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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袁平大大的哼了一声,说道:“拿给我?就这个?”

    从怀里扯出一张银票,正是蒋梦瑶刚才给那小厮的,袁平狞笑一声,说道:

    “他欠我五千两,你给我五百两就想了事?”

    王皓在地上小声的喊道:“我,我何时欠你五千两,明明就是三百两,这五百两给你已是多了,袁平,我爹从前是尚书令,怎么说都与你们袁家有些交情,你这般逼迫,就不怕我告上朝廷吗?”

    蒋梦瑶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人是传说中横行京城的袁家人,看他这打扮气派,跟皇后定是直系亲属之流,只不知是谁了。

    袁平一个抬手,王皓就给他身边的壮汉打了一拳,鼻孔立刻出血了,孔真吓得几乎瘫在地上,只听袁平说道:

    “你也知道那是你爹,不是你!更何况你爹那个老东西早死八百年了,你现在还来跟我攀交情?我就是要告诉你,我袁家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欠的,今儿你来借一百,明儿他来借两百,真当我们袁家是开善堂的了?没有点利钱,谁借你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王皓捂着不住流血的鼻子,口齿不清的说道:

    “我,我好歹是个举人,你,你敢这么打我。”

    袁平冷哼:“打你怎么了?别跟我说什么告上朝廷,老子可不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还,老子就勉强用你老婆抵债,合情合理!”袁平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垂眼看了看孔真的肚子,啐了一口说道:

    “呸,老子还亏了呢!五千两够买多少黄花闺女了,还是个带锣的,呸!”

    郁氏和蒋梦瑶她们将孔真护在身后,郁氏大声说道:

    “你,你也太放肆了!纵然尚书令不在了,可是我们孔家却还在呢,这是我们孔家的姑娘,你敢如何?”

    袁平想动手推郁氏,被蒋梦瑶拂开了,袁平又将目光落在蒋梦瑶身上看了又看,终究是还存着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没跟蒋梦瑶对上,然后才跟郁氏说道:

    “少拿孔家的名头吓我!孔善是兵部尚书,他总不会教他的女儿女婿欠钱赖账吧。再唧唧歪歪,老子连你一起抓走!”

    正要动手,楼下上来了两队官兵,一队是龙虎禁卫军,一队是银甲兵,两队人同时到达,隔开了袁平和蒋梦瑶她们。

    袁平看着这上来的人,一下子这茶楼的雅间就被这些人给填满了,袁平也不由得有些心虚了,只见两队人带头之人皆对蒋梦瑶行礼问候:

    “大姑娘(王妃)您没事吧。”

    蒋梦瑶微笑摇头,说道:“我没事,你们怎么都来了?”

    龙虎禁卫军队长说道:“首领得知小姐遇险,当即叫属下等前来保护。”

    另一边的银甲卫也说道:“王爷亦如是。”

    至此袁平才知道了,原来这个美貌惊人的姑娘竟然就是蒋家的嫡长女,现今的祁王妃。蒋源是龙虎禁卫军的统领,而银甲卫则是祁王回京后带回的人,这两队人同时出现保护她,那这个女人的身份定是错不了的。

    心里不由一阵失落,面上却是没表现的太怂,只是不敢像刚才那么嚣张就是了。

    “王妃,是否有人寻衅,王爷说了,若有人胆敢冒犯王妃,杀无赦,罪责他担!”

    银甲卫头如是对蒋梦瑶说道。

    袁平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却听蒋梦瑶说道:“没什么事,这位袁公子不过是来说了两句话。”

    蒋梦瑶边说话,边走到了袁平面前,目不斜视的盯着他,笑靥如花的问道:“袁公子,我说的对不对?”

