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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节

      叶大公子很有把握地说:“当然是我醉了,你趁着我酒没醒赶快答应了吧!”

    三皇子有些不放心:“那你回去醒醒酒再来告诉我?”

    叶大公子生气:“你真是傻啊!我算是白指点你这么多年了!”他与三皇子从小就认识,那时陈贵妃还受着宠爱,三皇子过着无忧无虑的纨绔生活,他总带着三皇子在京城吃喝玩乐。

    三皇子有些不好意思:“叶大哥对我很好,我只是不想连累你。”

    叶大公子无奈地说:“好吧,算是我想连累你还不行吗?”

    三皇子高兴了:“这真是太好了!那天平远侯送来了五百两黄金,我正愁没地方放呢,你都拿去吧……”

    叶大公子望天:“我幸亏来了!不然这个冤大头可怎么办?”

    沈汶从沈卓那里听到了三皇子开府不到十天,叶大公子就成了第一个幕僚后,也惊讶了半天。叶大公子在前世根本没有进入人们的视野,三皇子那时搬出皇宫,府邸很普通,也没有这么张扬地进行庆贺。这些事都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沈汶现在已经彻底放弃要掌握细节的企图了,她只想牢牢地把住北戎的进犯,其他的,她实在无法面面俱到。

    但是她还是有多疑的心思,问沈卓道:“这个叶大公子不会是太子的人吧?”

    沈卓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他在京城一向是谁也不靠的,而且,我听二哥说,上次他让三皇子买粮时,叶大公子就在旁边,他帮着三皇子组织的词句,外面从来没有出现过是二哥让三皇子买粮的传言。”

    沈汶也想起那时在万花楼,叶大公子陪着三皇子去看万花舞,三皇子接到纸条时马上就要走,可是叶大公子拦住了他,让他先去看歌舞……这么看来,这个叶大公子对三皇子倒是有份真心。

    沈汶点头说:“那你平时要多与他合作。”

    沈卓犯贫嘴:“当然啦,我们是一条贼船上的人了。”

    沈汶甩手:“别说的这么不堪呀。”

    太子又愤怒地拍案了:“本宫就知道他早就怀了狼子野心!看看,出去一开府,就有了幕僚!叶氏是京城清流!他马上就去沽名钓誉了!”

    一个幕僚低声说:“还有比这更严重的,有人看见平远侯的仆人奉上的乔迁之仪,像是黄金……”

    太子更使劲拍桌子:“他竟然如此猖狂!”

    另有一人上前说:“侯府来的消息,平远侯的次女,大概会与镇北侯的第三子结亲了,两家已经互遣了媒人……”

    太子咬牙:“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父皇刚刚教训了平远侯!非得抄了他们的家他们才能老实吗?!把这事告诉父皇!本宫不信父皇能让他们如了意!”

    见太子脸色绯红,幕僚劝道:“这些事并不伤殿下根本,毕竟,三皇子现在还没有正式入理朝政……”

    太子怒道:“什么?!这还不算糟糕?!你们还想让他入理朝政?!都是饭桶!你们除了说这些废话,能想出些好主意吗?”

    大家心中害怕,一个幕僚说道:“现在旱情严重,太子可向皇上进言,精简官吏……”

    太子皱眉:“这样岂不是要得罪许多人?”

    另一个幕僚却同意这个建议,说道:“谁来进行裁减?自然是户部的官员。当初吕太傅就是对户部先动的手,向其中安插了我们的人。这些年来,我们在户部已经站稳了脚跟,能掌钱粮,能调动人事。进行精简,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裁去与太子不同心之人!”

    太子想了想,点头道:“去拟个章子,明天本宫就递给父皇。”

    见太子采了建议,气氛轻松了一些,大家又说了几句,太子挥手让他们退下,众幕僚相继离开了。

    太子因为方才那个建议,既能投合了皇帝现在应对灾年的心情,又能对己方有力,感到心情略有改进。可在最深处,他还是感到慌乱。三皇子的影子总在他眼前晃,他非常想把这个惹他心烦的人干掉!可现在不同以往了,上次挑衅平远侯,他的手下损失了大半,现在三皇子身边有镇北侯府,平远侯府竟然送了黄金!若是一击不中,对方反手相搏可怎么办?

    他正意乱时,人报说四公主来了。

    太子让四公主进来,四公主行了礼,见太子神色不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启口。

    太子见四公主迟疑,皱眉道:“听报说,火罗很快就该到了。你这些日子常来坐坐……他一来,你就要出嫁了……”他叹了口气,有些伤感。

    四公主心中难受,鼓起勇气说道:“哥哥,我……四皇兄说……我不该和番……我也……不想和番了……”

    太子这日连受打击,现在又来一下子,他惊得下巴半掉:“你说什么?!这跟四皇子有什么关系?!他多什么嘴?!”

