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达，你都同手同脚啦！”

    “啊，没事，我一定可以的！”

    化妆师忍俊不禁，随后又检查了一下鹤京的妆容，保持得很好，稍微补点粉就可以了。只是鹤京相貌底子太好了，都刻意丑化了还是很抢眼，不由叹了口气，希望由后期制作来让鹤京显得“惨”一点好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鹤京一站到镜头前就立刻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一向挺直的脊背微微弯垂下来，脸上带了些惶恐与匆忙，导演还没喊就已经入了戏！

    苏瑞清拍掌，搓了搓有点冷的手，还特意换了个坐姿，一副期待的样子。

    鹤京从远处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手里头抱着个包袱，脚步踉踉跄跄，惨得不行，忽然一个趔趄，吓得苏瑞清下意识地差点站起来，随后才猛地回过神来，这不是在拍戏么？

    群众演员一个前扑，将鹤京扑倒，鹤京拿起包袱砸在那人头上，挣脱过后继续向前奔跑着，随后从身后涌出来一批拿着自制武器的山贼。

    为首的正是灰头土脸的周达，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抹鼻子，冷哼一声：“还跑？以为能跑出小爷的手掌心？”

    说着一挥手，将手中的木棒甩飞出去。

    “咔！”苏瑞清喊了卡，周达的表现他并不是很满意，准备再重新来一遍，可这声咔喊完了，周达手中的木棒已经飞跃出去，正砸中鹤京的肩膀。

    鹤京猝不及防，没想到原本安排的虚晃一招会变成真材实料，等他做出反应的时候稍晚了一步，那木棒是冲着他的胸口砸过来的，被鹤京一躲刚好擦着肩膀飞过。

    还没等苏瑞清说话，周达就一脸慌张地跑到鹤京身边：“鹤哥，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紧张就把木棒甩飞出去了，你该不会怪我的吧？鹤哥，你疼不疼啊？”

    鹤京抬头看了一眼周达，少年眼睛里都氲满了水汽，可怜又无助。

    “怎么样？”顾书上来看鹤京的肩膀，紧张地问，他们站得远，那一下子打了个什么后果都看不清自然十分担心，正式开拍第一天就闹出来这么个事情实在是不太好看。

    鹤京说：“我没事。”

    顾书追问：“真的没事？”

    “嗯，只是擦了一下，没事。”他回头看向苏瑞清，眼神示意可以继续，苏瑞清点了点头，也就没喊停工，这一段戏重新拍。

    周达忐忑地不行，问道：“鹤哥，真的没事么？”

    “没事的。”鹤京稍微活动了下肩膀，皮肉伤都不严重，周达这个表情太夸张了。

    “对不起，我是不小心的，鹤哥，不要生我的气。”周达眼眶含泪，咬着下唇。

    这一条作废之后就要重新拍，前面鹤京被人扑倒在地的画面也要再来一次。

    第二次的时候那人没注意角度，压伤了鹤京，鹤京膝盖在地上磨蹭了一下，再加上粗布衣料的摩擦力，疼得很。

    苏瑞清注意到细节喊了咔，问了鹤京的状况，那人连连给鹤京道歉，鹤京摆摆手，“没事。”

    随后，又出问题。

    ……

    一连五次之后，苏瑞清脸色都青了。

    为了画面的连贯性，鹤京被人扑倒在地了很多次，这种天气骨头都脆得很，地面硬度又相当高，可以想见被扑倒在地时的疼痛感。如果换了别的导演的话，可能会体谅演员，想个别的办法，可这时候苏瑞清吹毛求疵的毛病犯了，很不耐烦地让他们继续一直重复。

    顾书看得都急了，他都觉着疼，犹豫了下，跟苏瑞清说：“苏导，先休息一下吧，我看他们重复一段戏这么长时间肯定疲乏了，缓一缓，先拍别的。”

    苏瑞清放下茶杯，阴着脸沉思了会儿最后点点头，喊道：“先休息一下。周达，你过来。”

    周达被苏瑞清叫过去，担忧地看了看周围人，一咬红唇，挪着步子走过去。

    “对不起，苏导，第一次不小心差点砸了鹤哥之后我就特别紧张，一、一直演不好。”眼里水光又泛滥了上来，苏瑞清见他这副可怜样子，又想起他背后的靠山，到嘴的狠话却说不出来了，憋了一会儿叹口气，“哎，小周，你倒是没什么，但你这是给鹤京添麻烦啊。”

    “我、我知道。”周达急匆匆地说，“这次休息好了我一定好好演，我给鹤哥添麻烦，也给剧组添麻烦了，对不起，苏导，也对不起鹤哥，我……”

    “没事，你调整好情绪，好好休息休息。下一次，我希望能一遍过了这段镜头。”

    “嗯！”周达狠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苏导！”

    “去吧。”苏瑞清头疼得很。

    鹤京身体比以前结识了不少，连续几次的撞击没对他身体造成什么大碍，损伤最大的地方就是膝盖，被磨下了一层皮，见了点血丝。

    顾书不知道哪儿找来了一堆冰块给鹤京浮上，脸皱着好像疼的是他一样，“我看那个周达是故意的吧？虽然是个新人，但是听说演技不错啊，怎么会连这么个动作都演不好？”

