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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阿古神色微顿,盯着那扇敞开的大门,没想到竟有人插手这事,也不知是谁,“薛三爷可知那人是谁?”

    每月京师外放、回京的官员不少,薛晋倒没留心,“我等会就去打听。”

    阿古这才想起好像自己流露了太过在意的神情,说道,“不必劳烦薛三爷了,只是顺口一问,知不知道也无妨的。”

    等回头她让金书去打听,也一样能知晓。

    万丰酒楼门前喧闹,后院很安静,在宋芷耳边,更是安静。

    “贺绿浓死后,可有人来过?”

    “回大人,没有。荣德本来欠了刀把子几万两白银,后来荣德跑了,贺绿浓自尽,刀把子也死了,这酒楼成了凶宅,无人敢住,也没人买下。”

    宋芷拧眉,“放债的也死了?何时?”

    衙役想了想,“贺绿浓死后没几天。”

    宋芷眉头的川痕拧的更深,“日后跟我说案子,不许再这样含糊。我要知道荣德到底是借了几万两,刀把子又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衙役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被她训斥,心中颇不满,碍于她的身份,没敢反驳,闷声应了是。就出去了,过了许久才回来,“荣德借了两万两,刀把子是在贺绿浓死后第三天死的。”

    “死因?”

    “中毒。”

    “那可找到凶手了?”

    “没有。”

    宋芷神情一凛,放眼盯他。衙役只觉她目光锐如鹰隼,有些惊怕,“因、因为刀把子本身做的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仇家众多。跟他一样放债收利子的人,也常有死于非命的,官府就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也查不出。”

    “查不出就连查也不查了?”宋芷脸色一沉,本来她还觉京城到底是在天子脚下,律法应当更严明,可而今看来,风气甚至比不得元州那样的小地方,“速速将刀把子身边的人带来,我要问话。”

    衙役这回没多说,直接就去办事了。

    人都出去了,屋里更静。宋芷这才细细查看。

    屋子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地上有已干了的血迹。一切看起来都很像衙役说的,贺绿浓是自杀。

    这里地方宽敞,隔壁邻居离的较远,当晚并没人听见有什么动静。

    如果有贼人闯入,以贺绿浓的泼辣性子,不会不喊的。宋芷身为家人,她知道她的脾气。

    所以现在看来,贺绿浓依旧是自杀的。

    她将窗户全部打开,大片的光照入里面,屋里轻巧的尘土立刻飞扬,连同地上那几根微不可察的头发,也一同轻飞,缓缓再落。

    宋芷蹲身将发拿在手中,不是同一个人的。假设这里有荣德和贺绿浓的,但有一根不是。每个人的头发都不同,有粗有细,油腻的干燥的,都不相同。她将其他角落看了一遍,并没有再发现头发。

    连那样不起眼的地方都没有落发,扫的干干净净,偏是这屋中间有,贺绿浓为何不扫?

    莫非在荣德失踪后,屋子里进过其他人?只是衙役落下的,还是凶手的?

    她取了帕子将头发包好,凝神细看这杉木铺就的地板,抬手敲敲,响声很闷。她顺着木板缝隙一直敲去,敲到第三块木板时,手指微顿。

    缝隙下紧夹的地方跳起了什么东西。

    她小心敲打,灰尘跳上半寸高的地方,忽然有东西跳出。一点小小的白色硬物,像是人的指甲。

    宋芷蹙眉拿起细看,指甲边沿并不齐整,不像是用剪子剪下的。她从怀中拿了案卷,查看仵作所记,果真看见贺绿浓右手尾指指甲残缺。

    但是案卷上记载贺绿浓虽然死相颇为惨烈,但并没有挣扎的痕迹。

    可这尾指指甲,却分明是曾痛苦挣扎过。

    “大人,刀把子以前的家丁王四带来了。”

    宋芷将指甲和几根头发放在一起,缓步走了出去。

    薛升去了冀州,身边少了个人盯着,阿古决定明日就开始办正事。等他回来时,估摸也差不多了。

    日头还没下山,橙红的光打入屋内,映得屋里红。阿古去将新衣放进衣柜时,瞧见那已洗的干净放在床上的冬瓜,又想起薛晋来。

    那人颇有古怪,可又像只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

    阿古摇摇头,想不通。

    “咚咚。”“阿古姐姐,薛三爷来了。”

    阿古缓步走到门前,打开门就见他站在前面。背后大片斜阳倾照,抬眼看去,俊白的脸在阴影下,连那苍白病色也少了几分。她和气道,“薛三爷怎么又来了?”

    薛晋笑了笑,却笑不达眼,说道,“我们回来时,途经万丰酒楼,你不是问那新来的大理寺丞叫什么么?”

