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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看不出你还挺镇定的。”狗翻了个身,四肢摊开在沙滩上日光浴,刚消停没两分钟,闪电像找准目标一般对着他周围来了圈扫射,打得地面凹陷,活生生炸出一个大坑。堤丰开始还咬紧牙关忍耐,过了几分钟终于忍无可忍,啪地跳起来发飙,用何泉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呱啦吼了一串什么,气得在原地转圈。

    “爷走,爷走还不行吗,你这没良心的傻逼!”半响,堤丰气够了,也不解释为什么,一头扎进海里再也没回来。

    何泉没机会问前因后果,又没有追上去的能力,只好留在原地等待,这一等就是好几天。虽然极其节省,但到第四天,为数不多的水和食物还是见底了,然而救援人员依然没有到来。

    看样子,获救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无法,他只好带上刀具,穿上救生衣,试图游到对面那座生长着茂密植物的大岛寻求一线生机。可那座岛非常奇怪,看起来只有两三百米的距离,却怎么都游不到。而且越靠近岛屿浓雾和风暴就越大,浪花能卷起几米高,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颠簸。体力消耗得太多,加上风险,只好退回来。

    “好难受……”第七天,何泉在烈日下消耗体力。

    没吃没喝虽然很痛苦,但最煎熬人心的还是无止境的漫长的孤寂。那只话唠又嘴贱的狗不在,世界一下安静太多,以为终于落得个耳根清净,没想到却是静得有点儿难熬。

    又过了两天,救援没到,积蓄吃完,而水早就喝光了。他曾试着回到飞机坠毁点寻找食物和饮用水,也学狗去抓鱼,可是无论哪个方法都一无所获。堤丰离开的第九天,史无前例地热,何泉频繁地舔干裂的嘴唇,最后连丁点唾液也分泌不出来,而坚持了好长时间没有出问题的心脏,此刻也不安分地乱跳。

    他开始感到绝望,意识到死亡那么近,觉得自己可能熬不下去了……

    周围静得要命,明晃晃的太阳照得地面雾气蒸腾,何泉有气无力地躺在滚烫的沙地上疑惑。按理说搞不好要死了,应该挨个怀念下亲朋好友,结果他满脑子都是那只狗。

    对了,狗不是一只,是一条。

    可是一条感觉不可爱啊!

    还是一只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何泉口渴难耐又被太阳晒得精神恍惚时,一道阴影笼罩上来。他虚起眼睛,隐约辨认出那是个有着阳光般耀眼的金色头发的男人,笼罩在浅金色的柔和光晕中,像慈悲的神。

    这是……是救援队到了吗?

    何泉想说话,沙哑的嗓子发不出任何声响,只能张大眼睛,企图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想法。那个男人笑了笑,似乎说了句有我在不用怕,接着温柔地抱起虚弱的他,把什么清凉的东西灌到他嘴里。

    这是什么水,好冰,好甜,好解渴!

    何泉贪婪地咽下琼浆,两手抓住来路不明的男人,含糊地说我还要。

    几口水下肚,他大口喘气,渐渐恢复思考能力,模糊的视线也终于稳定,能对准焦距。可是等他看清周围才发现,巴掌大的岛上哪有什么救援队,更没有金发美男,只有面前蹲着用猴抓挠耳朵的堤丰。

    “该死的,这家伙丢掉就好了,管他死活,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良心,还专门跑回来,烦死了。”狗不晓得为什么一直在发脾气,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也听不清。何泉问他怎么回来了,还说我刚才晒糊涂了以为救援队来了。狗听了忽然暴跳如雷,然后用前爪狠狠拍打地面:“什么救援队,那是老子!我要不回来你估计就死在这了,现在本大爷救了你,你说怎么办吧,看你也不像有钱能报答我的主,只能当仆人来还债了!”

    “你救了我?”何泉坐起来,努力回忆刚才的情景。首先他肯定自己没眼花到分不清人类和狗的地步,其次他刚才喝的是椰子汁,狗爪子又不能使用工具,要怎么才能在椰子上凿个洞喂他喝?

    所以,虽然很荒唐,他还是小心地问:“你能变人?”

    “科幻片看多了,狗怎么可能变人,你当我是变形金刚啊。”堤丰嚎叫着跳起来,一爪拍到何泉头上:“别是晒傻了,傻了吧唧的仆人我可不要!”

    狗也不可能说话吧……

    “好了,快起来收拾东西,这里没希望了,我们要去另外座岛。你上次做的那个筏子不错,再弄一个,我推你过去。那边太远,我怕你没那体力过去。”今天的堤丰好像格外不耐烦,一边监督何泉做筏子,一边焦躁地转圈,时不时用陌生的语言低语,好像有什么东西再催促他似的。

    “可我试过,那座岛根本游不过去,根本就是海市蜃楼,看着近,实际不知道在哪。”何泉手上动作没停,但说出自己的疑惑:“还有,你这几天去哪了。”

    “当然是去勘察情况了,要带着你上岛,总得先看看那地方适不适合人类生活,有没有你们这些低等生命体吃的食物,空气是否适合呼吸,不然白白害你送命怎么办。爷我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好歹也是有责任心的。”堤丰吩咐何泉把重要物品放在防水背包里随身携带,其他用不上的丢掉减轻重量,然后用头顶着筏子下水:“还不上来,看什么看,想被热死晒死直说,我不管你了!”

