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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她见四下众人都被漫天的绚烂景致攫住了视线,便悄悄的往二皇子处溜去。走着走着,她忽然嗅到身边传来一股火药味,还越来越浓。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有人惊叫出声,有什么东西就在众人脚下炸裂开来。

    不用想,显然是有人趁机作案!

    “小心!”“护驾!”

    随着烟火在人群中爆开,赏月台上瞬间乱了套,妙懿只觉得被人狠狠推了一下,身不由己的朝一个方向扑了出去。

    “抓住了!就是这个人!”

    护卫的出现迅速平息了混乱,全副武装的铁甲卫们举着明瓦灯上前护驾,赏月台上瞬间亮如白昼。

    许夫人惊魂甫定,扭身去寻妙懿只不见了踪影,以为她在混乱中被人挤开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推开了人群,只见地上一片狼藉,木质地板上留下了焦黑的印子,在满地的单只的绣鞋,零散的簪环绒花中,一把木椅整个翻倒在那里,其中一个木轮仍在转动。

    许夫人惊魂未定的看着自己的养女仰面躺在地上,二皇子横着伏在她身上,艰难的支撑着身体。只见他满头是汗,一脸的隐忍痛楚之色。

    ☆、第107章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直至羽林军统领上前向皇帝禀报说刺客已伏诛,请陛下定夺。

    “查,务必都给朕查清楚!”

    主使,目的,以何种方式混入的皇宫。今日之事大大损害了皇室威严,动辄甚至江山不稳!

    “从严查办!”

    皇帝大手一挥,天子震怒,血流成河,宫廷瞬时从仙宫化为炼狱。无数受牵连者被押去盘问拷打,盛世太平就因为这一场刺杀而梦碎大明宫的中元节晚宴。

    沈贵妃等四妃忙过去向皇帝请安,早有宫人上前将从木椅上摔下的二皇子抬回了寝宫。

    妙懿被人从地上扶起,她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自觉并未受伤。许夫人拨开人群,匆匆上前问她可有哪里受伤,妙懿表示无碍。

    赏月宴进行到此时已无再继续的可能,皇帝在羽林军严密的护卫下,携众宫眷离去。其余各诰命等也由宫人引着,纷纷出宫去了。

    妙懿和许夫人则被宫人引到一处宫苑休息。“请夫人和小姐稍等片刻,御医很快就到。”

    宫人走后,许夫人问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时没寻着你,你怎么就到了二殿下附近?”

    妙懿微微一顿,她一不可说是自己要去寻二皇子问萧明钰的事,二不能说当时是有人故意推了她一把才造成了当时的局面,于是只好将原因归咎于贪看烟火,混乱中又被人挤了一下,自己也记不清是如何发生的。

    许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妙懿则垂下头,做羞惭状。

    谁也不点破谁最好。

    过不多时,御医赶到。诊过脉后,他只道并无妨碍,在许夫人的要求下,随意开了些凝神静气的药便提着医箱走了。

    宫人按方子煎药去了,妙懿说:“药女儿回去再喝也不迟。看今日的光景,皇宫不宜久留。”

    许夫人安抚道:“现在不吃药压下去,夜里睡下之后反易惊寐,先吃一剂再走吧。”

    妙懿只得继续等。她隐隐觉得,许夫人仿佛是在有意拖延时间。

    母女二人各自心照不宣。

    花开两朵,却说二皇子被抬走送回寝宫后,御医很快赶过去诊治,见他从前受伤的腿骨再次受伤折断,渐渐的开始发起高热来,情况紧急,忙开始敷药救治。就在他忙得满头大汗时,皇帝已接到消息,协同四妃赶来。在听了宫人的详细汇报后,众人都着急起来。

    贤妃甚至流泪道:“二殿下好生命苦,献皇后去世得早,他又常七灾八难的,这可如何是好!”

    众妃都忍不住伤感起来。

    沈贵妃沉痛的道:“今日之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宫中竟潜伏着这般谋逆之人,陛下定要严加整治,以正圣听!”