    阿古顿了顿,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牢,又特地过来告知,“薛三爷费心了,看来是打听出来了。”

    “嗯。”薛晋面色波澜无奇,声音却比平时更平淡三分,“那大理寺丞是个姑娘,二十七八的年纪。”

    “看来又是个厉害的女官。”

    薛晋微抿了唇,一会才道,“她叫宋芷,岸芷汀兰的‘芷’。”

    阿古猛地怔神。

    ☆、第27章 暗斗

    第二十七章暗斗

    “岸芷汀兰,郁郁青青。我的名啊,可是有来头的。”

    “那锦云的名字呢,有什么来头呀?”

    “没有。”

    “……为什么锦云的没有?”

    “因为……你是小丫头片子。”

    “那等锦云长大了是不是就有了呀?”

    “是啊是啊。”

    姑姑只比她大九岁,她从小就喜欢跟在姑姑后面跑。爹爹不给她买糖吃,姑姑会偷偷带她去买。

    她睡不着害怕的时候,姑姑会陪着她。

    她犯错挨骂时,姑姑总是第一个跳出来护着她。

    所以宋芷在她心里,是除了父亲以外,最亲的人。后来宋芷去了别的地方做捕快,还骗她说她是去玩,就是不带上她。气得她恼了姑姑一年,等团年时见到姑姑,却发现她手上多了很多伤。

    那时她才明白,姑姑是不想她挂念自己,所以才骗她。宁可自己恨她,也不要她每日都不高兴。

    她想做捕快,也是因为宋芷。

    可而今,姑姑是兵,她却是贼。

    她来京时想过很多变数,但惟独没有想过宋芷会来。若有人阻碍她的计划,她会想法子将那人送走。可如今自己的亲姑姑却在查万丰酒楼的案子,荣德和贺绿浓的名字放在一块,难保宋芷不是因为看见这两个名字才去翻案的。

    “阿古姐姐?”

    阿古回过神,眸色疲倦,“送走薛晋了?”

    “嗯。”金书拿了茶水给她,担心道,“阿古姐姐怎么了?”

    “金书……计划要重新想了。”

    “为什么呀?”

    “那宋芷……是我姑姑,亲姑姑。”

    “那也没关系呀,反正她不认得现在的你了。”

    阿古摇摇头,“她是不认得我了,但她认得荣德贺绿浓,认得洪知礼,我堂兄还在京城,难保不会见到。”

    金书奇怪道,“那为什么不找她一起帮忙?”

    阿古面色惨白,仍是摇头,“将真相说出来,她不会私下帮我。她信朝廷,信律法,她会拼死为我找回公道,但是绝不会手刃仇人。她信那刽子手会斩去凶手的脑袋,但她决不允许别人私自解决恩怨。但薛家是开国元勋,况且当年的事……跟皇帝有关,姑姑她再刚正秉直,也不可能斗得过朝廷。到时候她自己反而会丢了命,更别说报仇。”

    金书这才明白,又觉这路将走的更是艰难。只是阿古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他也不是。

    “刀爷死的那天小的是见过,可跟小的无关!”王四是个胆小人,见官差来家里已吓得腿软,被押到这里更是害怕。

    宋芷问道,“你最后见到刀把子时,他可有不对劲地方?”

    “不对劲的?这倒没……”王四绞尽脑汁想了许久,这才想起来,“有的,那日刀爷急匆匆回来,拿了钱箱走。下楼时小的和他对眼了,刀爷还将我错认成其他人。”

    “喝酒了?”

    “没闻见,刀爷酒量好,也不是容易醉的人。”

    “除此之外没其他异常?”

    “真没了。”

    宋芷拢紧眉头,沉思细想,如果没有喝酒,又像是醉酒,是当时就中毒了么?可并不是立刻毒发,说明对方不便下手,要让刀把子离开现场,再让他死。

    “大人……”王四小声道,“小的跟您说一件事,说完了您就放小的走吧。”

    宋芷冷声,“你跟我做交易?你隐瞒事实已是大罪,竟还想拿此事做交易,还不速速说!”

    她一凶,王四又怕了,只好说道,“其实刀爷和贺绿浓是姘头……他俩好了都有一年多了……所以我们都想,是不是荣掌柜杀了贺绿浓,又杀了刀爷,带着钱跑了。”

    宋芷蓦地顿住,“你说刀把子和贺绿浓是姘头?”

    “对……这事就我们兄弟知道,但刀爷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我们都没敢说。后来贺绿浓和刀爷都死了,我们怕惹上麻烦,就更不敢说了。”王四咽了咽,“贺绿浓好像是帮刀爷做事,坑了荣掌柜。但刀爷拿到钱后,就把贺绿浓赶走了。”

    那贺绿浓和刀把子都是荣德杀的?她不信,荣德怎么可能有那个胆子。就算有,他也绝非是能布置出这样一个精妙毒局的人。

    可现在荣德确实是消失了。

    宋芷只觉这案子扑朔迷离,静坐许久,才起身,神色沉稳,“去查查刀把子死前见过谁,荣德失踪当日,又有谁见过他。”

    “是,大人。”

    她负手而立,紧握拳头,无论真相如何,她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好的馄饨皮薄,嫩香美味,也讲究汤料。我这汤料,可是一等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