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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注意到她的样子,刘恒捏了下她的肩膀,“不关你的事,别担心。没有你,他们也会找到别的口子放进人来。而且捧墨早前看着九月总往前院走,就把她关了起来,不然也不会只有一半人中了药,给我们留下这一线生机。”

    “是什么有问题?饭吗?还是茶?”

    林喻乔觉得纳闷,为什么只有一半多人中招。

    “是酒里。她借口帮小二端酒,不断的来往前院。她碰过的酒壶里都下了药,其他的酒壶还没下完,就被捧墨发现,看她借口停留在前院,怕她不安分,就叫人带下去关了起来。另有一些人没喝酒。”

    “多亏了捧墨,肯定是九月想勾引你来行刺,后来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也不知道他们其他人怎么样了。”

    她的最后这句话让刘恒也沉默了,捧墨,捧砚,捧剑,捧萧都是他一手□□出来的人,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俱都得用,如今捧墨,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到了深夜,他们坚持着走到了这座罕无人迹的深山密林最深处。

    扶着粗壮的树木歇息着,刘恒一停下来就再也动不了了。林喻乔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再也没法继续走了,并且更糟的是又发起烧来了。

    “乔乔,之前,对不起。你所求,而我能给你的,已经都在这里了。”

    趁着还有力气能说出话来,刘恒拉着她的手覆上心脏处。

    以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别人过,一向俯仰无愧。可是现在因为心变了,当交付真心后,就不禁觉得他之前确实对乔乔太过严苛。她的所求本来也没有什么错,只是他不敢接受罢了。

    听到刘恒的话,林喻乔先是呆了一下,然后瞬间喜极而泣。

    这是表白么?

    在这样的情况下,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足以压倒一切的忧惧,她终于有种熬出头的感觉。

    过往的一切都不值得深究了,林喻乔迫切的想要寻到生机,想要与他一起活下来,去过一种名叫“未来”的新的生活。

    就在她抱着刘恒又哭又笑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的歌声。

    “初一早起噻去望郎

    我郎得病睡牙床

    衣兜兜米去望郎

    左手牵郎郎不应

    右手牵郎郎不尝

    我又问郎想哪样吃

    郎答应:百般美味都不想

    只想握手到天亮

    初二说噻去望郎……”

    ☆、第33章 获救

    “子平,你坚持住啊,你听,有人在唱歌啊,这山里有人啊!”

    林喻乔眼泪还有几滴挂在眉睫,听到声音后立即兴奋的摇晃着刘恒,努力撑着想把他拉起来。

    可是刘恒的精神已是强弩之末,在听说终于有了生机后,再也撑不住了。还没等露出笑容来,手就重重的从林喻乔手心里滑了下去,眼睛一闭,失去了意识。

    虽然刘恒不胖,但是到底是个健壮的成年男性,林喻乔独自拖不起他,只得先把他放在一旁,自己循着歌声去找人。

    她穿过枝叶重叠的树林,拐过去一排高大的灌木丛后,就被眼前桃花源式的景象震撼了。

    前面是一小片平地,阡陌纵横的田垅上,整齐的栽着绿油油的各式蔬菜,最边缘有两间简陋的泥屋,屋外还用篱笆围着一块小花园。

    林喻乔仔细听了听,歌声就是从泥屋里传出来的。

    为了安全起见,她找出藏在靴筒中的匕首,头朝外放入袖中,为自己壮了壮胆,就走过去敲起了门。

    听到“扣扣”的敲门声,屋里的歌声骤然停了,随后里面传出了桌椅倒地的声音,还有踉跄的脚步声。

    “老头子,是你回来了吗?”

    激动颤抖的声音伴随着门打开后,露出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老人大约年近七十,腰背佝偻,衣衫虽然满是补丁,却干净整齐。

    看到外面站着个衣衫狼狈,相貌精致的小娘子,老人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大娘,您救救我夫君吧,他受了伤,还发着高烧,躺在那边的林子里呢。”

    见老人还算面善,也没有其他办法的林喻乔赶紧扑过去抓住大娘的手,祈求她的帮助。

    “小娘子啊,别急,别急,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

    大娘转身带上门,颤颤巍巍的跟着林喻乔一起向树林走去。

    因为她到底上了年纪,脚程不快,林喻乔在她身后焦急的要命,无数次的想在后面推着她跑。

    用了林喻乔来时三倍的时间,大娘才赶到了刘恒躺着的地方。

    慢慢的弯下身,大娘看了看刘恒烧红的脸,又摸了摸他的额,向林喻乔说,“看起来烧得厉害啊,得把他弄到屋里去。”

    在她身边的林喻乔也急的团团转,她本来就是过去求助的,谁知道屋里只住了一个老太太,也没法帮她把刘恒拖过去啊。

    “大娘,这里除了您还住着其他人吗?”

