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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皇甫觉进来时,燕脂正对着黄金沙漏怔怔出神。眼前晃过一支长柄玉兰时,方回过神来。

    “皇上。”她恍惚叫道。

    皇甫觉将玉兰插过她的鬓发,手指抚过她的脸颊,“门口的侍卫拦你了?凶巴巴的闯进来便是,怎么学人去冷地跪着?”

    燕脂望着他,眼里有湿漉漉的雾气,“若是和数十条人命相比,跪一跪算不得什么。”

    他轻轻笑着,却没有到达眼底,“你宫里的人?她们不会死,只是宫里却也不能留了。”

    燕脂沉默片刻,这已经是她想到的最好结局。“王嫣的孩子……”

    皇甫觉揽住她,闻着她脖颈里隐约的木兰香,“不是我的……我这些天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陪我休息一会儿,待会儿还要见王守仁。”

    ☆、98中风

    他似是真的倦了,说完话后,就揽着她躺在了榻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那流转难测的眸光。

    闻着他衣袖间蕴藉的香气,燕脂却了无睡意。

    心里有什么东西……雾一样缠绵缭绕,隐得前路迷迷茫茫,看不清方向。

    他的呼吸明明平稳,流云一般的衣袖却突然覆上了她的脸,随即温热的唇映在额上。

    虽只一瞬,恰逢花开。

    声音轻柔,像清爽的风熨帖了暴动燥热,“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交给我。”

    视线昏暗下来,心绪渐渐平缓,清冽的龙涎香萦绕在口鼻间,她果真闭上了双眼。

    她确实需要好好的休息。

    一睁眼,便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以手支颔,微微侧着半边身子,雪色中衣敞开,隐约可见腰腹流畅的曲线。

    她的视线有片刻的凝固。

    皇甫觉含笑,目光如水,在她微微红了脸,避开视线时,一低头,准确的攫住了她的唇。

    温暖的碰触,不掺杂任何□,带笑的呢喃,“喜欢你所看到的吗?”

    他的情绪……似乎和寻常一样。

    昨日得知王嫣身孕的阴冷暴虐似乎像今日的阳光消融积雪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燕脂细细的端详着他,心里有小小的疑惑,“你不生气了?”

    皇甫觉指尖上缠绕着她的秀发,笑容清浅,“为了她?不值得。”

    语气微微一顿,对上她探索的双眸,“其实……我早已知晓。只念着她父兄不易,将那人暗暗除去。想过一段时间,把她送去行宫,只是没料到,她会有了孩子……愚蠢的女人,累人累己。”

    语气里含了微微的讥诮,眸光如雪。

    负罪感悄悄飘走一些,燕脂看着他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十指交缠,“你打算怎么办?其实……她也满可怜的……”

    皇甫觉屈指敲在她的额头,“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是你的敌人。”

    情敌也是敌人。

    燕脂捂着额头,低低呼痛,抱着他的腰不让他起身,撒娇耍痴。瞧他唇角微微勾起,眼底有了笑意,方才停手。头靠在他的肩上,望着他墨玉一般的眸子,轻轻说:“我有了你……她们便什么都没有了。我已经是胜利者,自然大度。”

    皇甫觉揉揉她的头,神色柔软,“你放心,我不打算将事情闹大。太傅仁义双全,最重礼法,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处理。”

    赖在他怀里许久,他轻轻起身之时,脚步微一踌躇,终是回转身来,眸光含了希冀,“燕脂,我期待……我们的孩子。”

    他的目光旖旎绵长,悠悠跨过千年的洪流,那般近,那般远,直直侵进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燕脂痴痴望着他,胸口的涩意向投石惊起的涟漪,重重蔓延到眼眶,她吸吸鼻子,慢慢点头,“……好,我们的孩子。”

    青铜饕餮的三足小火炉,蕴藉的茶香温润了眉眼。

    燕止殇和晏宴紫隔桌而坐,父子俩的坐姿很相似,脊背都像竹一样挺直。只不过一个飞扬处似出鞘的名剑,一个内敛像斑驳的古矛。

    燕止殇道:“父亲真的同意皇上对西甸用兵?”

    晏宴紫双目微合,“皇上一心想将王守仁按上造反的罪名,若他再将朝中势力重新洗盘,会伤及国器根本,我重新部署的人脉也会荡然无存。与其如此,不若同意他对西甸用兵。”

    燕止殇挑了挑眉,“皇上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晏宴紫一笑,避开了这个话题,“若要打海战,海南叶家就是皇上必须要拉拢的对象。他既是有此打算,想必已与叶家家主有了某种程度的默契。止殇,你确定叶紫安然回到了叶家?”

    燕止殇一阵沉默,半晌才慢慢说:“我的人只送他们到灵台山。”

    晏宴紫握着茶杯的手一滞,猛地睁开眼,眼中神芒暴涨,燕止殇身子依旧挺拔,手指却悄悄扣紧。数息之后,晏宴紫的神色渐渐平静,“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主意。止殇,你记得,你是未来燕家家主。肩上担着的是你妹妹,是族中千人的身家性命。不要让为父失望。”

    虽是初春,墙角已有嫩黄色的小花,看似娇娇弱弱,却在料峭的春风中勇敢的张开了花瓣。燕止殇看着它,目光流露出一丝暖意,恭谨的答道:“是的,父亲,我会为我的行为负责的。”

    “去吧,你的吉服送来了,在你娘的房里,她等着你呢。”

    “孩儿告退。”

    晏宴紫慢慢转着茶杯,看着燕止殇走出长廊,一阵风吹来,手中的茶杯突然寸寸龟裂,化为碧粉,马上便被风带走,半点痕迹也无。

    晏宴紫看着掌心,眼里极为复杂,一声叹息似乎从高山之巅悠悠传来,无尽苍凉寂寞,“你去查查,如果他真的没走,便不能留了。”