    四公主不愿面对太子,微侧了下身子,小声说:“他……他说我……一个人去北戎……不好……而且,火罗那个人……很粗暴……”

    太子骂道:“他懂个屁!他是个残废,就知道巴结着三皇子!现在火罗就要到了,你不和番让谁去?!”

    四公主说:“四皇兄说……我可以也出家呀……实在不行,你找个人代替我去吧!”

    太子举起手,用尽全力控制住了自己,才没有把四公主一掌拍到地上去,他深吸几口气,对周围的人说:“都退下去!”

    大家早就看太子脸色阴沉,都想赶快躲开,听他这么一说,都快步出了门,屋里就剩下了太子和四公主两个。

    太子咬牙切齿地问:“你说谁能代替你?谁能说服火罗与我们合作,剪灭沈家军?!”

    四公主有些回避太子的眼睛:“一定……一定要剪灭沈家军吗?”

    太子气愤地看四公主:“妇人!你比不上母亲的十分之一!真没用!”

    四公主眼睛里含了眼泪,带了怒气地说:“如果母亲在,绝对不会让我和番的!”

    太子恶狠狠地说:“母亲不在了!死了!你还记得母亲死时,你我说的话吗?!这才多长时间?你就忘了?!”

    四公主要哭了,她和太子的位置不同,一个女子,说来说去,不就是嫁一个人吗?听说火罗在路上了,想到要嫁给一个北戎人,她真胆怯了。

    四公主抬起眼睛看太子,有些可怜地看太子:“太子哥哥,我有些……怕……我不想嫁给北戎……”

    太子恨铁不成钢:“你怕什么?!你平时的骄纵狂傲都哪里去了?从小到大,你怕过什么?!现在是你为母亲报仇的时候了,你怎么怕了?!”

    四公主在心中恍然明白:原来自己能那么无拘无束地蛮横,是因为有母亲在,有太子哥哥。可母亲死了,自己一旦孤身一人去了北戎,也没有了哥哥的庇护,就没了底气。

    太子见四公主还没有答应,生气地说:“国书已出,你不嫁,父皇会怎么看你?怎么看本宫?”

    四公主咽了下口水,小声说:“四皇兄说……”

    太子打断道:“你少提他!他是和三皇子一起的!他这么说是有目的的!你别被他骗了!”

    见四公主固执地不说话,太子改变策略,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那平远侯送给三皇子的乔迁礼物是什么吗?”

    四公主问:“是什么?”

    太子从牙缝里说:“是黄金!黄金!”

    四公主讶然:“他们真有钱!”

    太子怒:“这不是有钱的问题!是他们为何给三皇子黄金?!啊?!你说为什么?!”

    四公主想想:“买家具什么的……”

    太子打断:“蠢!他们给三皇子黄金,他就可以去聘请幕僚和有识之士,助他在朝堂上有建树,得父皇的青眼!”

    四公主带了些骄傲说:“太子哥哥,他再能干,可你是太子呀!”

    太子冷笑:“镇北侯手握二十万重兵,他的儿子们都与三皇子交厚,你觉得我这个太子能做多久?”

    四公主摇头说:“他们再不喜欢你,也不能造反呀!你日后是皇帝,是可以管着他们的!”

    太子有些疯狂地笑了:“你真蠢!本宫现在明白母亲的话了,前朝多少戾太子……”

    四公主还有些不信:“我觉得,他们肯定不敢的。”

    太子见四公主冥顽不化起来,只能换一种方式:“不敢?你是怎么破的相?!沈二小姐!怎么破的身?!沈三和张大公子!他们就这么干了,怎么不敢?看看,你在京城里还能嫁谁?!”

    这些话真的击中了四公主的死穴了,她再次含泪道:“太子哥哥,你得给我报仇呀!”

    太子对着四公主狞笑:“我怎么给你报仇?手上无兵无将,去打劫平远侯夫人生意的人全被他们杀了!杀了!他们敢杀我的手下,你说他们敢不敢杀我?杀你?!”

    四公主终于有了以往的暴戾气质,紧紧地咬牙。

    太子压低声音:“你忘了我告诉你的话了?!……必须联合北戎……你嫁了火罗,火罗就能与本宫合作,我们与北戎的往来就名正言顺,有了大半胜算!”

    四公主皱着眉:“如果我嫁过去了,他不想帮你可怎么办哪?”

    太子四周看看,用极低的声音说:“你对他讲,本宫许他半壁江山!”这是他从来没有露出过的口风,如果不是四公主,他也不会交托这么重要的信息。

    四公主虽然是养在深宫的女子,听到此言也吓到了,瞪大了双眼看太子:“那……那……京城不就……”

    太子摇头,说道:“只是口头说说,那有那么容易?沈家军二十万,吐谷可汗的兵力也不过二十万人,两方势均力敌,镇北侯肯定会死拼到底。最后两败俱伤,就是个和局。那时握手言罢,沈家军已除,三皇子没有了靠山,什么事就都容易了。”

    四公主眼中的泪,慢慢地干了,眼睛直直地,低声说:“如果我去这么跟他说了,也许,我们就不用成婚了……”

    太子不耐烦地说:“空口白牙的,你不成婚,怎么让他信任你?!你留下来,又能嫁谁?想给舅舅的小儿子当妾?!他们家现在都不在京城了!到乡下当农人去了!”