    想起大娘开门时还喊了声老头子,她带着期望向大娘问道。

    叹了口气,大娘有些感伤的说,“就我一个了。”

    那怎么办呢,大娘自己都走不快,肯定帮不上忙的。盯着刘恒看了一会儿,林喻乔最终下定决心,如今这种情况,只有如此了。

    她弯腰拽着刘恒两侧肩膀上的衣服,想努力把他从地上拖行过去。

    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拖动他往前挪了半个身长的距离。林喻乔直起腰喘了口气,重又弯下身去拖,却不料被手心的汗水滑了一下,脱力向后仰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也不顾屁股摔疼了,她呲牙咧嘴的撑着地站起来,又要继续拖。

    “小娘子,要不你随我回去找根绳子绑在他腰间,这样拉还能省些力。”

    在一旁看着她这番动作的大娘拉住她的手,给她出了个主意。

    “那最好不过了,谢谢大娘啊。”

    额间和后背都被汗水打湿,屁股后面还有泥土也没来得及拍打干净,林喻乔头发乱糟糟的蓬着,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

    但是她朝着大娘感激地一笑,双眼亮如星子,眉目宛然,桃李夭秾,依旧让大娘惊艳。

    “这孩子,长的真俊啊,就和天上的仙女儿一样。”

    大娘一边感叹着,一边拿出自己的手绢,拉着林喻乔弯下腰,为她擦着汗。

    跟着大娘回去拿了一段粗粗的绳结,林喻乔一头拴在刘恒的腰上,一头拴在自己的腰间,像个在海滩边拉船的纤夫一样,一步一喘的往前拖着。

    直到月上中宵,她才把人拖到屋里。

    其实她浑身早已脱力,全靠着意志撑住,进了屋也不敢歇下来,又努力将他拨拉到床上。

    累成狗一样大口喘着气,林喻乔再也坚持不住了,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累了吧,你好生歇歇。我用柳树皮烧了茶水,一会儿给你夫君灌上吧。”

    扶着林喻乔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大娘又捧过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墨绿色液体。

    “我这里也没有治伤的草药,明儿领你现成去外面采。现在先把树皮汤给他灌下去吧,把烧先退了。”

    用勺子舀起一勺药,林喻乔见喂不下去,就先自己含了,一口一口的给他渡过去。

    她最不耐苦药了,嘴里的树皮汤滋味苦涩又恶心,她强忍着一口一口的灌下,喂药的过程中还思维发散的想着万一她要是吐了,就会连同她吐出来的东西一同喂给刘恒。

    那场景太美,她越想越恶心,赶紧打住。喂完一碗汤后,她马上冲去桌子上,就着凉茶狠狠地灌进去半壶。

    等她缓过劲儿来,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大娘要了一盆热水,简单为刘恒擦了下手脸,和全是土的脖子。又重新包扎了他胳膊上的剑伤和胸上裂开的伤口。

    “不好意思啊,大娘,给您把床褥都弄脏了。”

    刘恒在地上拖行了一路,后背的衣服都磨碎了,头发和身上都是脏乎乎的土,林喻乔甚至还从他头发里摘出一堆树叶。

    还有一些碎了的树叶和泥土暂时没法清理,只好让刘恒继续顶着了。

    林喻乔知道,他一直都很讲究形象,哪怕在原武城养伤时,都要每天擦身换衣。现在却在泥土里滚了一路,身上也再没有了原来温润如玉的君子之风。

    就算是这个样子的刘恒,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暗影,高鼻深目,尽管他脸色潮红,她依旧觉得他像傅粉何郎。

    林喻乔想着她从逃难到这个荒山野岭里的这段经历,不管怎么样,觉得她对刘恒都必须是感人肺腑的真爱了。

    而且……

    想起刘恒昏迷之前将她的手放在心上,说的那番话,林喻乔就觉得心里甜的冒泡。他对她,也是真爱!

    不愿意再去想京都里的王妃和江侧妃这些人,至少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刘恒此时,只是她一个人的。

    “你还没吃晚饭吧,我烧了几个蒟蒻(juruo),你先吃着垫垫吧。”

    大娘拿过一个小巧的竹篮递给林喻乔,里面盛着几个地瓜大小的东西。

    她看着林喻乔安静的趴在刘恒床边,盯着他的睡颜发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也笑起来,眼里都是温柔和感怀。

    一拿到吃的,林喻乔马上回过神来。她何止没吃晚饭,她是两天没吃饭了。中间的野菜和野果,那能叫饭么。

    蒟蒻就是现代的魔芋,个大,香甜,三个魔芋吃下去,她才勉强觉得自己真的活过来了。

    “我给你找了几件衣服,你先换上吧,也好好歇歇。”

    感动的谢过好心的老婆婆,林喻乔也简单擦了一下身子,换上大娘带着补丁的葛布衣衫,一挨上枕头,就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觉,她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身上腰酸背痛,像被车轮碾过一样。林喻乔翻过身,动作有些大,感觉胳膊和肚皮都磨得发疼。

    这些年她一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穿的里衣都是细棉或者绮罗的料子,葛布太粗了,刮得她身上又痛又痒。

    “你起来了?正好我做好午饭了,快些洗把脸来吃。”

    大娘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在衣襟上擦着手,热情的招呼她。

    迷糊了一小会儿后,林喻乔猛地坐起来,看向刘恒睡得床。

    “你男人早醒了,到底是年轻啊,底子好。”

    将几盘菜里挨个夹了一些,放在米饭上,大娘端着碗筷递给已经半坐起身,靠在枕头上的刘恒。

    欢喜的跳下塌,林喻乔冲到刘恒的床边。

    “子平,你醒了啊,昨晚可担心死我了。”

    看着眼前这个披散着长发,拉着他手臂不放的人,刘恒眸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