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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当然,姚小疼长得好,脸蛋秀气气,身材细条条,杨北京一个青年小伙子,不可能完全免疫,当然看着也吸引人,可那就只是眼睛上的欣赏,开始两个人就没怎么相处过。姚小疼就是偶尔跟着姚三三到饭店里来,说不上几句话就走了。

    之后,姚三三收泥鳅来的少了,姚小疼便每隔几天来一回,送乌拉牛,跟杨北京接触就多了。杨北京渐渐就觉得,这姑娘的确是好啊,不光人长得好,性子也好,心眼儿更好。才多大的一个姑娘啊,就操忙着一个家,全心顾着三个妹妹,这样的姑娘,实在叫人欣赏又心疼。

    关键是,所有的好都不是理由,天下间好姑娘多得是,他不可能都去惦记。这个姑娘却越来越吸引他,越来越让他心里惦记,不由得就开始巴望着她来,来了就巴望着能多说几句话,巴望着她多留一会子再走,人家刚走就开始数日子,整天算着她哪天还能再来……

    杨北京就这样沦陷啦!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拿“织毛衣”去试探她,在当时的农村,这简直就是直截了当的表白了。姚小疼要是说,行啊,我帮你织,那就等于接受他的示爱了。可是,她是怎么说的?她没说不行,她就说,不一定有空。

    那意思,应该就是说还要再考察他吧?反正杨北京是这么理解的,便一心开始琢磨着,怎么叫她对自己有好感。结果,从那天之后,都这老些日子了,愣是没叫见着人家的面,怎一个心心念念了得!

    杨北京越来越忐忑,她是不是根本看不上我?便想从姚三三这里套套话,小孩子的话好套出来对吧?哪知道他面对的小孩,根本就已经成了精。

    姚三三舒服地喝着羊骨汤,杨北京的手艺是没得挑的,这羊骨汤是把羊骨头小火慢慢地炖,熬出香浓的汤,再加上切得细细的青蒜、芫荽,姚三三不怎么吃辣,喝着舒服滋润。要是喜辣的人,加一勺辣椒面进去,喝得那叫一个热火。

    她慢慢悠悠地喝着汤,杨北京可就不淡定了,这丫头,光顾着喝汤,就不能说句话吗?只要是关于她大姐的话,他都愿意听啊!

    “我大姐,她的确怪忙的。”姚三三眼角打量着杨北京的神色,心里猜摸着这两人到底有多少进展。要说大姐跟杨北京,她是乐见其成的,有杨北京这样的大姐夫,感觉十分不坏!

    “怪忙?”农闲时节啊,杨北京追问:“这时节她整天忙什么?”

    “忙什么?嗯,两头猪,四只羊,一条小狗,还有三个妹妹。”

    姚三三说这话的时候点着小脑袋,一脸严肃认真,杨北京听了就忍不住噗嗤一笑,摇摇头,开始寻思这丫头人小鬼大,难不成看出了自己“别有用心”,故意的吧?

    “杨二哥,你问我姐,有事啊?”

    杨北京不自觉地咳嗽了一声,说:“也没啥事,好多天没见着她了,就随便问问。”

    “噢,我回去跟大姐说,就说杨二哥问到她了。”姚三三眼睛一转,说:“现在不用送乌拉牛来,你当然见不着她。杨二哥,我大姐整天忙这忙那,事情很多的。就比如说,下个集,她肯定得来个赶集给我买围巾。”

    姚三三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杨北京的反应,说到下集姚小疼要来赶集,果然见杨北京目光一闪。姚三三喝着汤,心里想,别说我没给你制造机会啊。

    “买围巾?”

    “也不一定买围巾。”姚三三随口说,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围脖,“也兴许她要买毛线给我织一个围巾。这围脖太小,不够暖和,我早晨上学冷。大姐亲手织的肯定厚实暖和。”

    杨北京一听到“买毛线”,心里就猛地跳了一下,心说这个小丫头怎么忽然就说到买毛线了?难不成那天晚上我说对她的话,她告诉妹妹了?

    杨北京一时心里有点拿不准,便试探着问姚三三:“三三,你大姐说买毛线,还说旁的了吗?”

