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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节

      苏婉娘不想当着大家的面哭,可喉头发紧,只能点了几下头,艰难地说:“你……也……保重……”

    张允铭带头上了马,张允铮对沈汶点头说:“你机灵些!”

    沈汶笑着摆手:“没事!”

    张允铮也知道他们这边近二十多人,远离城镇,沈汶又是极聪明的,该不会有事,就放心上马。

    四皇子很勉强地上了马,张允铭一催马,领头往皇陵方向去了。

    苏婉娘看着他们远去,眼里含了眼泪,沈汶知道说什么也无法减轻她的难过,只能挽了苏婉娘一只胳膊,默默地陪着她。等到张允铭他们走远了,苏婉娘扭头进了马车。

    沈汶跟着她进去,苏婉娘流了泪,她和四皇子这一路,天天在一起。从一开始她照顾他,到海上的同生共死,就是后面张允铭来了,两个人每天也能见上一两面。虽然说不上话,可那个人还在自己附近,能让她感到心安。现在四皇子走了,苏婉娘觉得心中少了一大块,空得难受,只想哭。

    沈汶低声安慰着:“两年吧,婉娘姐姐,再等两年。”

    苏婉娘一边哭一边点头,小声说:“没事,就是一辈子也没事……我只是……有些舍不得……”

    沈汶点着头:“我明白我明白……”

    苏婉娘摇头:“你最好别明白!”

    沈汶拖着腔调说:“我当然明白啦!那个混球也会离开的。”

    苏婉娘流着眼泪扑哧笑了:“还叫人家混球,小心人家生气不理你了。”

    沈汶笑着说:“才不会,我们过去什么难听的没叫过?”

    两个人打打闹闹开始,现在竟然在一起了。

    苏婉娘叹气:“真的,你们两个也够能闹的了。”

    沈汶厚着脸皮说:“人说吵吵闹闹到白头,我们要闹一辈子。”

    苏婉娘抹着眼泪笑着点头:“那就好,那就好,要闹一辈子才对。”

    沈汶凑近说:“你和姐夫怎么不吵架?”

    苏婉娘想了想,疑惑道:“吵什么呀?没什么可吵的呀。”

    沈汶皱鼻子:“你太护着他了。”

    苏婉娘红脸:“谁说的,我也欺负他来着……”

    她们两个说着悄悄话,苏婉娘就好受多了。四皇子却没有这种知心姐妹来排忧解难,跟着几个大小伙子骑马骑了一夜,快天亮了才停下。在林子里休息了一个白天后,张允铭就让玉兰看着马匹,自己和张允铮步行送四皇子。他们傍晚出发,从田间小路走,计算着,到达皇陵时应是深夜。

    这是一个极为美丽而热烈的夏天的傍晚,灿烂火烧云如练般席卷了西方的天空。四皇子边走边痴痴地看着田野上空的晚云,直到它们渐渐灰暗,然后天空变成了淡紫色,然后星斗闪现,然后天空变成了黑蓝色,一空星斗照着他们。

    张允铭领着路,避开驻军,穿过几个村子,过午夜时,离着四皇子所居的院落越来越近了。

    四皇子贪婪地呼吸着夏夜的气息,看着月光下黑色的山脉,披着银色薄纱的田野,聆听着四野喧嚣的夏虫之声,真想走得慢点儿。可他要是刚放慢脚步,张允铭就会过来架着他的胳膊,帮他走得快些,弄得他不好意思拖拉。

    终于,后半夜时,他们走到了四皇子所居的院子后墙外。四皇子看着院墙,全身的力气突然都消失了,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眼看就到了,张允铭可等不及要把四皇子送入院子里,如果能扔,他恨不得把四皇子一下子扔进去,自己拍拍手赶快走。见四皇子这么疲惫的样子,张允铭小声对张允铮说:“你到墙头上去接他一下,我在下面把他驮上去。”

    张允铮点头,飞身上了墙,向张允铭挥了下手。

    张允铭架起四皇子说:“蒋公子,咱们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来,登在我肩头,爬上去!”