    鹤京压低了声音：“话别乱说。”

    顾书瞪了鹤京一眼：“又没别人在，我离得远看不清他动作，你要是发现他有什么小动作就跟我讲，我有的是办法修理他，这种暗地里动手脚的人我见得多了。”

    鹤京忽然笑了起来，拍了拍蹲在他身边给他敷冰块的顾书的头，“我真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至于周达……我处理得好这个事情。”

    不知道怎么了，顾书忽然想起来大年三十那天晚上鹤京的笑容，打了个冷颤。

    中间休息了约有十分钟，苏瑞清就喊着让各个单位就位重新开始拍摄。

    化妆师赶紧给鹤京补了妆，又多嘴说了句：“鹤京，你别介意，周达就是入戏慢，慢慢就好了。”

    鹤京有些好笑，他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连句带点情绪的话都没说周达，就闹得好像他已经把周达吊起来打了一遍一样。鹤京看了一眼周达，周达也正在看他，像是被抓到偷窥似的，周达猛地把头转过去，低了头，眼神往地上瞟。

    补完妆之后，鹤京把披着的毛毯摘下来递给顾书，再站到镜头前之后的表现又如先前一样，好像之前重复了十几遍动作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苏瑞清感慨了一句，鹤京可真沉得住气，再一比划了个准备的动作就喊了“”。

    ☆、第38章 小惩

    一个镜头重复十几遍任谁也受不了，更何况是在这种寒冷环境下做出那种容易伤害身体的动作，怎么调整好心情去应对这种情况就需要看演员自己的本事了，演技是一回事，心理素质则又是一回事，但凡能爬到高处的演员这两者都是缺一不可。

    苏瑞清不禁有些担心鹤京，害怕他失了一般的水准，可一看到鹤京的动作苏瑞清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鹤京表现出来的水平并不比第一次做这番动作要差，甚至恰到好处得将一些细节处修改得更为真实，也更便于摄像机捕捉他的表情跟动作。

    这一次所演出来的效果比前几次还要好，苏瑞清暗自下了决心，如果周达还在捣乱的话他就不会再给赵天恒面子。

    “还跑？以为能跑出小爷的手掌心。”周达冷哼一声，一举手就欲将手里头的木棒丢飞出去。

    “咔”。

    苏瑞清喊停，侧过头去看摄像机里拍出来的画面，细节处也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周达虽然表情有点令他不太满意但是到底不能再浪费时间在这一个镜头上，于是点了点头。

    周达原本看着苏瑞清紧张得很，见他点了点头长吁出一口气，比了个y的手势，夸张的肢体动作逗得周围人噗嗤一笑，他三步蹦作两步跳到鹤京身边，甜甜地笑了：“鹤哥，终于过啦！”

    “嗯。”鹤京点点头，他这一身戏服在地上滚得有些不像样子，化妆师凑上来犹豫着要怎么修一下，想着下一段他还要穿这一身衣服呢，顿时发愁得不行，虽然效果就要鹤京衣衫褴褛的，但是这个被搞得也太破了。

    剧务带着衣服上写着“食”字标志的人过来跟苏瑞清说了两句，苏瑞清一愣，看了下手表才反应过来这都快一点了。一上午就耗在这个镜头上了，苏瑞清虽然很不满这个进度但是没办法。

    叫来工作人员中场休息休息，把盒饭分了下去。

    上到导演大牌明星下到搬东西的杂务人员，盒饭的内容都是一样的，顾书把鹤京的那份领来了之后，问他：“膝盖还疼不疼？”

    “不疼了，哪有那么娇贵。”鹤京哭笑不得，顾书真是大题小做。

    顾书照顾鹤京照顾得细致，从包里拿出一双不锈钢的筷子递给他，压低了声音问：“那小子没做什么手脚吧？”

    “没。”鹤京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吃饭，他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举止优雅，细嚼慢咽，就连咀嚼的动作都苏得不行。

    “昨天打电话联系我的有十几支广告，还有七家杂志社的封面拍摄，五家娱乐节目邀请你去参加，你对哪个方向的比较有兴趣？”顾书坐在凳子上，一手玩着钢笔，一手手指架着个小本子，问鹤京。

    “你的推荐？”

    “这两支广告不错，奔驰最新出了一系列代表年轻人的跑车，准备做拟人化广告，新意跟实力都足够，开出来的价格也不错。还有一个是内裤广告。”

    鹤京吃饭的动作一顿，放下筷子疑惑地看他：“内裤广告？”

    “嗯。”顾书面不改色，“这款内裤是ck出的新款，结合了绿色、健康、舒适与时尚为一体，档次很高。”顾书把小本子翻了一页，拿钢笔点在纸面上，笑了笑，“当然人家需要你的好身材。”

    “其他……”

    “内裤广告？”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鹤京没继续说下去，看着来人，周达眨了眨眼睛，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一样匆匆退后了几步，含蓄地说：“对不起啊，鹤哥，我听到ck内裤广告的时候想起来一件事情才……”