    袁平看着近在眼前的美貌,心里就像是有无数个猫爪在抓一般,忙点头,说道:“是,是,王妃说的是。在下鲁莽,不知王妃在场,有所冒犯,还望王妃恕罪。”

    蒋梦瑶笑得很是无害,说道:

    “袁公子是袁家的人,说到底咱们也算是沾亲带故的,都是一家人,何来冒犯不冒犯一说。今日可否请袁公子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这位王相公,他是我好友之夫,纵然有对不起袁公子的地方,我替他向你赔罪便是了。”

    原以为今日是彻底得罪了这位,袁平没想到,这位竟然还能和颜悦色的与自己说话,温香软语,听得他耳朵似乎都是酥麻酥麻的,当即嘿嘿一笑,用截然不同的态度对蒋梦瑶说道:

    “王妃才是客气了。既然他是王妃好友之夫,那……我看在王妃的面子上,就既往不咎了吧。”

    蒋梦瑶笑得更加香甜,说道:“袁公子真是好人。”

    袁平只觉得眼前冒出了星光,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够让他产生这般飘飘欲仙的感觉,并且只是与他说了几句话而已,就这般令他舒爽,若是能一亲芳泽,或者做些其他……

    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

    不过,袁平再笨也知道,今天这种场合,不适合他发情,只见他盯着蒋梦瑶不怀好意的拱了拱手,然后便放开了王皓,带着自己的打手离开了这里。

    小厮将王皓扶了起来,王皓这会儿倒又像个人了,擦干净了鼻头的鲜血,然后才人模人样的走到了蒋梦瑶面前,行礼谢道:

    “今日给王妃看笑话了。那袁平今日欺我,待我来日金榜题名,我便要他俯首求饶,以报今日之耻。”

    蒋梦瑶勾唇一笑,没有说话,而是回头对三个女人说道:

    “累了一天了,咱们回去吧。璐瑶你先跟郁姐姐回去,真姐与我同坐一车,我有话与你说说。”

    孔真看着她愣着不动,倒是王皓眼睛里透出精光,他想着蒋梦瑶是孔真的朋友,今日既然仗义救了他,那现在要和孔真坐一车,势必是想给孔真一些补助救济了,当即替孔真答道:

    “王妃看得起你,你还愣着干什么。快些随她去吧。”

    孔真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一眼王皓,一双手紧紧的捏着,跟着蒋梦瑶身后走了出去。

    车驾已经准备好了,蒋梦瑶和孔真坐上了前面那辆,蒋璐瑶和郁氏坐在后面那辆,由两队人护送着往孔家走去。

    车驾之上,蒋梦瑶看着低头一言不发的孔真,见她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几乎都要拧成一股麻花儿了,可见此时心情的烦躁,不禁开声说道:

    “若是不解决根本,今后这种事怕不会少的。”

    孔真一听蒋梦瑶开口,豆大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蒋梦瑶叹了口气,从袖中抽出了帕子递给她,说道: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且问你,你可是舍不得王皓这个男人?”

    孔真摇头:“不是舍不得,我恨不得他能死在街上,永远都不要回去了。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他染上了五石散这种东西,一日不吃就浑浑噩噩,有时在家中还会对我动手,尚书令虽死,可是我嫁入时,家底还算是丰厚的,可是如今,王家的钱全都被他拿去买那个了,家里一个余钱都没有,他就到处去借,所有的亲朋都怕她,再不敢跟我们来往,可是他却仍不自知,还成天做着春秋大梦,害人害己,今次终于害到了我的头上,若不是有你在,我都不知道今天我会落得如何下场,我不怪旁人,就怪他不是东西,拿我当赌注,他对我这般心狠,我又何必对他心存不舍呢。”

    蒋梦瑶握住了孔真的手,郑重的说道:

    “我跟你说,你不能再软弱了。他们已经这般欺你,如今可以将你做银钱抵债,他日必会祸及你和孩子的性命,若是再软弱,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将万劫不复,孩子何其错,你若不为了他狠一把,将来你们娘儿俩活着又是图什么?”