    四皇子耍着赖说:“我不想上去!”

    张允铭急了:“小祖宗!您现在可不能这么干呀!天要亮了!”

    四皇子无力地说:“你日后要来看我!”

    张允铭跺脚:“好吧好吧,我来看你……可我为何来看你呀?”

    四皇子说:“就来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情。”

    张允铭叹气:“好吧!请您快踩我肩膀吧!”

    四皇子磨磨蹭蹭地和张允铭到了墙边,踏上了蹲着的张允铭的肩头,张允铭慢慢站起来,上面张允铮抓了四皇子的手,帮他攀上了墙头。

    四皇子坐在墙头上往外眺望,黑夜里,周围的院落呈现出片片剪影,突然,四皇子的眼睛模糊了。他刚使劲眨眼,想多看看,身边的张允铮一下子跳下了墙头,在下面轻声叫:“下来吧!”

    四皇子扭着脸看着墙外,不想跳,外面的张允铭也低声催促:“快点呀!”

    院子里的卧室中有了动静,不多时,门轻轻打开,丁内侍和月季一起走了过来。

    月季惊喜地小声说:“公子!你们回来了!”

    丁内侍看着墙头坐着的四皇子哭了,呜咽着说:“殿下……”

    四皇子闭了下眼睛,叹息了一声,对着墙下的张允铮跳了下去。

    张允铮一下接着了四皇子,后退两步,帮着他落了地,丁内侍过来抓了四皇子的胳膊,泣不成声。

    张允铮吃惊地看月季:“你怎么变得这么胖了?!简直跟头大猪一样了!”

    月季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说道:“天天被关在这里,跟猪圈一样,可不得长胖吗?”

    张允铮无奈月季的无耻,只能问:“你还能上墙吗?要不从前面走?”

    月季忙摇头说:“不行,前门对着人家呢,一开门也有响声。我肯定能爬上墙,就是跳下来的时候要公子帮帮忙。”

    张允铮摇头:“你可真敢吃!我非得让你摔个狗啃泥不行!”

    月季笑:“那怎么成?碰掉了我的门牙,日后怎么学公子说话?我还得给公子讲笑话呢……”

    张允铮举手:“行了行了,你有要带的东西吗?”

    月季摇头,张允铮对四皇子行了一礼,刚要带着月季走,就觉得袖子一紧,扭脸只见四皇子扯了他的衣袖,再看四皇子的脸上,是两行泪光。

    张允铮过去被圈着多少年,最恨这种禁锢的感觉,此时特别理解四皇子的悲伤,马上非常仗义地对四皇子说:“你别伤心,日后没事了,我带着你去南方,那边有好多好吃的!我们这次太背,大冬天的往北边走,还赶上了饥荒,什么都没吃到!下次我们几个还一起走,选个春天,百花盛开,肯定能好好玩。我外祖家在南方好多铺子,到哪儿都有人接应,不会像这次这么苦了。”

    四皇子艰难地说:“……真……真的?”

    张允铮使劲点头,小声说:“真的!我曾经去过,还写过一本‘江南美食记’呢。我让人给你送来,你读读好好解解馋。”

    四皇子慢慢地点头:“好,我会好好读的。你多保重。”

    张允铮又行礼,说道:“你也要保重,有什么事就让这位内侍哥哥去找平远侯府,说我的名字或者我哥的,都行。”

    四皇子终于放了手,抱了下拳,对张允铮说:“你别忘了我这个朋友。”他多愿意与张允铮永远是朋友,这个与他岁数相仿的青年人,侠义磊落,光明赤诚。

    张允铮笑着说:“怎么会?!我们走了这么长的路,还一起出了海,哪里会忘了?”

    月季对丁内侍小声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丁内侍压抑着抽泣:“你……你……”竟然说不出所以然来。

    月季拍了他肩膀一下:“别这么难受,你听,我们公子和你的殿下是朋友,咱们俩也是呀,日后不会断了联系不是?”

