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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没有获得任何宣泄的欲望紧绷得让人心烦意乱,但萧见深已无意再继续下去,他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戴整齐之后,又为睡着了的傅听欢擦拭身体并处理伤口——除了脖颈上的红线与入口的撕裂之外,对方的身上还遍布着好些他方才失控之下捏出来的青紫。

    萧见深看这些青紫不太顺眼。

    于是在为对方的伤口上完药之后,他顺便用内力帮对方揉了揉,把青紫中的淤血都给揉散了。

    而后他搬了一张椅子坐到床边,也没有想太多的东西,就在黑夜中注视沉睡着的人,一直到东方将明未明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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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听欢大约是在天光大亮的时候,因为冥冥一点感觉而醒了过来。

    他的身体被人牢牢禁锢着。但不是昨晚的那种禁锢——他躺在床上,被人抱在怀里,身上没有太过不适的感觉。

    不管是本来的不适还是萧见深带来的不适。

    他盯着自外向内绽放出盛大光芒的窗户,又扭头看了一眼正拦着他闭着眼睛休息的萧见深,虽然还是疲倦欲死,依旧在心中默数了三声之后,便腰背一挺,打算直接起身!

    这个动静显然惊动了睡在旁边的萧见深。

    萧见深睁开眼睛看了坐起来的傅听欢一眼,又把人给拍回了床上,并且调了调位置,把对方完全给嵌入了自己的怀里。

    傅听欢:“……”

    他冷静道:“醒醒,你听我说,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萧见深没醒。

    所以他闭着眼睛一倾身,就吻住了对方,把对方所有要说的话全给吻回了喉咙里!

    唇与唇的接触,舌与舌的纠缠,细密的啃咬像是水花一朵一朵在心中叮咚,轻轻的吮吸如同饱饮蜜汁。

    傅听欢轻而易举地就被迷住了。

    或者应该说从很早开始,从萧见深东宫的地宫出来,他似乎就无法戒掉一个名叫萧见深的瘾。

    那——

    深入血肉、骨髓、灵魂。

    已如丝蔓,紧紧缠绕入了他生命之中。

    一吻过后,萧见深觉得怀中的人特别契合,要说血肉,就是自己独立在外的血肉;要说肢体,就是自己独立在外的肢体;要说灵魂,就是额外的能够融合与补足的灵魂。

    因为拥有,所以生命成为了一个圆。

    他又在傅听欢下颚处亲了一口,然后将其压在自己脖颈之上,露出自己最脆弱的地方,然后将对方与自己的要害一同保护起来。

    傅听欢:“……”

    他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就在萧见深脖颈之处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之后,安安心心地睡着了。

    然而在傅听欢睡着之后,萧见深却反而一下清醒了过来。

    他先静静地侧头看了待在自己身旁的傅听欢一会,接着才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什么,于是他的手已抚上对方的脸颊。

    睡着的人蹭了他一下。

    萧见深的手又滑到了傅听欢的脖颈之上,他微微收了力道,可是睡着的人还是蹭了他一下。

    他于是收回了手。他又亲了傅听欢一下。

    但下一刻,他自床上起来,捡起地上的破日剑,无声离去。

    于是等到这一日的晚间,当睡着在床上的傅听欢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身旁的萧见深早已离去,而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是正坐在屋子之中,以蓄着长长指甲的指尖逗弄一只蝎子的薛情。

    傅听欢眉间蹙了一下,隐隐的不悦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他自床上起来,贴身的衣服好好的穿在他的身上,所以他径自去开了衣柜,随意挑一件外衣披在身上,便坐到了薛情面前。

    他没有表情。

    因为此时的薛情脸上充满了讥笑与尖刻。

    他没有开口。

    因为薛情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他昨日来你这里,将所有的一切都发泄在你身上,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去……”她微笑起来,笑容中充满了神秘与期待,“这是第一次,却不是仅有的一次;这是你必然的宿命,却并非一点都不可逃脱。”

    “其实你又何其无辜呢?”她忽然柔声说,“这天下是他萧见深的天下,与你又有什么样的关系?你为了帮他弄到春蝉蛊的秘密,甚至不惜自己中那春蝉蛊,以此来逼迫我将秘密说出……”

    然后柔声变成了冷笑,薛情道:“我不能看着你因春蝉蛊而成为一个活尸,你却能看着我因泄露了释天教的绝密而成为一个死人!傅听欢,你多狠的心,多毒的手啊!”

    “可惜毫无用处。”傅听欢叹了一口气。

    “那乃是因为天也要这世上负心绝情之辈死得干净——”

    “那乃是因为春蝉蛊有弱点是真的,雄黄酒能针对春蝉蛊的弱点也是真的。可惜春蝉蛊的投放时间,根本不是你带我去看的那个时间。我与萧见深的所有密信联络,都被你看在眼里,正因为被你看在眼里,所以你将计就计,九真一假,引我入瓮。”傅听欢道。

    薛情唇角的笑容稍稍收敛。

    她细细的眉梢高高扬起,这个动作让她脸上的刻薄展露无遗:“倒没有想到你竟想清楚了这回事……”

    “这天下间大凡如此,越蠢的人总以为自己越算无遗策。”

    “雄黄酒固然是春蝉蛊的弱点之一……”