    淑妃自从上次大皇子出事之后,曾在自己的寝宫呆了好一阵子,这回好容易出来了,又恰好遇到此事,不由委屈的哭道:“陛下明鉴,这伙谋逆之人不一定潜伏多久了,上次大皇子出事,说不定就是这伙人做的手脚,其心可诛!求陛下严查,还大殿下一个公道。”

    皇帝见她哭得仿如梨花带雨一般,不由安抚了她一会。淑妃顺势紧贴在皇帝身上,轻轻诉说这些日子的委屈。

    贤妃瞥了淑妃一眼,又看了看沈贵妃,继续用帕子擦泪。

    此时御医已处理完了二皇子的伤口。包扎完毕后,便到偏殿内暂时休息,留下宫人观察服侍。

    皇帝爱子心切,走到儿子床边坐下,望着他苍白的面容,不觉叹息失声。

    “珣儿,都是朕疏忽了。”

    华珣因为高热,苍白的双颊攀上了两片嫣红,双目虽然紧紧闭合,但眼珠一直在不安的转动,似乎一副很痛苦的模样。

    皇帝唤了半天,却并不见儿子清醒,待要唤御医过来,忽听儿子轻轻呢喃了一声。

    “珣儿,你说什么?”

    华珣又轻喃了一句,只是他声音太小,仍旧听不清楚。

    “殿下是不是觉得干渴,想要喝水?”

    夏公公在旁搭腔,他的话提醒了皇帝,于是命人取了水来,要亲自喂儿子喝水。

    陈年的记忆仿佛渐渐浮上了水面,当年皇后去世,独留下此子,他为了不委屈这个唯一的嫡子,曾亲自喂药喂水,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好久。

    夫丧妻,儿丧母,那样悲伤的岁月,唯有他们父子相伴。

    再看看意气风发的三儿子,潇洒任性的四儿子,他对二儿子的关注已大大弱于从前。再有印象时,二儿子已变得温文尔雅,与世无争了,皇帝也是打从年轻时过来的,他如何不知年少时锋芒毕露的锐气之态。二皇子变成今日的模样,也是因为他的疏忽造成的。

    皇帝想起自己的原配妻子,再看看儿子躺在床上那副难受的模样,这位中年男人也忍不住伤感起来。

    “陛下,您听殿下似乎在说些什么。”

    只见华珣被水濡湿的双唇微微一翕,紧接着不断发出两个字,“庙一。”

    “庙一?”皇帝茫然。

    那是什么?

    德妃眉头一蹙,想了想,轻声道:“莫非是她?”

    “是谁?”

    “方才被三殿下救起的那位姑娘,她的名字唤就做妙懿。”

    仿佛是被戳破的窗纸一般,众人的表情都在瞬间变意味深长起来。贤妃却“咦”了一声,却朝沈贵妃望去。

    沈贵妃恐迟则生变,忙抢先说道:“那位将军府的二小姐德貌双全,二殿下心仪于她也为常理。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家养女百家求。陛下岂不见咱们二殿下连在睡梦中都念念不忘的?”

    皇帝略有些迟疑,“可是朕已经为珣儿定下了一桩好姻缘,连旨意都拟好了。”

    华珣口中依旧呼唤着妙懿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清晰。

    德妃不忍,道:“要不陛下问一问二殿下的意思。”

    皇帝低头看了看睡梦中依旧不安的儿子,陷入了沉思。

    ……

    不知过了多久,华珣缓缓睁开了双目。视线从模糊到清晰,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就坐在他身边。

    “父皇。”

    他欲起身参拜,却被皇帝按在了床榻之上,不准他起身。

    “珣儿,你受苦了,在朕面前不必拘礼。”

    “儿臣不孝,令父皇忧心了。”

    皇帝叹息了一声,道:“珣儿,你可有什么事情想同朕说?”