    “为什么这么着急。”何泉担心狗推不动自己,还想客气一下说自己游,可他的心脏从刚才起就忽快忽慢,出现早搏现象。他尽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坐上筏子,见狗毫不费力地推起来,才知道担心根本是多余的。

    “你的话好多,平时不是都跟机器人一样没表情也没好奇心的嘛。”狗游得很快,但那座岛依然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第一天夜里我听到你和别人说话,好像讨论过这座岛,说是上去就出不来了。”何泉想了想,觉得那不是梦:“反正经历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你再说几件也吓不到我。”

    “是吗,那就这么跟你说吧,我们乘坐的飞机坠毁在一个很不妙的地方,是两个世界重叠的缝隙。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位面,不管是生物还是当地的文明都和你生活的地方有天壤之别,完全超出你的想象。再简单一点,那座大岛,不属于地球,进去就到异世界了,想回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说着,他忽然停下动作:“不过小岛屿刚好在界线上,还有机会出去,怎么样,是要跟我走,还是继续等待救援?”

    水都喝光了,你让我在那等死吗?

    何泉盯着堤丰的眼睛,那双漆黑得像黑曜石一样闪光的眸子此时说不出的可靠。尽管那段解释含糊不清而且近乎天方夜谭,但他还是选择了眼前这只狗:“反正我是孤儿,即使幸运获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不如跟你去冒险。”

    “哈哈,人类就是好玩。”听他这么说,堤丰来劲了,推着筏子往岛游:“按照我的规定,谁推上岸的东西就是谁的战利品,从现在起,何泉,你是我的了。”

    ☆、第5章 登上孤岛

    “无所谓。”何泉耸肩。

    “卧槽,你有点骨气行不行,说好的反抗精神呢,说好的自由意志呢,说好的威武不屈呢?你们中国人不是最喜欢引用那首诗了,什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怎么到你这,那么轻易就把人格和尊严给出卖了。”这次轮到狗无语,爪子啪啪啪地打水,开始说教:“你现在要被我当战利品用了啊,懂什么叫战利品吗,就是我的东西我说了算,你没有一丝权利,把你吊起来打还是卖给别人当奴隶都可以。面对这种不公平的待遇,你应该顽强地誓死反抗,拒绝压迫,打倒我夺取政权争取解放才对!”

    到底是谁电视看多了,我看你才是被电视剧洗脑的笨蛋!

    何泉有些嫌弃地在内心吐槽,不时拿眼睛瞟大义凛然状的狗,心想这茫茫大海要我怎么反抗,用膝盖想都知道打不过有牙有爪的生物,难道为了保住节操就应该跳水里一死了之,或者咬舌自尽?

    才不要,他还没活够呢。

    “中国也有识时务为俊杰这种说法。”何泉很淡定,又不是牵涉到什么民族尊严国家主权那种不可动摇的大问题,没必要以死相搏。反正他这么多年都是帮别人干活,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人生,自由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再说狗又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你这家伙,气死我了。”堤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从现在开始,你要每天伺候我,白天做饭给我吃、晚上帮我洗澡按摩,还得叫我主人大人!”

    “随你。”狗义愤填膺的样子实在好笑,何泉托着腮,嘴角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反正我身体素质就这样,上山打猎下河抓鱼长途跋涉是没办法了,你要我伺候你,行啊,不是会治病吗,先把我心脏病治好。”

    “擦勒,怎么觉得我亏了!”狗思考了几秒钟,得出这么个结论。

    “我也这么觉得,尊敬的主人大人。”说完,用食指开玩笑般弹了一下狗的额头。

    如果对方是刚认识没几天的人类,这个动作就有些不妥,既暧昧又大胆,有点挑逗的意思,不过是只狗的话,就不用想那么多,倒是堤丰楞了两楞。因为在他印象里何泉只在自己被螃蟹夹住鼻子时笑过一次,其他时间都是面无表情,好像戴了张面具,而那面具下隐藏着无止境的悲伤。他虽然外表平静,可是能看出总在努力隐忍什么,让旁观者也跟着难受。

    所以,没想到他表情生动的样子,那么好看……

    凭良心讲,何泉的脸倒也没有多引人注目,五官分开看都挺精致的,合在一起却没有特别诱人,属于中等偏上,但没有记忆点的长相。可他有个特质,就是笑起来平易近人,特别有亲和力,很舒服。这是干服务业练出来的,堪称完美笑容,却不是他内心最真实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