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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爷,爷!”身后传来女子娇柔的声音,温暖的身体从他身后贴了上来,“外头有人吗?奴怎么没有听到?”

    那男人有些不耐烦地抖开她,声带微嘲:“你还说这儿僻静安全,不会有人打扰,怎么会突然冒出两个丫头来?”

    那女子一怔,面上露出几分惊惶来:“爷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跑得太快,只看着个背影,穿着黄色的比甲,年岁不大,大约是你们家的婢女。”

    “黄色比甲?”那女人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穿黄色比甲的应该是在外宅里伺候的,不应该出现在内院。”

    男人眸光微闪:“你们家世子妃在宴客,或许是哪家的小姐丫鬟闯过来了。”

    女人面皮发紧,眼中闪过一丝阴沉:“奴让人去宴厅看看,这个时辰各家夫人小姐们不会出来乱走,约摸是哪家的婢女走迷了闯到这儿来。”

    男人冷笑了一声说:“你有本事便将这事抹平了,若露了半点风声出去,也不需爷动手,你们府里头的那位世子妃便不能容了你。”

    那女子浑身一颤,忙将半裸着的身子贴了上来:“爷您何时将奴要回去?总不能一直这样偷偷摸摸的。”

    男人拍了拍她的后背说:“你好好帮爷办事,到时候爷自然会要了你回去。”

    那女人还要再缠他,他面色一冷说:“这时候你还能有心情?还不快叫人去查查那两个丫头的底?”

    女人看着是怕极了他,忙拢了衣襟,连发髻也没时间挽,急急地退了出去。

    那男人心里烦闷,在院子里又站了一小会儿。不知何时,他身旁出现一个穿着石青色护卫服的人。

    “爷,您要走吗?”

    男人长吁了一口气,头也没回,拉了拉衣襟负手向院子后门走:“你去跟着她,若查出来是哪家的丫头,就寻个机会堵了她们的嘴。”

    “爷,那两个丫头并没进屋,应该不知道屋里头是谁。”

    男人冷笑了一声说:“只要她们露出风声,你以为荣王世子妃没有手段查出来?这些年荣王府滴水不露,我好不容易插只钉子在里头,不能因一时的大意坏了事。宁杀错勿放过,你照着我的意思,只管去做。”

    “是。”

    “能被请来荣王府的,都是来头不小的人家,行事小心些,做成意外,不可以让人生疑。”

    “是。”

    “再有……算了……”

    “爷,或许人还没跑远,不然属下去追?”

    “……”男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女人是跑不了太远,你仔细搜一搜,避着些人。若是能追到,就省得麻烦,直接处理了扔到什么水塘里。手脚干净些,别让人瞧出破绽。若是找不到机会,就先回来,留着让她去处理。”

    唐小鱼和碧桃跑出去好远,两个人扶着假山石喘得像狗一样。

    好不容易匀过气来,碧桃扒着小鱼问:“我的好好好姑娘,您您跑跑跑什么……哎哟我的胸口,喘喘喘不上来气儿。”

    唐小鱼没比碧桃好多少。她直起腰,左右看看,又傻眼了。

    “这儿是哪儿啊?”

    刚刚她们跑得不分方向,逮着路就跑,看着林子就钻。可好,迷路之后再次迷路。

    眼前是一大片池塘,半塘残荷,光秃秃的莲蓬也没人摘,挺在半卷的枯败荷叶中随风摇曳。

    池塘边全是树,树丛间隐隐露出半截青砖墙,琉璃瓦或是朱漆雕花的回廊。小鱼是不懂古时候人家的庭园设计是什么样的。这儿看起来可比起内院移步换景的精思更添了一分古拙大气。

    不过也不算是坏事啦。

    虽然再次迷路,但她也看到了,在池塘边上坐着两个人,头上戴着渔翁的斗笠,正在塘边垂钓。

    有人就好,有人就可以问路啦!

    唐小鱼拉了拉碧桃,两个人沿着长满青苔的石子路向池塘边走去。

    “对不起……”唐小鱼刚发出一个音,突然坐在左边的人抬手对她摇了摇,那意思是不让她说话。

    过了一会,他手上鱼竿一抖,银色的渔丝在空中拉紧绷成一道弧,水中一响,水花四溅开来,鱼竿甩出一个漂亮的弧线,一尾斤半的鲤鱼拼命甩着鱼尾被他一把抓在手里,塞进了身边的鱼篓。

    他这才回过身,笑容满面地说:“行了,你是哪儿来的小丫头,怎么会跑到这儿来?迷路了?”

    斗笠下是一张不太年轻的面孔,眼角已经有了细密的纹路,斗笠下露出的头发也掺着缕缕白丝,可是唐小鱼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那人哈哈一笑,扬手揭了头上的斗笠:“这小丫头,怎么一脸见鬼的表情?”

    唐小鱼好不容易把半张的嘴闭上,咽了一口唾沫看着眼前的老者,拿手指头指着他说:“你你你跟李放是什么关系?你不会是他爹吧!”

    太像了!

    简直可以想像等以后李放老了,就该长成这副模样。

    这老人年轻时肯定帅出宇宙。

    就算现在鬓发半白,眉梢嘴角都有了岁月的痕迹,他还有能让少女们捂心尖叫的本钱。

    不对,就算李放到了他这岁数,都不一定能有他这么帅。

    李放五官像极了他,不过眼珠子颜色比他要深许多,五官的轮廓也没有他这样深刻。这位老人家根本就是个混血儿,帅到爆炸。

    颜控的唐小鱼双手交握于胸前,两只眼睛噌噌放着绿光,若是身后有尾巴,一准儿对着这位美大爷摇了。

    坐在他身边也戴着斗笠的人站起来,收了鱼竿,抬起了头上的斗笠,对她微微一笑道:“他是李放的祖父。唐姑娘,久违了!”

