚下一般。

    承平帝并未因为有人进来而停下手中的棋局,甚至秦钊走到了自己的跟前,也仍是如此,比起愤怒地斥责这个不孝子,这般的漠视具震慑力。

    “父皇。”秦钊握紧了拳头。

    承平帝没有回应。

    秦钊低头看了一眼眼前的棋盘,缓缓开口:“昨夜永安姑姑回京了。”

    承平帝下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西北跟西南方面没有秦霄的踪迹,安国公府对废太子一事冷眼旁观,西南的万将军跟永寿姑姑的驸马有交情,秦霄恐怕不会冒险前往,所以,他最有可能是去了台州。”秦钊继续道,“虽然这些年他跟易之云有些嫌隙,但怎么说两人也是生死之交,相比父皇也是如此认为的吧?不过很可惜的是,易之云的软肋已经在儿臣的手里!”

    承平帝还是没有反应。

    “当年父皇派易之云去西南,这些年一直护着他,不就是打算将他磨成一把刀给秦霄用?”秦钊讥笑道,“易之云的确很忠心,只是可惜的是,在他的心里,永安姑姑可比对父皇的忠心更重要!对了,儿臣还知道父皇派淮王去台州一事,想来易之云让永安姑姑回京,不是怕违抗圣旨,而是另有目的的吧?”

    承平帝下子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他,威严的容貌添了一丝冷厉。

    秦钊心中生出了一丝雀跃,像是终于戳中了敌人的要害一般,“父皇让永安姑姑回京的目的是什么?儿臣真的很好奇,不过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查出来父皇的这步棋到底是什么?!”

    “秦钊。”承平帝开了口,声音仍是威严沉稳,“朕一直没有想过立你为太子。”

    秦钊脸色骤然狰狞。

    便是曾经猜测过他有这个想法,可如今面对了仍是无法接受!

    这些年,他对他如此纵容,如此宠爱,可却从未想过立他为太子,那他对他做的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了磨砺秦霄!

    这二十多年来都是他不过是一个笑话!

    “你可知道为什么?”承平帝继续道。

    秦钊一字一字地道:“因为我不是你的长子?不是敬仁皇后所出?!还是在你的眼里,我不管怎么做都比不上秦霄?!”

    “不。”承平帝回道,“嫡长子为太子这是惯例,但并不是一定,当初立秦霄,是为了稳定朝局,而论能力才智,你也不会差于秦霄。”

    “那为什么?!”秦钊厉喝。

    承平帝看着眼前狰狞如鬼的儿子,“因为大周的皇帝可以平庸,但是不能轻易受人摆布!”

    “受人摆布?”秦钊笑的更加可怖,这就是他的原因?“我何时受人摆布?荆家吗?没错,及冠之前,我的确是依赖荆家,可是这些年我已经一步一步地脱离荆家的掌控,甚至可以反过来掌控荆家,你凭什么……”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证明了?”承平帝打断了他的话,眼底没有一丝父子温情,“这些年来你对朕或许有怨恨,可从未想过要谋逆,可这次为什么下的了这样的决心?永寿带给梁王的遗言?萧瑀从台州带回来你跟海盗勾结的证据?荆家的怂恿?就是这些就让你失了方寸,让你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认为你有能力担得起这大周的江山?!”

    “在你的心里我不过是秦霄的一块垫脚石,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认为我是错!”秦钊狰狞道,“什么受人摆布?不过是你的私心而已!我是谋逆了怎么了?难道我还要等你将屠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才想起拼死一搏?!这样就让你不失望了?是!你当然不失望,因为没有人跟你的好太子抢那龙椅!”

    “梁王的遗言,不过是空口白话,敬仁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的死有问题,可你却信了!萧瑀是你的心腹,他的话你可以信,却不能慌!”承平帝的声音染上了怒意,“还有荆家,你反过来掌控了他们了?秦钊,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以为荆家为什么支持你谋逆?真的是因为他们杀了敬仁,担心朕知晓后追究,还是那所谓的跟海盗勾结的证据?不!是你现在当了皇帝,对他们来说更有好处!依靠他们谋逆夺位,来日你要付出的代价亦更多!掌控他们?到时候我秦家的江山会不会改了姓也还不知道了!”

    说完,扬手猛然挥落了棋盘。

    金丝楠木的棋盘坠地,黑白棋子洒了满地。

    秦钊却仍是冷笑,“不管如何,在父皇的心里,我永远都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

    “滚出去!”承平帝没有继续下去。

    秦钊双手攥的更紧,掌心几乎被指甲给戳破了,“父皇,你且好好看着吧,儿臣会让你看清楚儿臣绝对不会属于秦霄,更不会让任何人摆布!”说完,拂袖离去。

    承平帝一动不动地坐着,骇人的气势在殿内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