    丁内侍鸡啄米般点头,张允铮扯着月季到了墙头,张允铮一跃而起上了墙头,月季蹦跶了好几下,怎么也跳不高,只好回头看丁内侍。丁内侍跑去搬了椅子,月季登上椅子,被墙头的张允铮使劲拉扯着坐到了墙上,然后张允铮先跳了下去,与墙外的张允铭窃窃私语,月季最后向院中的丁内侍和四皇子挥了挥手,转身往墙外一跳。只听噗通一声大响,接着是张允铭低声怒骂和张允铮压抑的笑声,然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猫叫声,好像好几只猫在打架。猫叫声远了,周围归于安静,空气里只有夏夜的虫鸣。

    四皇子胸中疼痛,他觉得仿佛是昨天,他才从这里随着张允铮离开,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这一路与大家的相处与苏婉娘相伴的风霜雨雪都是一个美梦,自己一下子醒了,只觉得无比孤独。

    丁内侍见四皇子开始哽咽,忙搀着四皇子悄声说:“我们得回屋去,不能在这里哭。”

    四皇子几乎迈不开步子,由丁内侍扶着慢慢地走回了卧室,关了门,坐在黑暗里,四皇子才真的哭了一场。丁内侍本来也哭得厉害:月季说走就走了,两个人临睡前都没有想到今夜就是分离,自己都没来得及说句话。可现在看见四皇子哭得伤心,只能打起精神照顾四皇子。摸黑去打了水,烧开了,让四皇子好好洗了个脸。不多时就到了清晨时分,四皇子坐在床上,看着从窗口照入的清晨的阳光,想到那些人没有了他,还会继续在田野间行进,郁闷得几乎不想活了。

    丁内侍见四皇子又黑又瘦,也是心中难过得不行。主仆两个人都极为沮丧,相互传播着负能量,一时谁都无法自拔。

    这之后的一个月,四皇子无精打采,天天躺在床上,晚上睡不好觉,白天不想起床,等同于大病了一场。

    虽然张允铭听张允铮说月季成了个大胖子,可是还是低估了月季跳下墙时的沉重,与张允铮同时伸手去接跳下来的月季时被撞了出去,连退几步也坐在了地上,他低声喝骂,张允铮那边笑得弯腰,过来把他拉起来。月季一边作揖,一边使劲学猫叫,三个人脚步匆忙地跑出了驻兵的村落。

    等到张允铭等人回到玉兰看马的地方,已经是两天后了,因为月季走不动。那天他们离开四皇子的院落,已经接近黎明,三个人的样子都太显眼,走到天亮就赶快找了个山脚的隐蔽处休息了一天,到天黑再走。可是月季走不快,刚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连呼带喘,脚步迟缓了。张允铭张允铮怎么骂也没用,他那么肥重也不能背着他,拉他都累,只能陪着他慢慢走。结果走到天亮,才走了一半,只好又休息了一天,再走了一夜。

    玉兰见了月季,也笑了半天,月季说困死了,不能骑马,四个人睡过白天,才上了马。月季那匹马看样子要跪地上,跑不起来,三个人轮流使劲拉扯,又多耽误了一天才回到了沈汶苏婉娘以及其他留守人员的所在。

    沈汶掐算着时间,觉得他们早就该回来了,张允铮和张允铭都有轻功,送了四皇子后,该更迅速地行路,可是怎么过期一天两天的不回来呢?

    后面一天,沈汶真的担心了。从一大早就坐在马车边眺望皇陵的方向,看了一整天,发了呆一样。她难以遏制地想象大概出了什么事:张允铭张允铮都有武功,可是皇陵那边是正规军,若是围攻了他们,万箭齐发……任她神机妙算,也没想到是月季发胖,拖了行程。

    沈汶觉得心中绞成一团般难受。她终于意识道,张允铮已经深深地进入了她的心中。过去常听到的那些什么“我不能没有你”之类的蠢话竟然是真的?!她也想说:你快回来吧,我不能没有你!她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已经把他当成了人生的旅伴,如果没有了张允铮,谁来与她千里奔波?与她深夜画图?同她说笑争吵?她现在才明白“何当共剪西窗烛”的美好……

