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修离说完之后，闻人鹤轻轻点头，并没有理会云修离，而是看向容倾月，带着几分笑意，仿佛见到她心情就很好一般，对着如同一个父亲一样招招手，宠溺道：“倾月，过来坐。”

    容倾月呼吸一颤，她在那个真实的‘梦’中活了二十三年，是面前这个男人带大自己，教会自己医术，给了自己最好最好的生活条件，后来还将神医堂给了自己。

    可是今日，为什么会有一种无力感？

    她很不希望他和阿离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但是……但是硝烟已然升起。

    十八九年的陪伴，他将自己从孤儿院里接出来，就算是别有用心，但是那些温暖不是假的呀。

    她的导师开始学习怎么照顾孩子，学习各种千奇百怪的育儿经，给她最好的教育和生活，每一日都亲手给她做饭吃，怕她在学校里吃的不好，便每一日都亲手给她做饭吃，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云修离触及到她柔软的目光，暗暗沉思。

    那日奕城在听到她说她的现代生活只是个梦的时候，他就觉得奕城不对劲。

    奕城虽然也口口声声说这是梦，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但是为什么说完之后，他自己却又反驳了呢。

    唯一的可能性，是倾月确实去过现代，确实是一个梦，但是这个梦，是她的魂魄替她完成的。

    有奕城的安排，也有她的本性使然——比如与千机尊者的情意，她是真的将这名男子当做父亲一样的存在，这不是梦境能操控的。

    听到千机尊者的话后，容倾月抬起头，却是没有动。

    若是阿离与他，必须选择一个的话，她选云修离。

    云修离也诧异她居然一动不动，倏然握紧了她的手。

    “师兄，为难倾月做什么？来月儿，与老师出去走走。”青袍男子走进来，温润道：“他们师徒有话要说。”

    她看向云修离，见云修离点点头，容倾月才与慕容奚出了门。她这不是毫无主见，而是给予云修离足够的尊重。

    慕容奚带她参观这里的花园、房屋建筑，却见她心神不宁的模样，不禁浅笑道：“月儿，你不是很喜欢这些？小时候还闹着要搬去古屋住。”

    他所说的古屋，就是与云流城的祭司府一模一样的宅子。

    容倾月闻言，抬起头喃喃道：“慕容老师，这都是你们安排好的？”

    慕容奚依旧温柔，带着笑意浅浅：“月儿放心，我们不舍伤你。”

    他很委婉的承认了。

    容倾月眸子一暗：“你真的是我的老师么？”

    慕容奚不奇怪她会问出这样的话，因为这本来就很是震惊的一件事，不指望她能够很快接受，但迟早是要接受的。

    而且，依照他们本来的计划，是将容倾月养在身边，等到了机会，他们让她开始修炼，然后再由他们汲取廉贞的力量，送到云流城去，没想到离成功还差一步，就在他们能够让容倾月开始修炼，开始慢慢操控这种力量的时候，她突然被奕城从梦中喊醒。

    这也就是容倾月第一次的‘穿越’。

    奕城匆匆赶到宸王府，见那个他没有保护好的容倾月，一下一下地挨着棍子，他便将这里的时间凝固在那一个瞬间，然后用空间法术，将她的魂魄送到了那个为她编织的梦里。

    虽然是梦，但是一切都是亲身经历，一切都是活的。她在梦里死了就是死了，饿了就是饿了，而这一切，不过是奕城等待的契机。

    容王府那个倾月一直是痴傻的，没办法让她突然有战气，懂人情世故，便只能用这种法子，停止了这里的时间，送她去了现代。

    二十三年，足够让一个人蜕变了，果不其然，她小时候被下药所以才会痴傻，而那个梦里，健康成长的容倾月，确实有智慧有胆识。

    但奕城却发现了梦中的变数——他安排在容倾月身边的人已经被千机尊者无声无息的解决掉了，容倾月居然一直是与他们生活在一起！

    生怕他们对倾月有什么不利，所以他匆匆召回了倾月。

    这件事对于闻人鹤来说，就好像辛辛苦苦计划的一切被突然打乱了，这时候就算杀掉容倾月也是个很好的选择，但她身边却出现了宸王——他自己的徒弟。

    慕容奚叹了一口气，容倾月势必会与云修离站在一起的，那么就是要与他们为敌了。

    他们……其实完全可以杀了容倾月，可是却下不了手。

    慕容奚与她缓步走着：“今日你们既然来了，想必是发现了什么吧。”

