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辰扯扯唐乔的衣角，用眼神示意这并不是一个好决定。

    唐乔轻声道：“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满足你妈妈所有的愿望，让她过得开心。”

    “可是，你觉得外婆和舅舅他们，能让我妈开心吗？”

    唐乔苦笑一声：“谁知道。不管怎么样，这是你妈想要的，这就够了。”

    沈唯辰没在说什么，他从陶菲手里抽出茶杯，“里面的水已经凉了，换一杯吧。”

    唐乔的手机响了，是工作上的事情。唐乔走出病房，在走廊里用沉着冷静地语气讲着电话。一个人从他身边掠过去，擦身而过的那一秒，唐乔认出这个人是赵澜之，心中一诧，一把拉住赵澜之。

    “澜之！”

    赵澜之猛地停下脚步，茫然瞪着眼睛。唐乔这才发现，赵澜之的身上污浊不堪，额头上有一道不深的口子，血迹蜿蜒而下，他的双手也沾满了鲜血。

    唐乔被吓了一跳，忙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赵澜之愣了愣，一把抓住唐乔的肩膀，“沈言他……”

    唐乔隐约猜到了什么事，不祥的预感让他心头大阵，“他怎么了？”

    “他出车祸了！”赵澜之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他为了保护我……”赵澜之说不下去了，蹲在地上，无助地抱着头。

    唐乔强作镇定，“他现在在哪里？”

    赵澜之颤声道：“还在手术室。对，我必须马上赶过去！”

    “等等，”唐乔拉住赵澜之，“你的伤口必须处理一下。”

    “我不需要！”赵澜之吼着，“我要去他的身边！”说着，就甩开唐乔，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唐乔连忙跟了上去，在手术门口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医生匆匆走过来。唐乔拦住那名医生，急切地问：“沈三爷现在的情况如何？”

    “手术还在进行中，我现在要进去帮忙。”

    “等等，我再问你一句，主刀医生是谁？”

    “是唐院长。”

    唐乔缓缓地退后几步，靠在墙上。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就好像上辈子的事情在这辈子重演！只是，上辈子他也在沈言的手术室里，手术室门口，没有苦苦等候的赵澜之。他想起沈慕在结婚前对他说过的话，“你的父亲，一直在为我工作。”

    手术一共进行了四十多个小时，赵澜之一刻不离地守在门口。唐乔大部分时间都陪着他，说着苍白无力安慰的话语。在手术结束后，唐乔得到了一个熟悉的结果。

    “我们已经尽力了，能不能挺过去，就要看沈先生自己的意志。”

    赵澜之和沈唯辰都在医院守候，唐乔却回了家。

    他到家的时候，家中只有保姆一人。难得回来，保姆为他准备了不少他爱吃的菜色，可他只动了几下就放下了筷子。

    保姆有些担心他，“小乔，怎么了？胃口不好？”

    “奶奶，”唐乔问，“我爸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工作起来不要命似的。”一提到唐怀章，保姆就忍不住担心起来，“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不注意身体……”

    唐乔打断保姆，问：“他常回家吗？”

    “除了工作，都会回来的。”保姆察觉到唐乔的异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唐乔疲惫地揉揉眉心，“希望是我想多了。”

    唐怀章几乎是当了一辈子的医生，他应该不会和上一世的自己一样在沈慕的指使下去做那件丧心病狂的事情——他完全没有理由那么多，毕竟他又不爱沈慕。

    唐乔这么想着，刚稍微松了口气，就听到门外传来引擎声。他打开门，刚好看到唐怀章从大门走了进来，一辆并不陌生的商务车正从他家门口启动后离开。

    唐怀章看到唐乔，有些惊讶：“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唐乔没有回答，而是问：“谁送你回来的？”

    “哦。”唐怀章漫不经心道，“是沈慕。”

    唐乔眯起了眼睛，“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唐怀章的脸色变了变，似乎不太情愿讨论这个话题，“在谈工作而已。”

    唐乔不依不饶，“什么工作？”

    “唐乔，”唐怀章不满道，“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我的事情，你不用过问。”

    “可是……”

    唐怀章洗了手，在餐桌边坐下，开始吃晚餐。唐乔看得出来他又累又饿，便不再打扰他，只是坐在一边耐着性子地等待。

    吃过晚餐，唐怀章道：“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唐乔不再忍耐，直截了当地问：“爸，你究竟在和沈慕谈什么工作？”

    唐怀章的脸色变得相当不好看，“我已经说过了，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过问。”

    “那你想谁来问你？”唐乔毫不退缩，“爸，这个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难道不应该互相关心吗？”

    唐怀章的语气微微缓和，“没什么大事。”

    “是不是有关于沈三爷的事情？”

    唐怀章一愣，诧异地看着唐乔。

    唐怀章得反应让唐乔越发地焦躁，“你是不是叫你……”

    “够了！闭嘴！”唐怀章低吼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事情，但是我希望你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唐乔急急地说：“爸，你到底知不知道沈慕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利用身边所有的人或事，甚至是婚姻。这么多年，你以为他真的把我当成朋友，把你当成尊敬的长辈吗？他之所以对我们还客客气气的，是因为我们还有利用的价值！爸，你趁早离开沈家吧！沈家的事情，我们是没资格掺和的。”

    唐怀章黑着脸，良久才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你知道。”

    “唐乔，你不要忘了，我们家能有今天，全是靠沈家。”

    “是，我知道。”唐乔沉声道，“沈家对我们确实有大恩。但沈慕做过什么？当初帮我们的人，明明是沈昌。而且你已经为沈家工作了那么多年，难道还还不起他们那所谓的恩情吗？”