    “之一?”薛情冷笑一声。

    “之一。可惜春蝉蛊并非这一代的蛊皇,否则这‘之一’倒是可以去掉了。”傅听欢负手道。

    薛情登时一怔,脑中念头几转,脸色微变。

    “这一代的蛊皇不在释天教。乃是因为它在刚刚出生的时候就被圣女薛情带离了释天教,与另一样镇派圣物金钩剑一起,入了中原之地。此后释天教几番派人深入中原寻找,终于得知金钩剑已为归元山庄傅清秋之成名佩剑;但那新生蛊皇却并不在傅清秋身上,至此不见了踪影。”

    “那是因为,当日薛情将金钩剑给了自己的男人,却因忌惮释天教可能的报复,而将蛊皇给了自己的儿子,又教了自己儿子医毒之术。她什么人也没说,包括自己的儿子。”

    “所以我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蛊皇在我体内,蛊皇能够压制所有其他的蛊,让它们在一个短暂的时间里,陷入一种最为脆弱的状态。”

    “这样的母亲,纵然被一个男人骗得团团转,纵然越到死前越堪不破迷障,纵然只给了我一个宛如囚笼,并不算多好的童年……”

    “但她确实爱我。”

    “若她今日站在我面前,与我说要回释天教,要为释天教之南下扫平障碍,我纵然不帮她,也不会阻她。”

    “可是你——”

    “算什么东西?”

    傅听欢的声音从始至终都不疾不徐,他没有回头看薛情,这一始终背对着对方的姿势,正表明了他对其发自内心的轻慢:

    “一个在这一代圣女之争中的失败者?一个连自己丈夫与儿子都保护不了的可怜虫?一个最终甚至无法保全自己名字与面孔,需要从脸到性格都被那些释天教的大祭师整改的……木偶?”

    傅听欢疑问道。

    然后他终于转了身。

    他施施然来到“薛情”身前,以指尖抬起了对方的下颚,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那样冰冷而又戏谑的笑意从“薛情”的脸上传递到了傅听欢的脸上。

    这样的笑容曾是傅听欢母亲,这一代圣女所独有的笑容。

    当“薛情”做出来的时候,这种笑容似乎总显得有些僵硬与迫切;而当傅听欢做出来的时候,那就是真正的轻如云烟、漫不经心。

    只因这只有发自内心的无拘无束,离经叛道,方才能够展露的非凡风姿。

    傅听欢的手摸上了“薛情”的脸,并不是他与萧见深之间的那种细腻情感。他只是在细细摸索着,摸索对方脸上的每一个凸起与凹下,他说:“论起理来,我大概还得叫你一声姨母,可惜……”

    这一代的释天教圣女名叫薛情。

    薛情有一个孪生妹妹名叫薛意。

    那是属于傅清秋的时代了。

    那是一个薛情,一代妖女,一人之风华足以压过同时期所有新秀之辈。

    这是释天教的骄傲,也是释天教的耻辱。

    因为薛情碰见了傅清秋。

    这是薛情的缘,也是薛情的劫。

    所以释天教的第一圣女变成了第一个叛教的圣女。

    所以当年纵横南疆风华绝代的女人僵死在中原一个封闭庄子的病榻之上。

    那是一个已经不需要再回顾的过去了。

    人死了,就是死了。

    什么浴火重生,滑天下之大稽!

    现在,傅听欢站在薛意面前,他的唇角带着薄薄的笑意:“你方才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萧见深?……呵!”

    “萧见深有萧见深的天下要去保护;我有我的江湖可以畅游。”

    “你要毁了萧见深保护的天下,于他,我自然不可能与你相干;你要毁了我自己呆着的地方……于己,我又怎么可能与你相干?”

    “这世上啊,所有的东西,你想要自己一个人玩完,可叫其他人怎么办好?”

    “你叫其他人不好办了,还指望其他人恭恭敬敬敞开道路,让你前行吗?”

    薛意从傅听欢开始说话之后就不能动弹!

    自释天教出来之辈都是娴熟医毒之辈,薛意如何还不知道自己已被傅听欢控制住了?但越是这样,她心中的毒汁越泊泊涌出。

    只听她咬牙切齿道:“傅听欢,你与你母亲那贱婢一样——”

    “但你却不得不被整改成贱婢的模样,岂非可惜可怜,比贱婢更贱?”傅听欢笑道。他此时已毫不生气。他会在薛意面前踢破这中间的种种玄机,难道还会再留薛意一命?

    薛意也知自己绝无幸理,她猛地抬头,目露恶毒之意:“你必将与你母亲一样!薛情当年何等风采,最后枯如老妪,悲惨而死!你今日在我面前侃侃而谈,来日有的是新人在你面前侃侃而谈!你甚至不是一个女人,不能为萧见深生育子嗣,你拿什么来叫这天下共主为你守身如玉?!”

    “他昨夜误会你根本不知你为他取出体内蛊皇而连中春蝉蛊与失魂香,身躯麻木口不能自主言语,他如此待你又能一走了之——”

    “等到来日,他就算明知误会了你,也能如此待你,再一走了之!”

    “你永远只会有你母亲一样的,比你母亲更惨的结果——”

    傅听欢漫不经心的神态终于起了些许变化。

    他的视线落在薛意身上,这视线就宛若刀剑一样在薛意脸上与身上寸寸凌迟。

    而后他的神态重新恢复了漫不经心。

    他心平气和道:“你知道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