    “…”容倾月突然停住脚步：“怎么这么问。”

    慕容奚回身一挑眉：“昨晚那人，不是你们特意放走的？”

    昨晚他们真的以为云修离的画灵之术复发了，但是今日一见，他的画灵之术居然已经清除了！

    能够得知宸王身上有画灵之术，而且还对画灵之术这样了解的人，除了千机尊者还能有谁？他今日前来，就是在告诉他们，他已经知道昨日的黑衣人，是谁的人了。

    既然云修离都将一切放到了台面上，那么他也不必遮遮掩掩隐瞒，倾月会懂这些。

    若是他们成功了，云修离陷入沉睡，重回归墟，他们会将倾月带在身边，继续对她好，就想父亲和兄长那样，给她最好的生活，给她挑一个最好的夫婿，若她不嫁，他们可以养她一辈子，但容倾月必须要接受云修离失败这个事实——就如同今日接受他们的身份一样。

    人要被打击过，才能接受打击，禁得住打击。

    她需要慢慢才能懂，这算是慕容老师又交给她的一课。

    而若是他们失败了……

    慕容奚看向容倾月，她也必须要接受他们死亡的事实，她要站在云修离身边，要有强大的内心才行。

    容倾月看着他，这个老师的笑意一直不答眼底，但对她都是极好极好的，她默默低头：“是我们故意放走的，而且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派出这七个人，都不是我的对手，怎么杀得了他？”

    慕容奚突然哑然失笑。

    他能说这是一个失误吗？

    他们根本不打算对容倾月下手，所以让那七人挑她不在的时候下手，可容倾月日日夜夜都与云修离在一起，那七人便等不及了。而且他们都以为云修离碰到那药粉，画灵之术会束缚住他，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多意外呢？

    容倾月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原本如兄如父的人，突然变得她看不懂，看不清了。

    “他们估计要谈好一会儿，月儿随老师去下棋吧！”慕容奚说道：“老师教给你的围棋，你没忘吧？”

    容倾月嘴角一抽，她实在没什么心情下棋，而且围棋她总也学不会，这个老师曾经为了她的琴棋书画操碎了心，说女孩子要多学一些好，这样有气质，可是她偏偏选择了药。

    那时候慕容奚天天带着容倾月下棋，就像教导女儿一样，她下错地方了就要罚她，搞得她心里有阴影。

    如今听他说起来，突然觉得恍若隔世。

    很显然，慕容奚也想到了这一点：“好了，以前是老师太凶了，不过这脾气估计没法改，那就随我去下五子棋吧，飞行棋也行啊，这类的棋，老师比不过你……”

    容倾月垂下眼眸，鼻子一酸，世事无常，这些变故她必须接受，无论几人是否刻意不去想，刻意回忆以前，她都要接受。

    “嗯。”容倾月点头，又突然抬头：“下棋可以，不过我想知道，千机尊者是如何认出阿离的？他在云流城的时候，明明只是众人口中的傀儡。”

    慕容奚莞尔：“他无魂无魄，你忘了？云流城那个冰封之术太过逆天，除非献祭——可是献祭一般人，归墟不会接受，所以遇到一个无魂无魄，长得还与那‘傀儡’有八分相似的男童，你说师兄如何查不到？”