    唐怀章不欲和唐乔多说，摆摆手：“你回去吧，我累了，要去休息。”

    “不，我要您给我一个承诺。”

    “唐乔！”唐怀章提高声音，“我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合眼，我回家是想休息，不是想听你对我说教！”

    唐乔有些慌乱，“我没有！爸，我不敢说沈三爷就是个好人，但是他对我一直很客气，也从来没有找过我们的麻烦！你是一个医生，就算是仇人在手术台上，你也要拿起手术刀去挽回他的生命，更何况是无冤无仇的沈三爷！”

    唐怀章就像是没听见，快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唐乔一直追到房门口，苦苦相劝，唐怀章却一直没有反应，最后当着唐乔的面，用力地甩上了房门。

    “妈的！”唐乔泄恨般地狠狠捶了一下墙，等怒火稍微平息后，他立刻拨打了沈慕的手机，却一直都打不通。

    一夜未眠，天没亮多久，唐乔就去了沈慕的新家，却依然没有找到他。唐乔从沈慕家的保姆口中得知，沈慕昨天就和他的新婚妻子踏上了去欧洲度蜜月的飞机。

    唐乔怒极反笑，沈慕做事果然滴水不漏，如果沈言真正出了什么事，身在国外的他自然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唐乔陷入了极度的纠结之中。不管怎么样，他是一定要保护沈言的，无论是为了他家还是为了赵澜之。唐乔不是没想过报警，或者是把这件事告诉赵澜之，但是没有证据，连他自己都不能百分百的肯定事情一定会按上辈子的轨迹重演。更何况，要亲手把自己的父亲推上风口浪尖，甚至让他锒铛入狱，唐乔实在做不到。

    他到底该怎么办？

    ☆、第43章

    赵澜之一直在医院守着沈言，完全地弃工作于不顾。按理来说，现在正是身为公司二把手的唐乔挑起大梁的时候。虽然没有亲人，也没有爱人在医院躺着，但唐乔的心情一点都不会比赵澜之或者是沈唯辰轻松。相反，他待在医院的时间越来越多，每天都是在陶菲沈言两个病房来回地跑，整个楼层的医生和护士都和他混熟了。

    沈唯辰知道沈言出车祸的消息，也去探望了几次。虽然和沈言没有什么交情，但赵澜之毕竟是他尊敬的大哥哥。

    最初几天，赵澜之完全处于崩溃的边缘，整夜地不睡觉守在沈言身边。他急切地想让沈言醒来，有的时候甚至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恨不得扇那个紧闭眼睛的人几个耳光，让他睁开眼睛看看他，和他说一句，再为他做一顿饭。

    可无论他怎么哭喊，沈言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

    唐乔不仅要担心沈言的身体状况，还要担心赵澜之的心理情况。虽然他暗地里找了不少值得信任的医生护士注意沈言病房的情况，但他还是不得不注意唐怀章的一切行为。与此同时，他必须分点神处理一下公司的紧急事务。几天下来，唐乔整整瘦了一大圈，眼下一团青色。

    此时正是寒假，不用上学的沈唯辰几乎整天都泡在医院里，他看到唐乔那个样子，忍不住劝他：“唐叔叔，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会照看我妈的，澜之哥那里我也会注意。”

    唐乔疲惫地摇摇头，他真正担心的可不仅仅是这些。“不说这个，我让你去联系你外婆和舅舅，怎么样了？”

    沈唯辰欲言又止，“他们说过年家里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时间来s市。”

    唐乔冷笑一声，“有什么事情要忙啊？居然比女儿和妹妹的命都要重要。”

    “算了，唐叔叔。”沈唯辰心平气和道，“早就习惯了他们的做法，现在也没有必要为他们生气。我只是担心我妈，她昨天还问我外婆什么时候到。”沈唯辰说完，担忧地看了一眼在病床上熟睡的陶菲。

    唐乔越来越烦躁，觉得病房里闷得让人喘不过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我去抽个烟。”

    沈唯辰皱起了眉，拦下了唐乔，“唐叔叔，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不久前。”最近的烦心事实在太多，即使是唐乔也会有让尼古丁麻醉自己的想法。

    沈唯辰板着脸，“抽烟对身体不好，你还是别抽了。”

    唐乔拍拍沈唯辰的肩膀，“放心，我偶尔抽而已。”

    沈唯辰伸出手，“给我。”

    “什么？”

    “只准你抽一根，剩下的交给我保管。”

    唐乔忍不住笑了起来，在沈唯辰光洁的额头上用力弹了一下，“你这个小鬼，居然还管起长辈来了，胆子不小啊。”

    沈唯辰抿了抿嘴，幽怨地看着唐乔。

    唐乔把剩下的香烟交给沈唯辰，“行行行，都给你，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唐乔在医院待了一天，晚上也准备在这里过夜。如今赵澜之的情况越来越让人担心，他倒是不大吵大闹，指着鼻子骂半死不活的沈言，话突然就少了下来，每天说的话屈指可数，也就唐乔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唐乔实在不放心这样的赵澜之。

    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即使是夜晚，外面也是明亮的一片。

    唐乔到沈言病房的时候，为赵澜之带了热腾腾的夜宵。赵澜之随便吃了几口，继续坐在病床边发呆。

    唐乔知道自己说什么赵澜之估计都听不进去，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赵澜之，让他知道，自己永远是他的依靠。

    两人静坐了片刻，一个小护士过来敲门，“赵先生，唐先生，有两位访客。”

    唐乔问：“是谁？”

    “是赵先生的弟弟和他的妻子。”

    赵澜之脸色微微一动，“赵锦之？他来做什么？”

    唐乔道：“只是来探望三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