    碧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指着那人叫道:“啊啊啊啊啊……”

    唐小鱼忙把她的手压下去:“他不叫啊啊,快给裴世子行礼。”

    “……啊,你是李放的祖父?!”反射弧有点长的唐小鱼突然反应过来,对着那老人也“啊啊啊啊”叫了起来。

    裴简忍住笑对唐小鱼说:“见了荣王,怎么还不行礼呢?”

    她这样落荒而逃都能撞着荣亲王殿下和镇南侯世子大人,真是太神奇了。

    可惜这个世界没人卖彩票,她现在去买说不定能中个五百万!

    唐小鱼心里流着宽面条泪,把脸上的惊讶好不容易揉平了,这才规规矩矩地给老人家行礼问安。

    “民女唐小鱼,给王爷请安。”

    碧桃呢?她直接给跪下了。

    裴简目光一闪,突然抬头看向唐小鱼的身后。

    唐小鱼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寒,下意识回头看看,只见着身后两丈开外,微风中轻轻摇晃着的树林,什么也没有啊。

    荣王抬起头,顺着裴简的目光看过去,眉毛微微一挑,对着裴简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府里的。”

    裴简抬起手,在半空中做了个手势。

    唐小鱼茫然地看着他,一脸莫名。

    “有人在追你们?”

    有吗?好像没有吧。

    可是没有我们为什么还要跑?

    唐小鱼和碧桃对视了一眼,迟疑着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吧。”

    有即是有,无即是无,什么叫应该没有?

    裴简摘了斗笠,眉眼极是温润:“你是来参加赏花宴的?”

    “是啊是啊,不小心迷了路。”唐小鱼连忙求援,“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您能不能找个姐姐带我们回去?”

    荣王笑了起来:“你们可真会迷路,这儿离着后院还有好长一段呢,等你们回去,那边宴席早开了吧。来来来,本王也许久没有跟小姑娘一道说话了,既然你跟小简相识,就陪老头子一块儿用膳吧。”

    咦咦咦?

    荣王千岁为什么要跟她一个小丫头吃饭?

    她明明是跟着长辈们来吃赏菊宴的啊!

    这样不合规矩吧。

    “来来,小丫头帮我提着鱼篓,我们水煮活鱼吃。”荣王一点也不见外,把鱼篓塞在小鱼的手里,笑咪咪地抬脚就走。

    “姑娘。”碧桃伸手过来要接鱼篓,小鱼让开。

    “不沉。”

    “我们……”

    “跟着跟着。”这可是荣王千岁亲口吩咐的,好歹他是李放的亲爷爷,又跟裴简那么熟,总不会害她吧。

    唐小鱼满腹疑窦跟在荣王的身后,绕过花圃,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临水的轩榭。

    裴简小声跟唐小鱼说:“不用担心,已经有人去后院知会你的家人了。”

    有人?什么人?她从头到尾,除了美大爷和裴世子,就没见着一个外人。

    小鱼用眼神无声地询问,裴简却只是微微一笑,抬手接过了她手中的鱼篓,跟在荣王的身后迈步进了屋。

    屋里头站着四个年约二十许的美貌侍婢,见荣王进去,便迎上前来,有递手巾的,有帮着脱外衫的,一转眼工夫,美大爷就换了一身行头,从渔翁变成了金光闪闪的尊贵王爷。

    玄色镶青金山河纹的蟒袍,腰间束着玉带,头上换了紫金双龙争明珠的金冠,颌下颇有些仙气儿的留着三绺花白的胡须。

    “来来来,坐下来。”

    唐小鱼觉得荣亲王家除了李放有点嚣张拔扈的纨绔劲儿,估计都是和霭可亲型的。你看前头世子妃是邻家阿姨款的,连荣王爷都像她原来家旁边报摊上总是挂着笑的张大爷。

    唐小鱼见裴简已经坐了,也不客气,微微福了一礼就挑了另一边坐下去。

    服侍王爷的四个美婢都有些诧异,悄悄儿去打量这个陌生的姑娘。看着年纪也不大,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衣着穿戴像是哪家的小姐,不过举行又不像别家小姐们那样讲究规矩。见了王爷居然都看不出一点惶恐,胆子可真够大的。

    荣王和裴简钓上来的鱼已经让人拎出去料理了,美婢给坐着的三人上了茶,荣王上下打量了一下唐小鱼,开口道:“李放那小子说你会酿葡萄酒,把本王这儿难得弄到的好葡萄全都整去给你了。如今也过了快两个月,你可酿出来了没?”

    唐小鱼连忙点头:“酿出来了,我这次来还特地让人给运到府里来的。”

    荣王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说:“既然运来了,怎么没给我送过来?春意,去叫人问问,那酒在哪里?搬一坛过来这里。”

    当中一个婢女忙应声出去。

    荣王笑呵呵地便问起唐小鱼的家底子来。

    问爹问娘问亲朋,听唐小鱼说父母已经和离的事,荣王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料到还有这么一茬,有些出乎意料。

    “我怎么依稀记得你自小失恃,是跟着寡母长大的?”

    你都记得我爹死了,还问我爹可好?

    小鱼望天,呵呵干笑了一声:“原来以为死了,后来才知道没死嘛,就和离了。”

    知道没死就和离?这是什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