    “可是,我又能如何?他如今惹了袁家,将来又不知他将如何讨债了。”孔真的声音已经不再颤抖,而是真的在和蒋梦瑶讨论这件事情了。

    蒋梦瑶说道:“袁平那里你不用管,我自会料理他,你只需把你王家管好,谁欺了你,你便还回去,狗就是这样,你若是怕它,见着它就跑,他定会对你穷追不舍,直到咬住你为止,可你若是能举棒相迎,它必逃之。你也是世家长大的,这其中的道理未必要我一步步的教你。全都是为自己,为孩子,心软是大敌。”

    “……”孔真看着蒋梦瑶的目光渐渐的变了,闪烁中似乎透着股冉冉升起的坚毅。

    阿梦说得对,若是她再这样任人欺负,将来别说是王家人,就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都会爬到她头上撒野,她在家中没有地位,那么连带着她的孩子也不会有地位,她不要让她的孩子一出生就遭受那种不公平。不要,绝对不要!

    蒋梦瑶深吸一口气,对孔真最后说道:

    “我再与你说一件事。你别以为那五石散只是寻常药物,那种东西是毒,只要沾上了,这辈子就摆脱不了,有的时候弃车保帅才是正理。”

    孔真脸上挂着泪珠,震惊的看着蒋梦瑶,蒋梦瑶便不再说话,孔真一路都看着自己手上的帕子,停止了哭泣,到走下马车,脸上便再无泪痕,眸光清澈,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做出了某种了不得的决定。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伙儿回到了孔家,只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般继续与大家说话。

    晚上吃过了夜饭,宾客陆续离去,郁氏提出要留孔真在孔家住些时日,却没想到,被孔真拒绝了,郁氏觉得奇怪,明明孔真下午的时候是答应了的。可现在又反悔了,想着许是王皓私下里不肯,所以孔真才无奈回去的。

    因为这件事,郁氏还去她婆母那里说道了几句,可孔真虽是孔家的女儿,却是真真的嫁入了王家,算是王家人了,她纵然心疼女儿,却也不能将胳膊伸的太长,免得叫人家说他们孔家的闲话。

    蒋梦瑶站在门前看着孔真坐上了马车,神情中已经少了很多下午时的惧怕,取而代之的是些微的迷茫和苦恼。

    高博来到她身后,替她披上了轻裘,说道:“在看什么?”

    蒋梦瑶回头对他一笑,说道:“在看一个女人如何从软弱走向坚强。”

    高博不懂,两人牵手坐上了回去的马车。马车里,蒋梦瑶向高博说起了下午发生的事情,当然隐藏了袁平看她那种‘色、眯、眯’的眼神没说了,高博听了王皓的混账事,也为孔真叹了口气,说道:

    “那袁平是皇后最小的一个弟弟,在袁家颇为受宠,确实像是他会做的事情。若不是我和岳父派人去,你们那几个女人说不得就要在他手里吃亏。”

    蒋梦瑶顺从一笑,靠在了高博肩上,说道:

    “如此说来,我要好好谢谢王爷的救命之恩了?”

    高博郑重的点点头:“嗯,这个当然要谢。本王可不是白白救你的。”

    蒋梦瑶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说道:“这样够吗?”

    高博将脸转向了蒋梦瑶,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蒋梦瑶也依他亲了上去,然后只见高博伸舌舔了舔,然后才说道:

    “这样就够了?你的报恩方式也太儿戏了,本王不接受。”

    蒋梦瑶失笑:“那你想如何?”

    高博佯作想了想,说道:“猴急什么,晚上你就知道了。”

    “……”

    夫妻俩和谐的气氛让蒋梦瑶感触颇多,不禁说道:

    “我觉得那句话说的真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像咱们这样互相了解,互相爱护,互相信任的夫妻真的不多呢。也许是性格不适合,也许是顾虑的太多,总之就是有一万个不匹配,每天总能找到一些事情针锋相对,或争吵,或猜疑,他们就不嫌累,对待自己的枕边人,有必要这么防备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两人不相爱,这个时代的婚姻都是可悲的,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不管贫穷还是富贵,大家考虑的首先就是门当户对的问题,可是,真正的门当户对之后,两个人的性格确实合适吗?这就很少有人去考虑了。再加上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心必定不会只放在一人身上,久而久之,他们就忘记了怎么去爱一个人,彻底失去了爱人的能力,然后一味的将*寄托在美、色上,虚妄无趣的过着那种自以为优越的生活,而女人也在这种无边际的冷落中,渐渐的封闭了心。”