    “什么事情？”顾书把本子合上，装进口袋里，问他。

    周达含糊不清地说：“唔，我经纪人也收到了对方的邀约，但是没在考虑，她说这系列内裤广告有点太……那啥，就是，嗯，会让两个男人一起展示什么的，她怕影响不好，所以我刚才听鹤哥好像对这个广告挺感兴趣的，就多嘴说了一句。”

    “没事。”鹤京没多做理会，顾书解释说，“ck向很多亚洲艺人都发布了邀请，据我了解数目高达上百人。最近同志解放的风潮很盛行，很多个国家都开始推进同性结婚合法化的法律进程。内裤公司是支持者，所以想拍这一支广告，总共有很多个系列，东方美是其中之一。”

    “原来如此。”

    “对呀，虽然我很感兴趣，但是毕竟……咱们国家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清，媒体对这方面又抓得蛮严的，所以我不是很敢啦。”周达搔了搔脸，有些害羞地说，“而且我身材也不是很好，到时候拍了肯定就要被喷得很惨很惨。”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鹤京的身体，压下深藏在眼底的一丝讽刺笑容，“鹤哥的话没准可以哦。”

    鹤京的骨架偏小，看起来十分瘦弱纤细，可实际上他的身材是属于柔中带刚型的，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结实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既不像是健美先生那样肌肉贲发到夸张，也不像是当今那些奶油小生那样干瘪，很有看头。

    这方面，周达怎么可能会知道。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会被喷？”赵天恒横插一脚，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嚣张着就走过来，他踢了踢顾书的凳子，顾书一愣立刻站起来找了个椅子给赵天恒坐下。

    “在说内裤广告啦。”周达脸红扑扑地看着赵天恒，冲他眨了眨眼，“我说我身材不好，可拍不了那种广告，鹤哥肯定是可以的！”

    “他？”赵天恒跟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大笑起来，鹤京的身体瘦得跟什么似的，抽烟酗酒，不规律饮食，再加上疏于锻炼的人能有什么好身材？“他可不行，皮包骨头，抱着都咯手。”

    “呀。”周达忽然夸张地叫了一声，害臊地说：“鹤哥他？”

    赵天恒瞧他害羞的样子忍不住逗了几句：“他跟你一样。”

    “原来如此。”周达了然地点了点头，像是有根线把他跟鹤京的距离拉得近了一点一样，暧昧地笑了起来，“我说我怎么一见到鹤哥就觉着亲切呢。”

    鹤京心里头一阵恶心，娱乐圈里一向乱得很，喜欢玩女明星的不少，喜欢玩少年的人虽然不及前者但并不是没有，也因此生出一股男生女相的毛病，少年刻意把自己往柔弱娇小楚楚可怜的方向打扮，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子柔弱的气息。原本周达表现出来的模样只是单纯，可一到赵天恒面前就显得很娘很做作，可偏偏的，赵天恒就好这口。

    不想因为这两人影响了心情，鹤京说：“我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饭都没吃完就走，去哪儿啊？”赵天恒皱了眉头，看了一眼鹤京饭盒里的东西，脸明显沉下来了，“你就吃这个？”

    鹤京没回话，顾书也看天装作自己不存在。气氛就尴尬下来，周达怕赵天恒不开心，也因为心里头的一丝不甘心，就解释：“天恒哥你怎么啦？剧组里的人都吃这个的，你看，我也吃的这个。”

    周达指了指远处，一个椅子上放着一盒还没开动的盒饭，外包装跟鹤京的这盒一模一样。他以前拍电影的时候，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说服赵天恒来探班，以此来抬高自己在剧组里的地位，今天赵天恒能来是他意想不到的，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赵天恒居然会关心别人吃的什么盒饭？

    他当时拍电影差点被一个道具弹片炸到眼睛也没见赵天恒为他皱个眉头。

    “真可怜。”赵天恒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回头看了一眼助理，助理点头立刻去一边打了个电话，没多久就有人送了一份新的外卖来，包装盒上画着大酒店的图案，一看牌子，还是这附近一家最出名的五星级酒店。

    周达都看傻了。

    赵天恒努努嘴，送外卖的就把盒饭往周达的方向递，周达一愣，喜滋滋地说：“天恒哥，给我的？”

    赵天恒冷笑一声，“你也配？”随后怒骂那人：“瞎了眼啊？送给那边那个。”

    “哎，好！”外送工作人员立刻递给鹤京，也不怪他，鹤京穿得太过破烂，看着就像是个群众演员一样，谁能料到是送给他而不是送给这个脸蛋漂亮皮肤白皙的少年？

    周达的笑容僵在脸上，伸出来的手尴尬地握成拳收了回去。

    鹤京看了一眼那份盒饭，菜点装饰精致，看着就很有食欲，还有一只肥美的大闸蟹。他心中一动，接过盒饭放到一边，对顾书说：“你吃吧。”

    顾书吓得毛都要炸了，赵天恒瞪着他的眼神都快要把他烧着了，心里头一个劲儿地在骂鹤京没良心，故意搞他，表面上保持着笑容：“我吃饱了，就不吃了。”

    “我也吃饱了。”鹤京淡淡一笑，没动那份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