    天地良心,姚三三提到买毛线,真的是凑巧了,哪猜得到杨北京心里的弯弯绕,她几口喝完了汤,吃光馒头,才说:“没啊,她没说旁的。”

    杨北京一见她喝完了,就站起身来,要给她再盛一碗,姚三三笑嘻嘻地说:“不要了,我吃饱了。杨二哥,那我上学去了。”

    杨北京送她出去,嘱咐道:“现在天太冷,你晌午到我这来吃饭吧,路又近,你来了也就是多添双筷子,别在学校里啃冷煎饼。”

    “那不好。”姚三三看着杨北京,语带双关地说,“杨二哥,咱们说起来非亲非故,你这就照顾我很多了,哪能整天来你这儿吃饭?”

    “说什么呢,你一个小丫头,多添一勺水的事,你能吃多少饭!”杨北京这话说的实诚,即便他心里没装着人家的大姐,眼前这小丫头也是怪让人喜欢和心疼的。

    嗯,咱们要是结了亲,你要是能当上我大姐夫,我一天来吃三顿。姚三三带着这样的想法,笑眯眯地离开了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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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放学,气温居然又下降了,怪不得老庄户都说雪前暖,雪后寒,雪后的天气冷得要命。气温一下降,路上的雪就变得硬硬的,尤其是路中间被脚踩车压的地方,雪压实了,如今冻的硬邦邦,滑溜溜,走在上头,稍不留心就容易滑倒。

    姚三三跟着本村上初中的小孩们一起结队走家,路上不时就滑到一个,便只有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这时候就体现出住校生的优越来了,然而住校生要交一笔住校费,还要在学校里吃三顿饭,总不能一星期都带饭吃,要吃食堂,这么一来,花钱就多了。姚三三当然不愿情住校。

    再说,住校要一星期去家一回,不能跟大姐二姐和小四在一块,那多没意思。

    鲍金东自觉着身高力大,便随手把姚三三的书包抓过去,连自己的书包,随意甩在一边就肩膀上,一只手装在棉衣口袋里往前走,姚三三跟鲍小叶互相拉着手,小步走着。鲍金东一回头,说:

    “你两个小丫,别拉着手走,要滑倒一块倒俩。”

    “别不说好话!”姚三三回了一句。试着脚底下实在太滑溜,看了看四周,就跟小叶说:“咱们往边上走。”

    路边的雪虽然深,但是不滑,踩上去嘎吱嘎吱的。两个小女孩一边小心走路,一边拉着呱。小叶看着走在前边的鲍金东,对姚三三挤挤眼睛说:“我四哥对你比对我还好。”

    “四哥”说的是鲍金东,他在自家叔伯兄弟中排行第四。姚三三听了这话,不禁瞄了小叶一眼,那年头乡村的人单纯,十来岁的小丫头,基本是不会有什么“早恋”的概念的,姚三三自己也不多想,鲍金东对于他眼中的弱小者,总是照顾的,更何况他们两个从夏天就一起收泥鳅,搭伙往埝城送,鲍金东自然就把她划拉进“自己人”的保护范围了。

    “他对你哪里不好了?他就给我背个书包,你的书包,不也是在你哥身上背着呢吗?”姚三三说小叶。

    “那是我叫他背的。”小叶说的是鲍金来,“他不给我背,怕回去我奶说他。我奶最疼我了,我哥他不敢惹我。”

    姚三三心里慨叹,同样是女孩,这待遇差别怎就这么大!鲍金东父亲兄弟四个,生了八个男孩,就只有两个女孩,鲍老三家有个小柳是家族顶小的,还在念小学;鲍老四家这个小叶,刚上初中。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虽然鲍家奶奶整天为自家儿子孙子多而骄傲,却是十分疼爱两个孙女的。

    雪地里走路总是费劲,一路走到家,不光不冷,甚至脊背上微微要冒汗了。到了自家巷子口,姚三三把鲍金东肩上的书包扯过来,自己拎着,一边走就一边把围脖扯了下来,拿在手上。

    姚三三拐进巷子,看见自家门口的雪已经扫干净了,今天她不知怎么的,就是没由来的心情好,便蹦蹦跳跳进了家门。一进屋,大姐坐着绣鞋垫呢,小四正在写作业,二姐正在看小四的课本。姚三三就把围脖往姚小疼腿上一丢,说:

    “什么破东西,一点也不暖和。”

    姚小疼放下鞋垫,拿着围脖看了看,说:“旧了吧,本来也薄,等逢集你再买个新的吧。”

    “我不想要围脖了。”姚三三拉着板凳坐到姚小疼跟前说,“大姐,我想要个围巾,我看人家围围巾可好看了。逢集你去买点毛线,给我织一个行不行?”