    高博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让蒋梦瑶想出了这么一大段长篇大论,知道她这是看了孔真不幸福的婚姻之后,有感而发,不禁搂着她轻拍了两下,说道:

    “旁人有旁人的生活,我们有我们的生活。旁人的不幸不是我们造成的,而我的幸福是我们自己争取的。如果我在被贬之前没有鼓起勇气向你求婚,而你也没有随我出关,那就没有了我们相濡以沫,互相依赖相处的那几年,更加没有我们互相了解,互相适应的过程,如今我们是苦尽甘来了,可是旁人却没有那个同甘共苦的机会,所以他们还不了解怎么去爱吧。”

    耳中听着高博低哑的嗓音,蒋梦瑶不自觉的翘起了嘴角,幸福的昏昏欲睡前,近乎呢喃般说道:

    “真开心我遇见的是你。”

    说完之后,便靠着高博的肩膀,在他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高博转过头,在她额间亲了一口,也在她耳边回了一句:“遇见你才是我最大的幸运。”

    高博想象着,如果不是遇见了蒋梦瑶,他也许就会跟其他男人一样,一辈子浑浑噩噩的拥有无数个女人,可是,那些女人却没有一个是自己真心实意想要拥有的,日复一日的寻找,永远没有归属,直到有一天,他放弃了追逐那永远都追不到的归属感,沉溺于那种虚妄的欲、望里,直到老了才发觉,这一生是多么可悲。

    他真的很庆幸,能够在他人生最不好的时候,遇见了她,并且像是奇迹一般,她不嫌弃他那段最不好的岁月,愿意随他远走天涯,从她随自己出关的那一日开始,高博就暗自发誓,今生今世,只会对她一个女人好,全心全意的为她付出,不求任何回报。所以,当蒋梦瑶一天天长大,渐渐的学会了如何回应他的感情,高博觉得整个过程就像是奇迹一般,而这个奇迹从未消失,因为他渐渐的发现,这个女人就是他生命中最匹配的,两人性格都差不多,虽然没有互补,可是却能拥有天生的互相了解和信任,这种感觉太奇妙,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般亲密。

    蒋梦瑶沉沉睡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高博从马车上抱下去,她不知道高博将她一路从王府大门抱到了沧澜苑的房间,她不知道高博将她放下之时动作有多轻柔,她不知道那高高在上的男人,会亲自俯首替她擦洗换衣。

    一夜香甜的美梦。

    ******

    腊月过后,就是大年夜。

    这是蒋梦瑶和高博回京之后经历的第一回皇家年夜,大家齐聚一堂,在景福宫中设宴,歌舞迎岁。

    蒋梦瑶与曹婉清坐在一处,孙倩蓉与柳云霏坐在一处,看过歌舞之后,又有后宫妃嫔各寻由头献舞,献曲,一搏帝心。

    蒋梦瑶在人群中看着如今高高在上的帝后,貌合神离四个字用在他们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全程坐下来,竟然连一次交流都没有。高瑾这个男人虽然是个二次元的中二病晚期,不过倔强起来倒是真的倔强,就好像是那种有节操的猪,说不吃猪食就不吃猪食,膘厚,任性!高瑾也是如此,权高,任性!

    而另一边,皇子们也坐在一起,以太子为左上首,单独一桌,其次便是高博,与高博同坐在一桌的是六皇子高铭,因为高铭虽排行第六,但是却是皇后嫡出,因此,才比二皇子和三皇子坐的近了些,但终究越不过已经封了王的高博去。

    孙倩蓉一如既往的是个吃货,她许是在边关饿伤了,如今不管什么场合,她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把肚子填饱,并且食量惊人。

    柳云霏现在倒是开朗了很多,最起码不会与人说话就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