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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言简意赅。见血封喉。一刀毙命。

    千千的脸皱巴了一下,糊弄的表情戛然而止,这百试不爽的一招,好像,不太适合眼前这家伙。

    她清亮的眸子一闪,既然摸不透闻瑾轩的心理,姑且常理度之,看了闻瑾轩一眼,又再一眼,叹口气,努力把表情调整到万分懊悔的模样:“闻总,哎,我这人,酒量不好,酒品不好,一喝酒,就发昏,做了什么事情也忘记,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哎,反正人已经打了,事也干了。闻大老板,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引咎辞职,明天就走。”

    她大义凛然的表情一片壮烈之色。

    “做了什么事情都忘了——难为你还记得打了人。陆千千,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闻瑾轩对这种矛盾逻辑毫无容忍力,他眼中全是赞同的神色:算你还有自知之明,酒品,真不是一般不好。

    “不认识。”千千无辜的模样,确实忘了他的名字。

    “不认识?”闻瑾轩被口水呛了一下,他咳了两声,摆回原来正色的表情道,“你可知道,钱景臻是钱氏集团第一继承人。他父亲在俞章市跺一脚,地都要抖一抖。你,在闻世的年会上将他打成了猪头——陆千千,你竟然说不认识?”

    千千并没有被这些话吓倒,她挑一挑眉,脸上是隐隐的自信轻松神色:“他老爹跺跺脚能地震——又不是他?况且,你觉得他会哭着扑到他爹爹怀里一边抹眼泪一边告状说‘呜呜,爹,有个不认识的女人不让我调戏还把我打成了猪头’——吗?”她拖长了最后一个字的音调,笑眯眯的看着闻瑾轩,“放心吧,闻总,不会连累到闻世的。最多,估计以后可能会单独找我麻烦。”

    闻瑾轩被她张牙舞爪的表情逗笑了,但瞬间,千千毫不在意的表情又让他有些恼怒,他张了张嘴没出声,心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车子转过弯以后,开始缓缓降速,柔和的灯光透过车窗照射进来,在千千自信意气的脸上一闪而过,在闻瑾轩紧抿双唇凝视的脸上一闪而过。

    他的眼睛一动,紧紧看着陆千千那微微沁出了红色的手掌,声音隐隐带着不悦,将后座一件衬衣扔到了她手上:“你的手流血了,包一下吧——别弄脏了我的车。”

    他严肃的补上了后面一句,带着一丝丝不耐烦的腔调。

    衬衣雪白的布料一接触到鲜血,便点染出朵朵血花来,千千抓着那衣服,皱皱眉头,说的她多愿意在这里把自己手搞的鲜血直流一样,不知道穿了多久的衣服,一股奇怪的香味,这人,看着蛮男人的,怎么跟个娘们似得,衣服都搞的香风四溢。

    不要吧,已经沾上了血,也不能直接还回去;要吧,似乎也不太好。

    她低头看着衬衣,沉吟着没说话。

    车子里一下安静下来,在这本是平常的安静中,因着某人专注而奇异的眼神,好像有种奇怪的气氛悄然而生,陆千千实在不适应这种奇怪的气氛,她也不擅长处理这种奇怪的气氛,而对方显然安之若泰,毫无察觉。

    千千终于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闻总,唔,刚刚的事情,还有——这衬衣,算我谢你了,我会洗干净还你的。喏,就在这停吧,我先下车了。”她重重强调了干净两字。

    “算谢我?”闻瑾轩莆一听到这三字,瞥了那不知状况的家伙一眼,脸上忿然显出商人斤斤计较的本色,几乎立刻不满的驳斥,“你在年会上和行政部那个周云彩闹成那样,然后在我的车上,当着我的面,把钱氏集团的独苗打的变形,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就这么走了——这叫就‘算谢我’。”

    刚才要不是他及时让张允稳住了局面,只怕今天的年会真会变成‘斗牛’大会了,要不是方才他眼尖看到了钱景臻,只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早已经被愤怒的钱景臻撞在墙上贴起,撕都撕不下来了。