    华珣恭敬的道:“并无。”

    皇帝和蔼的拍了拍他的手,道:“此处只有你我父子二人,无论有什么事,皇儿都不必瞒我。你母后去得早,为父疏忽了对你的照顾。记得你小时候看中了番邦进贡的美玉,你那些兄弟也都看中了,可没有一人敢向朕讨要。只有你一人开口讨了,我便赐了你许多,你还求说想同所有的兄弟平分那些美玉。那时候朕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自那之后,但凡你想要的,朕便都赐给你。今日也一样,只要你想的,朕都可以赐给你,只要你开口。”

    华珣听皇帝提起母亲,又提起儿时的事情,不觉泪湿沾襟。他挣扎着伏在枕上,道:“儿臣并不做他想,只希望盛世永基,皇室昌荣,父皇永享福寿。儿臣已是废弃之身,再不能为父皇分忧,为社稷分忧,空担着皇子的名头,却全无建树,着实愧对天下苍生。”

    皇帝闻言,既觉欣慰,又伤感,忽然想到方才御医私下回禀他的话,又激动了起来,道:“珣儿,你可知你的腿可能还有希望痊愈!”

    似被雷电击中一般,华珣愕然抬头,惊呆在那里。

    ……

    “什么,竟有这种事!”

    绿萝伏跪在地,战战兢兢的道:“启禀娘娘,御医说二殿下的腿伤有痊愈的可能。”

    她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腿断了数年的人竟还有康复的可能,谁信呀!哪知御医说虽然这样的可能性极小,但因为此次二皇子摔的地方就是从前坠马时断骨的伤处,加之人骨的愈合能力,以及沙罗国此次进贡了一种疗伤生骨的皇室秘药,很可能治愈二皇子的腿。

    沈贵妃闻言,久久不再说话。

    “今晚的事本宫就觉得发生得蹊跷,虽说我有意将那唐家的养女甩给那瘸子,让玦儿彻底断了对她的念想,但也不过是想着让安排宫女将二人调出,制造独处的假象罢了。到时候本宫一求,德妃帮腔,此事也许就成了——就算不成也无所谓,断没有给哥哥说亲被拒,再给弟弟说的,这件事也就完了。但谁成想竟会出现刺客的事情。本宫本以为此事是歪打正着,正好趁了咱们的愿,但怎么好端端的又要坏腿变好腿了?”

    “娘娘认为,此事另有人主使?”

    沈贵妃沉默半晌,眼中厉色一闪,“本宫从不相信运气,更不相信巧合。你现在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本宫倒要瞧瞧,究竟是谁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做祟!”

    一丝淡云缓缓接近朗朗圆月,本应群星黯淡的夜空经渐渐开始有星辰闪烁。风起云涌间,夜已深沉,那里已是另一个世界。

    ☆、第108章

    夜静更深,桌上的银鎏金小自鸣钟连响了十来下,丫鬟叶檀披了衣裳,打着哈欠将钟上的机关泄了,免得睡着之后被吵醒。

    “你去睡吧。”

    桌上点了一枝已燃过大半的红烛,烛泪刚攒成一小团晶莹便顺着烛身滑落,滴在黄铜烛台上。半明半昧的昏暗火光为少女似雪铸就而成的白嫩脸蛋儿增添了一丝柔情。她似在思考着什么,柳叶长眉似蹙非蹙,莫名的带着一丝紧张。

    萧雨薇摆了摆手,示意叶檀退下。

    “我想一个人静静,不必进来伺候了。”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情,她需要确定,事情是否会如她所料一般进行下去。

    ——她那冲动一推,究竟推出了多少故事。

    不过若二皇子知道了,应该会感谢她吧。

    “小姐,您还在想着今晚的事吗?”

    叶檀磨蹭了半天,还是决定向小姐透露一下消息。“老夫人和夫人昨日秘密将小的叫去问话,说小姐出宫之后就怪怪的,在宫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雨薇冷笑了一声,微微挑眉:“其实是二哥想知道吧,这才撺掇了大嫂出头;又由大嫂在母亲面前挑拨,想要盘问出我的心事。”

    叶檀抖动了一下嘴唇,“小姐,您确实变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