    “买毛线啊……”姚小疼心里忽然因为这三个字跳得快了一下,顿了顿说:“行啊,我多买点,给小四也织一个吧,自己买毛线织,比买围巾要省不少钱。”

    “关键是自家织的更暖和。大姐,你干脆多买点,反正也用不了几块钱,咱四个人都织一个,咱四个织颜色一样的,一看就是一家子姊妹。”

    “我也不用每天出门去上学,不用织新围巾。”姚小疼说着问姚小改:“小改,你要不要?”

    “不要,我在家带着围脖就不冷了。”姚小改说,“大姐,天这阵子冷,不用你跑一趟,叫三三上学顺便买回来就行了。”

    “这怎么行?”姚三三赶紧说,“我得上学,难不成你叫我逃学去赶集?二姐你心眼坏了。”

    姚小改气得呲吧三三:“你才心眼坏了。你晌午的工夫,上趟街不就买来了吗?”

    “我不会买毛线,你自己懒不愿意出门,你也不许大姐去赶集?”

    “笨蛋你,买个毛线有什么不会的?”

    姚小疼赶紧说:“你两个,怎么就跟咱家那羊羔似的,到一块就顶,不到一块吧,还惦记着,刚才是谁叨咕说大雪天,怕三三走路滑倒的来着?”

    姚小改撇撇嘴,姚三三一听,知道二姐刚才担心自己呢,就冲着姚小改伸着舌头做鬼脸。姚小疼看着她俩笑,就说:

    “你俩别再斗嘴了啊,逢集我就去买,买点鲜亮的毛线,给你跟小四织围巾。”

    ☆、第35章 不浪漫

    姚小疼答应了给三三织围巾,等到逢集这天,就上街去买毛线了。她一路走到镇上,在一个路口站住,犹豫了一下,便走了拐弯的那条路。这条路其实有点绕,但是……杨北京的实惠小吃部就在这条路上。

    姚小疼走着走着,总觉得哪儿不自然起来,经过小吃部门口,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门口停着几辆车,自行车、摩托车,还有一辆小面包车,看起来饭店今天挺忙的,却没看到人出来,当然也没看到杨北京的身影。

    我才没想看到他呢!姚小疼心里开始嗔怪自己,怎么走这条路来了!她加快步子,低着头匆匆走了过去。

    拐过下一个路口,就看到一片熙熙攘攘的集市,卖毛线的地方在集市东首,姚小疼转悠了一圈,随意看了几个摊子,拿起毛线来挑选,她要买的是那种细开司米毛线,织围巾的话,用粗的毛线不够柔软,这种开司米的细毛线最适合了,用粗棒针织,柔软又好看。

    姚小疼先是拿起一种橘红色的,抓在手里试了试手感,又看到旁边米黄色的,两手拿起来对比,想象着哪一种颜色三三跟小四围着更好看。

    小女孩,还是鲜艳些好看吧,姚小疼决定还是选橘红的好了。她把米黄色的那种随手放下,旁边随即伸过来一只大手,把她刚放下的毛线拿了起来,姚小疼也没在意,便跟摊主问了价钱,叫摊主把橘红的给她拿六两出来。

    摊主一边给姚小疼拿毛线,一边冲着她身边的人笑着说:“小伙子,买毛线呢?看好哪种了?”

    “我就看看。”

    那声音听着熟悉,姚小疼一扭头,就看到了杨北京。杨北京依旧耷拉着眼皮,注意力似乎真的都在毛线上头,也没看姚小疼,然而姚小疼却不知怎么的,忽然又不自然起来,便掩饰地低头扭着手指。

    “杨二哥,你……也买毛线呢?”

    杨北京头也不抬,反而问道:“你说,我买还是不买?”