    真是不知好歹的白眼狼,他带着好心落空的不满看着千千。

    千千感受到对方强烈的谴责,看来是这家伙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抓着衬衣的手有抽筋的前兆,歪了歪头,犹豫的看了眼对面满脸计较的闻瑾轩,呃,这个事情扯下去会不会牵涉越来越大,千千安抚着良心,带着一丝壮然:宋远桥,张超们,为了你们不殃及池鱼,今日我白某豁出脸皮,无赖一把也是值了,

    “啊——突然觉得头好昏,”千千再次扶住额头,“啊,耳朵有耳鸣,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啊,闻老板你刚刚说什么?头昏,头昏,真的好昏……”

    她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做痛苦状:“我一定是喝多了,对,呃——好想吐,停车,呃——我想吐,停车!”

    随着她艰难的一声惨呼,车瞬间停在原地,千千心里大赞,干得好,小张。

    紧接着千千迫不及待的一推车门,踉跄着跳了下去:“闻总,不行,哎,我要吐了,我看你还是……我要吐了……呃 ”她伴随着扭曲的脸庞,瞬间几步踏入路灯的阴影处。

    “喂!哎,陆千千,明天……”她听见闻瑾轩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是让她早点来上班。

    几步挪到了阴影处,她立刻稳稳的站定,弯腰侧身偷眼瞅着那车,又过了一会,车子缓缓启动,向着大楼正面广场开了过去,看来是放弃了等她。

    方才一点点血差点滴到车上都那么大反应,现在说我要吐了,只怕更是躲都躲不及了。千千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胜利笑容。

    “上班?上毛的班。”千千扬扬手上的衣服,哼了一声,“晚上搞出这么个事,还指望那头彩,不倒出血就好了。”这等折了夫人又赔兵的赔本买卖,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她摸摸自己的口袋,上个月工资已到手,省省的话撑到毕业没什么问题,等有了毕业证这个通行证,那到时候自然是想到哪就到哪,好好找个地方,找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养活自己,一切再从长计议。

    根据这个身体原来主人“陆千千”过往记忆中的片段,那些周围环境和她自己经历的总结,无不处处都在强调读书的重要性,读书,是改变穷人孩子命运的最好武器,“陆千千”深深的相信: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证绝对是找工作的首块敲门砖,没有大学毕业证,工作的质量绝对是不一样的。

    白卿亭氏族门第观念虽然不是特别严重,但是对地位和权威这回事还是蛮重视的,因此,受了“陆千千”原本记忆的深刻影响,在解决温饱问题后,她目前唯一的目标和想法就是一定无论如何都要拿到毕业证。

    念及今天的事情,为了不让宋远桥难做,也算给保安部不留下把柄,她顺着墙根到了保安岗亭,留下了一封告别信(辞职信),算是单方面走了个流程,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至此,不告而别。

    另一边,车子缓缓开到了大楼的正侧面,闻瑾轩脸上还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如同黑暗中蔓延的蔷薇,呼啦啦的盛放了一脸一眼。

    他看向前方:“小张,你觉得,她真的喝多了吗?”

    小张没说话,缓缓摇头。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闻瑾轩兀自摇了摇头,脸上笑意更深。

    车子稳稳停下,他下了车,只觉得今日所有的郁结都奇异的消失了,脚步不由轻快起来,大厅门口,闻瑾意和闻瑾吉正在送客,闻瑾轩正好看见steven 唐带着他的助手田雨缓步而出,两步上前,一手握住他的手,另一手拍了拍他肩膀:“steven,今天招待不周,还要多见谅。这俞章到底不比淮左市,场地有限。不过,我们期待的心情可是只多不少的。”

    steven 唐微微颌首示意:“闻总您太客气了。”

    闻瑾轩又看了看他旁边的时同幸,几乎微不可察的瞬间,眉头皱了皱,但是几乎是刹那,他脸上是同样的热情笑意,拍了拍时同幸胳膊:“听说时大经济是steven的铁杆粉丝,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时同幸疏离而客套的笑了一下,陪着steven唐一同向外面走去。