    他身后花木簌簌一动,一个身影显现出来,面色冷峻,毫无起伏,“是。”

    “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即使是失败。”

    中丞大人未时进宫。

    与皇上在御书房密谈了一个时辰,出来之后,面色苍白,行动之间飘忽有鬼气。

    海桂被他阴森森看了一眼,几乎骇了一跳。

    “您老……慢些走。”在他背后嘟哝了一句,“白日撞鬼,晦气。”

    王守仁向前走了两步,嘴唇翕动,“哇”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溅了三重白玉阶。

    他重重的摔在地上,双眼用力上翻,望着穹顶上黄金人首龙身的浮雕,喉咙里一声破碎的嘶吼,“……家门不幸……”

    中丞大人华丽丽的中风了。

    王守仁在九州清晏殿外中风,圣眷不衰。几天里,御医食补药材流水一般赐进丞相府,皇甫觉亲自入府探望,从大门下车,执弟子礼。

    一时间有心人探查,聪明人沉默,愚笨人逢迎,无人留意未央宫中消失了一批宫女太监。

    燕脂开始沉默的配和韩澜,药到碗干。甚至搜寻了许多食补的方子,交给了双鲤。

    王嫣禁足紫宸宫,她压箱底的凤印终于派上用场,皇甫觉擢升恬嫔为荣妃,让她协理六宫。

    只是这后宫之中,可处理之事实在太少,又有太后派来的两个谙熟宫廷礼法的女官,燕脂的日子依旧闲散。

    迎春已谢,海棠将放。莺穿柳带,鲤跃碧波。时间跟着沙漏,缓缓流逝。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韩定邦与吉尔格勒归宁之后,便去了西南。燕止殇与将青鸾的大婚之日紧随而至。

    燕脂没有前去主婚,天佑戏耍宫女,被皇甫觉看见,在青石板上罚跪了半个时辰,晚上便发起烧来。小脸烧的通红,嘴里胡乱叫着“娘亲”“娘亲”,燕脂将人接到了未央宫,亲自照看了一夜。

    新婚夫妇第二天便进宫谢恩,宁云殊陪同前来。

    燕脂见蒋青鸾已梳起了朝天髻,一身大红织金鸾袍,愈发显得肌肤似雪,神色落落大方,无意瞟见燕止殇时,却会有小女儿的娇羞,不由和娘亲会心一笑。

    赏赐了新人不少东西,便让来喜带着去见太后和荣妃。

    宁云殊没有走,她带来了几本极珍贵的食谱,大多是调理身子,有益受孕的。

    燕脂翻了翻,心下感动,“娘亲……”

    宁云殊眼中莹光一闪,“傻孩子,每个女儿出嫁前,身边总会有几本的,娘亲只不过是补上了。”

    她嫁妆中藏书颇多,唯独缺医书,只不过怕她触景伤情,燕脂如何不知?

    宁云殊握了她的手,直直望着她的眼睛,“燕脂,你告诉娘亲,你的身子……能不能平安的蕴育一个孩子?”

    燕脂心下一紧,神色却如常,微微带了点嗔怒,“娘亲……女儿是神医。”

    宁云殊的手不知不觉便握紧了,眼里重重情绪交叠,若浮光掠影,红尘惊梦,终是落了沉郁碧色,“在娘的心理……什么东西都不重要,燕脂,让皇上选秀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j请假:突发状况,柳柳要出去几天。周五回来,不要拍俺。

    ☆、99罅隙

    起风了。

    玉柳的枝叶疯狂的抽打着惨白的山石,扭曲着呻吟,乌云极低的压了下来,金蛇狂舞。

    瑰紫色的利剑划破天际,轰隆隆一声炸响,大雨如注,直直一线。

    绘牡丹纹填金粉的窗棂嘎嘎作响,不知从哪里的风,烛火明暗不定。

    燕脂静静坐在红木玫瑰椅上,神色不动,听着风声雨声雷声都掩盖不住的歇斯底里的咒骂。

    屋里突然有了淡淡的血腥气。

    青衣医官恭谨的从里屋退出来,门很快关上,仍是带出了很清晰的四个字“……奸夫、淫妇……”

    疯狂的恨意,亘古的怨气。这雕龙画凤金绘藻井的华美宫殿片刻之中竟有了森森罗狱的错觉。

    屋里垂首站着的一排宫女太监身子颤抖起来,颤抖着跪在地上。

    燕脂垂下眸,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医官,声音淡淡如水,“怎么样?”

    “回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用嘴咬开了腕上皮肉,创口极深,好在发现及时,已无大碍。”

    十幅八宝立水裙簌簌一动,丝履出现在他面前,上面用十八颗鲛人泪攒成三朵小小的梅花,年轻的医官心下害怕,却忍不住被那柔和明润的光泽炫了双目。

    丝履并未停歇,清清洌洌的嗓音似乎从九霄飘下的仙乐,“你留下,照顾娘娘。若有事,整个紫宸宫便跟着陪葬。”

    无刀无剑,一口一口啮咬自己的血肉,该是何等的恨意与决绝。手筋已咬断大半,可见森森白骨,鲜血喷溅了富贵山居的床帏雪白的地毯珐琅烛台,却是一个添炭的二等宫女发现的。

    夜色噬人,橘红色宫灯便如萤火在风雨中飘摇,风低低的吼,擦过了屋檐的兽头,擦过了树梢的惊鹊,带起了轻重不一的呜咽哭号。

    是不是这锦绣琉璃之下累累白骨的哭泣?

    她嘴角浮起讥讽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