    如果没有了张允铮,她一生突然显得如此漫长。沈汶怎么也无法想象再能和别人同床共枕生养孩子……她在凝望中终于体会到了爱情毁天灭地的强大:张允铮只是她此生相识的人数中百分之一,都不是她为之重生的家人,可她如果没有了这个人,生命的意义似乎也失去了……

    苏婉娘自己也愁闷,但看到沈汶这么发痴,她反而担心了。她是看着沈汶长起来的,知道沈汶心思缜密,这是她头一次意识到沈汶的脆弱。她才发现,沈汶是经不起什么打击的。虽然嘴里一口一个“混球”,那天还来安慰自己,可万一张允铮真有什么事,沈汶大概会发疯吧?

    所以苏婉娘放弃自己的担忧,按时给沈汶送饭送水,叫沈汶睡觉。可是沈汶不想睡,就又瞭望了一夜,直到凌晨时,远方出现了几匹马的影子,离着近了,沈汶看清了是张允铮他们,看样子也没有受伤,后面没有追兵,才长出了口气,觉得自己大惊小怪,有些疲倦地说:“我困了!要去睡觉。”自顾自地去了马车躺下了。

    苏婉娘自己还是等到了张允铭张允铮等人到了,问了情形,才知道一切顺利,是那个胖大的月季耽误了时间,苏婉娘暗自觉得好笑,进马车去告诉沈汶,才发现沈汶已经睡着了。

    张允铭也舒口气,胸中松快了一大半,现在他只需把沈汶和苏婉娘送回去,就完全卸下了负担,可以带着张允铮回南方了。

    张允铮的想法可与他不同,当大家又准备出发时,张允铮对张允铭说:“我们得从京城周围绕过去,不用这么多人了吧?我送她们回去,要三四个人就行了。”他听说那个文小哥一天一夜看他们的来路,快成了望夫石了,可是他一回来,沈汶就躲着不见他,大概是不好意思。他还是想与沈汶单独地处几天。

    张允铭冷笑:“别想!我得跟着你!爹传信了,我们马上一起回南边去。”

    张允铮很不满:“我干嘛现在要回去?我想回城去看看娘,也和爹说说话……”

    张允铭呸道:“你现在想起娘亲来了?!你现在想去和爹说话了?!你当初出海时怎么不想想?!别找辙了!爹说这是娘的意思,没人想让你回京,我带着你立刻走!”说完催马行去。张允铮愤愤然,只好跟上。

    虽然说是着急着去,但是张允铭也不是没有多加小心。原来二十多劲骑被精简了大半,除了拉车的马匹外,只留了两匹马,马身上都糊了泥土,余下的三四人步行。其他的人都分散开跟着。他总是夜里行路,捡着无人的时刻,远远地绕京城而过。休息时,他自己不会去李氏的庄子,可有时会派人去庄子里取给养,尽量不显山不露水。

    终于,他们走到了沈汶应该住庙的山下,告别的时候到了。

    ☆、誓愿

    ?  沈汶心情不好,微蹙着眉,将事情一件件地叮嘱:“你们如果回南方,要加快行走,今年的雨季会有大雨,连续一个月,虽然不如明年大涝,可道路也不会好走。”

    张允铭差点翻白眼:我比你还想赶快走呢!表面上说:“那是自然,我们会日夜兼程地往南边去。”

    沈汶对张允铮说:“我回城后,那个院子里要有人,我需要随时与平远侯保持联系。”

    张允铮点头说:“我会告诉侯爷,这里也会一直有人,杜鹃还会留在旁边那个和尚庙,你有事跟他说一声。”

    沈汶犹豫了半天,说道:“我要写个单子,你把东西找齐了,放到酒窖那边去。”

    张允铮半眯眼:“你想去酒窖?”

    沈汶微垂眼睛哼唧:“我想去那里做些东西……”

    “不行!”张允铮断然道:“那边是要打仗的地方,你去不方便!”

    沈汶撅嘴:“我想在战前做些东西,然后就回来,不然我不放心……”

    张允铮打断:“什么不放心?我在那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