    数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闻瑾轩投身喧哗的浮世热闹中,推杯进盏,笑意拳拳。

    走秀的台子已经清理,大厅变得更加宽敞起来。

    舞曲恰当的响起,姿势娴雅的淑女绅士滑入舞池,闻瑾轩只简单跳了个开场就停下来,手执着杯子,缓缓的喝酒。

    隔着重重人群,钱品秋穿着莹白如玉的晚礼服,红唇娇艳欲滴,一杯饮尽,一杯在手。

    可是,她的目光这一次,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回馈。

    一个气质温厚的男子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去,做了个请的姿势。

    钱品秋看着对面,闻瑾轩的目光绵远悠长,她落落大方的将手放到男子的手上,滑入了舞池,旋转,起身,伸手,踏足。

    男子客气的介绍自己,钱品秋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后,她眼中突然失去了闻瑾轩的身影。

    心口微微一顿,钱品秋舞步顿时一滞,温缓的音乐声变得空旷悠远。

    舞会已经接近尾声,陆续有一些人离场,有一些人,舞步缱绻,心却离去。

    她听见有人低声的议论着,今日在年会上绽放异彩的那个女人,正是闻大公子的禁*脔,指甲不自觉的抓紧,引得舞伴惊呼一声,讪讪退了两步。

    作者有话要说:  某闻的夏尔凡衬衣在咆哮:竟然,我只是一块擦手布,陆千千你这个俗人!俗人!你知道你守园子守多久才能换了一个袖子吗?

    而某千恍然不知,看着洗衣粉和肥皂发愁,洗不掉耶,要不开水烫烫?

    某衬衣:啊*……%()……#¥——等你完璧归赵的时候咱们再算账!!

    本章捉虫加修改,细节不改不顺不痛快。看过的姑娘们请忽略,如果有时间也可以瞅瞅哈。

    ☆、有些消息让人不安

    第二天一早,宋远桥带着那略显潦草的辞职信到了二十一楼,半是自责半是遗憾的交给了张允。

    张允在会议室外徘徊了一会,最终放到了闻瑾轩的办公桌上。

    关于昨晚公认第一名的获得者,翌日霸王做派的辞职,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他放下了辞职信后,在办公室外站了好一会,闻瑾轩也没有叫他进去,隔着一点透明的玻璃门,他看见闻瑾轩仍在看那封信,面色低沉,一行一行在信上面慢慢的敲着。

    半晌,也没有说话。他轻轻叹口气,自去了。

    年会的奖励最终发给了销售部门,他们的狼图腾系列从人数上压倒性夺得了不记名投票的第二名。

    保安部门长吁短叹,人人都去问宋远桥,只可惜,宋远桥找遍所有人才发现,陆千千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她不上网,不用电话,连邮件都不收发,完全没有一点二十一世纪新青年和新中年的做派。

    这么过了不到两天,人人都知道那风头尽出的保安部陆千千离职了。

    于是,关于年会的那一场走秀,便立刻多了很多活色生香的想象和猜测,很多人认定她是费尽心思没有重获新宠,不得不灰溜溜的离开了,也有人猜测,她是已经如愿以偿,这会,估计在某个庄园或者海滩悠闲的晒着太阳喝着红酒呢。

    这一日,宝洛刚刚走到大厅前台取包裹,便听到几个企划部的行政妹妹和前台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什么,她本来拿了包裹便要离开,忽然听的“陆千千”三个字,不由心里一动。

    结果听了不到一分钟,其中猜测实在不堪入耳,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几个小姑娘一见她,立刻乖巧的笑起来,忙不迭的招呼了一声,便各回各家,各找各部门去了。

    前台小姑娘来的不久,宝洛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捕风捉影的事情,还是少说些。嘴巴闲了,工作的事情就做的少了。”

    小姑娘暗自撇撇嘴,心里是不服气的:“谢宝洛姐指点。”