    “你买不买,我哪知道。”姚小疼越说声音越小,脸皮儿又开始红了。这杨北京,就站在她身边,离她很近很近呢,姚小疼整个人都不自然起来,似乎心跳得都变快了。

    摊主把姚小疼的毛线递过来,接了钱,便热情地跟杨北京推销起来:“小伙子,你买毛线织什么?织毛衣你买这边粗线子,织围巾,这些开司米线子顶好,三四两就足够了。”

    “临时不买了吧!”杨北京笑笑,对姚小疼说:“你买好了?走吧!”

    “嗯。”

    “那……还去买啥不?”

    “买点菜,小四说想吃粉条。”

    姚小疼往菜市走,杨北京自然就跟着她一块去了。菜市里人更多,熙熙攘攘的,姚小疼身旁跟着杨北京,不由就带了几分羞涩。

    这样的两个年青人走在一块,叫人一看,就多少看出点不寻常来。

    要说杨北京,他在菜市当然是熟面孔,开饭店的,他每天一大早来买菜啊,这一进菜场,便好多人认识他。

    “呀,小老弟,还缺啥菜?”有菜贩就热情地打招呼,话头紧接着一转:“找对象了啊?唉呀,这姑娘可真俊,你小子这福气不浅啊!”

    这下子,不光姚小疼那脸腾地红透了,杨北京也跟着冒臊,脸皮也红了起来,心里美滋滋的,嘴里忙想解释。

    “不是,她是……我就陪她来买菜。”

    “不是?真不是假不是?我听卖豆腐那老嫂子说要给你找对象呢,说那姑娘你应该也见过,不是的话,等她给你介绍。”

    “不用不用,真不用。”杨北京赶紧推拒,一紧张,就忍不住拿眼去瞄姚小疼,生怕她误会个什么。他这一小动作,就更让人看出端倪来了。

    另一个菜贩插嘴说:“还不好意思了,我看这就是。你一大小伙子你还害臊,我要是找上这么俊气的对象,我肯定满市场的显摆。”

    那菜贩邻边一个卖豆芽的妇女随手拍开那菜贩,笑着说:“看你把人姑娘给臊的。小杨啊,订婚了没?啥时候办喜事儿啊?”

    “婶子,真不是,还没呢……”杨北京也是脸皮薄,又担心这些人说得姚小疼生气,都不知要怎么叫这些人住嘴了。

    “还没定?那你还不赶紧的,你还给她跑掉啊……”

    没等她说完,杨北京一转脸,姚小疼臊得低头快步就走,菜也顾不上买了。

    杨北京赶紧追过去,留下几个菜贩在那儿说笑。

    “小疼,你别生气啊,这些人……就这样,卖菜的,都爱说爱笑,喜欢耍嘴……”

    姚小疼没吱声,杨北京怕她误会,又忙着说:“卖豆腐那婶子,她随便说的,我真不认得她说那女的……”

    姚小疼也不回应,烧红着一张脸,只顾低头走路,才想起来粉条都没顾上买呢。

    算了,下回吧,她这会子真不好意思再回去走一遭了。

    姚小疼跟着杨北京一块离开了集市。两个人都默默走路,仿佛走路才是眼下最最专心的事情。两个人有默契似的,顺着人不多的土路往前走,走了一段路,离开喧闹的集市远了,便在路边停住脚。

    “小疼,你知道我的心意,都过这些天了,那你……是怎么想的?”

    姚小疼没想到杨北京就这样开门见山地问了,一时间脸红心跳,呐呐地不说话。她当然不知道,杨北京为了这句话,早已经在心里说了好几天了。这会儿借着刚才菜贩的玩笑,居然就很顺流地说了出来。

    杨北京见她不说话,心一横,便说:“小疼,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块,我知道我爸妈不在了,凡事靠自己,家里日子也苦,我这人也没什么大本事,可我一定会对你好,你要是不嫌我,我们……在一块好不好?”

    姚小疼心里扑通扑通的,半天才低着头说:“杨二哥,我们家……情况你也知道,我的事情,还不知我爸怎么安排,我自己的心意不一定作准的。就算我爸妈同意我嫁出去,我背后也是一个好大的负担。”

    “这些都不重要,小疼,我没见过你爸妈,可我熟悉三三,熟悉你家几个妹妹,我拿着三三就跟自家妹妹一样看待的。我们既然在一块,帮你顾家就也是我的责任,我相信只要我们两个真心好,旁的事情都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