    容倾月恍然点头，是啊，那时候阿离幻化为婴幼儿一步步按照人类的步伐成长，只是没想到被闻人鹤钻了空子。

    “走吧，下棋。”容倾月往前走，目不斜视，她要与云修离共进退，她必须适应接受这件事，她要最坦然的面对！

    闻人鹤放下茶盏，见自己的徒儿一如既往的恭敬，不禁笑道：“坐。”

    云修离这才坐下。

    他是傲视天下的宸王，他所向披靡无人能敌，他傲视群雄无人能及，他可以权倾天下，也可以掌控生死，他是宸王，但也是徒弟。

    云修离对师父的尊敬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可以说，在他没有成为宸王之前，他唯一的亲人就是这位师父。

    他即使的面对各路帝王、君上的时候，都从未露出过恭敬之色，但是面对这位将他‘带大’的师父，却是真心的尊敬。

    只可惜……他的一片真心换来的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隐瞒和背叛。

    这是他人生最失败的一件事，他将事事都算计于掌心，却唯独漏了这位至亲。

    云修离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看来师父心情不是很好。”

    “你的画灵之术解了，为师的心情怎么会好？”

    第391章 脱力，经脉封闭？

    云修离恍然一笑，真是好师父啊，原来那些关心爱护、悉心教导都是假的，“闻人一族于云流城定居不过五千年，而且冰封的云流城，真的可以居住？”

    闻人鹤冷冷抬起眸子：“修离，你可知五千年对于人来说，是什么概念。”

    对于人来说？

    他如今就是人，在东尧作为‘人’生活了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五千年是什么概念？

    云修离冷冷弯唇一笑——五千年已经有多少个朝代翻新，国家覆灭？

    闻人鹤想表达的意思是，当年云流城陨落是天命所定，既然云流一族都已经灭亡了，那么云流城易主，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既然云流城已经有了闻人一族为主宰，这就是命。”闻人鹤缓缓道：“你不该如此违背天命。”

    容倾月与云修离开着凝音诀，那一边的声音她都可以听到，顿时怒不可及。

    什么意思？闻人主宰了云流城，这就是命，所以云流城原本的居民要给‘天命’让路是么？要不要这么圣母啊？他们有能力把自己的地盘抢回来，为什么不去抢，他们的族民没有住所，而闻人族霸占了他们的住所，为什么不能抢回来？

    说什么天命？

    云流城悬浮于天地，本就不是圣母普通人能够居住的地方，这是天地万物所创，赐予云流一族的世外桃源，他们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违背天命了？

    导师以前明明不是这么教她的，他告诉过自己，只有足够强大，才有保护人、夺回自己一切的资本。

    她突然一愣——这些话，是他站在闻人一族的角度告诉她的！

    云修离指尖轻轻扣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的沉稳霸气，缓缓吐出两个字：“天命？”

    他的气势令闻人鹤震惊，这个弟子从未表现过这般强势的一面！

    还不等闻人鹤说话，他便起身，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倾月，我们走。”

    那一边的容倾月听到了凝音诀里的声音，她点点头，看着棋盘，突然起身。

    慕容奚一愣：“月儿，怎么了？”

    容倾月摇摇头，欲言又止：“我先走了，老师再见。”还是一如当年跟在他身边学医的孩子一样乖巧，只是语调却是有些冷然。

    容倾月觉得没必要告诉慕容奚他们在大厅里的对话，慕容奚应该早就知道内容，他们站在自己一族的立场上想，肯定是尽全力为自己的族人获利。

    回到宸王府后，容倾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心里闷闷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方才回来之后，简单的用完了晚膳，她就觉得很累，可是仔细回想一下，好像除了去了一趟千机府，也没做什么事呀。

    难道是千机府里有问题？可是她给自己检查身体，没有什么中毒中药的迹象呀。

    她早早就休息了，可是云修离却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居然还没有回来。容倾月晚上只吃了一碗粥，便打算起来找些吃的。

    可是才一下床，两腿就发软，觉得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