    “指点谈不上,不过是旧谈罢了。”宝洛拿着包裹,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哒哒的踩在地板上,光滑的地板上,仿佛步步生莲。

    小姑娘暗自瞪了她一眼,懊恼的坐下来,继续看那俞章大学的论坛。

    那上面已经热闹的不行了,有关这位大四突然绽放异彩的新任校花的传闻甚嚣尘上,简直炙手可热势绝伦。

    图文并茂的各种推测和传言完全没有被即将到来的毕业答辩影响,反而成了离别时刻最精彩的一场谢幕大剧场。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叫晴天打伞的发帖人在学校论坛挂了陆千千的墙头,拍下了千千某日深夜醉醺醺从雷诺下来的照片,一度引起学校多方揣测,但是因为千千已经大四,即使恋爱其实也算正常,加上一直没有后续,因此热议了一段时间,在千千恍然未知的时候就悄然过去了。

    然而在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这个帖子又被挖坟翻了出来,这次追加的猛料是千千和张教授在校园的照片,那张是张教授推荐千千去闻世集团时谈话时的照片,内容非常简单,但是,在这个帖子异样的内容下就显得格外引人遐想,那师生间最单纯的一次拍肩也似乎多了点其他的味道。

    宝洛一行行的看着留言和评论,眉头渐渐皱起,她点着鼠标,一下一下,想了很久,终于点了网页保存。

    这日下午,往总裁办送文件的时候,她眼尖的看到了陆千千的辞职信,那是张允曾经说过的,一张便笺纸上面随意用油笔写了几行字,隔得太远,她隐隐看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便知趣的移开了眼睛。

    想起宝钗那日说的关于年会彩头的准备,还有之前闻瑾轩暗自获取的信息,宝洛看着老板那张不拘言笑的脸,揣测心思向来是闻瑾轩最为厌恶的,她实在很犹豫。

    闻瑾轩打开文件,淡淡看了几眼,感受到宝洛的存在,他没有抬头,淡淡问道:“还有事吗?”

    宝洛咬了咬嘴唇,豁出去一般:“闻总,今天我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闻瑾轩又翻了一页:“嗯?”

    “关于陆小姐的。”宝洛紧紧看着闻瑾轩。

    对方的手不自觉的顿了一下,宝洛如同受到鼓舞,将自己在论坛看到的消息简单而委婉的讲了出来。

    说完了,她站在原地,心里砰砰跳着,曾经三个秘书因为揣测闻瑾轩的心思离职,也有一个因为揣测闻瑾轩的心思从小小的市场助理青云直上成为总裁办的一员——她怎么也要赌一把。

    闻瑾轩合上手上的文件,往桌子前一推:“这份市场数据的七十五分位有点问题,你去找郝云峰核对一下。”

    宝洛飞快的接过文件,犹豫了一下,到底不敢再开口,应了一声慢慢的往门口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暗暗的腹诽:叫我!叫住我!叫住我呀!

    但是直到办公室门轻轻阖上,也没有听见后面有任何异动。

    难道,我猜错了?宝洛把文件按到怦怦乱跳的胸*口,一阵疑惑。

    办公室门阖上的瞬间,某人转过了头,那份被半压在合同下面的辞职信字迹飞舞,闻瑾轩慢慢的将它拉出来,便笺纸很薄,稍一用力就微微开裂。

    他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纸张,眼睛深如黑潭,轻轻叹口气,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桌面:陆千千啊陆千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没有足够的庇护,孤军奋战的你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呢?

    而这个时候的千千正在全力准备她的毕业论文答辩,靠着在图书馆的一周苦熬,好歹把原来的雏形论文填了个大概。

    这一日,她走出图书馆,已经是五月的风,吹在人脸上,像一团小小的阳光,明媚肆意。

    千千穿了她之前和公孙然一起买的那条桃红色裙子,裙子剪裁合体,颜色明亮,衬托的千千面如桃花,她站在台阶上伸个懒腰,几个路过的同学都放慢了脚步,频频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