    四公主绝望地看着太子,带着颤抖的声音说:“我……和番吧……”说完,四公主不想当着太子的面哭,猛起身跑了。

    太子因四公主临时的变卦焦躁异常。三皇子本来就有武将相助,现在又有了文官的势力!虽然叶中书和简老夫子的门下都不成气候,可这算是个可圈可点的开始!事到如今,母亲不在了,自己孤掌难鸣,不借助北戎,根本不能取胜。四公主这个时候说不嫁,这不是烦死人吗?!可话说回来,如果四公主突然不嫁了,必然惹怒北戎,他们也许马上就会进攻,必然给沈家军一个打击……只是,大概不会消灭沈家军,怎么也不如有四公主在那边做联系人,与北戎达成里应外合来得保险……四公主还是嫁吧……

    四皇子竟然在背后挑拨离间!这个阴险的小人!他是和三皇子在一起的,他如果反对,肯定是看出四公主和番会对三皇子不利!绝对不能饶了他……

    一阵香气袭来,伴着娇柔的一声“太子殿下……”太子抬头,见以往曾经宠爱过的刘侧妃,衣衫半褪到了肩膀下,头发松松地挽着个髻,眉眼画得精致,正端着茶盘,微侧着身子站在门边,挑着眼角在看着他。一边的太监一脸惶恐,大概因为没有拦住刘侧妃而害怕太子责备。

    过去有过一段时间,太子觉得刘侧妃妩媚丰腴,很有滋味。后来,刘侧妃怀孕了,自然不久就滑了胎。一向很有心机的刘侧妃也没能免俗,使出了那些后院女子常用的手段:对他又哭又闹,指责太子妃狠毒,求他做主。可吕氏在朝堂上的支持必不可少,他没法对太子妃怎么样。面对刘侧妃的吵闹,他感到很无能和心烦,不久就把刘侧妃冷落了。

    刘侧妃有一两年没缓过劲儿来,等她再打起精神来,太子觉得她没有了以前的那种生龙活虎的风情,显得老了许多。太子就更无法上心了。

    太子坐着没有动。现在太子想要的,如果不是让他感到温暖的初荣,就该是个十六七岁,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孩子,而不是刘侧妃这种矫揉造作的半老徐娘,虽然刘侧妃也就二十一二岁。

    太子方一皱眉,刘侧妃就波光宛转,似是含泪般柔声说道:“殿下,臣妾虽然并非美貌,可臣妾这两年精心调养,肌体康健,一心一意想为殿下生一个孩子。”

    一语打动了太子的心。这一年多,后院就没有人怀上孕,新人也许就像太子妃那样,不易受孕,可原来怀过孩子的女子,定是没有问题的。如果再怀上,一定要好好保护,不让太子妃插手。

    太子脸上刚显出犹豫,刘侧妃就轻移莲步,走到太子身边,放下了茶盘,跪在了太子的膝盖旁。她有意将一边白色的肩膀往太子面前送了一下,一手轻搭在太子的大腿上,一手微抚向太子的前胸,悄声说:“我的祖母,四胎都是男儿,我母亲,前面两个也都是男孩子。我也想给殿下您……生个小儿郞呢……”她微拉长了声调。

    这些话终于让太子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送到了面前的肩膀……

    夏初,北戎二王子火罗,率迎娶之队,到达了京城。?

    ☆、守陵

    ?  火罗未到时,京城里就传这次北戎的团队声势浩大。火罗进了城,百姓们就知所言非虚。

    与上次的使节队区区百人不同,这次火罗带了两千人,都是年轻彪悍的北戎人,一色的北戎发式和马裤短衣,都骑着高大精壮的马匹。入城来,以火罗打头,北戎人队列整齐,马蹄声如暴雨击窗,骑士们面容不善,围观百姓都不敢靠近。

    火罗有意看向上次进京时见到几个对他讥笑的青年的窗口,这次只有两个人凭窗而站,一个是他见过的青年之一,另一个是曾经在殿上拉开了他所送强弓的皇子。

    火罗满意地看到这两个人都没有笑,火罗对着他们扯了下嘴角,露出了一缕含着藐视的笑容。他这两年征战北疆,经历过多少次厮杀!这两个在这锦绣之乡猫着的汉人,就是能拉开一把强弓,又岂是他的对手!他微抬下巴,目望前方,昂扬而去。

    三皇子腮帮紧绷,看着北戎队伍过去了,才切齿道:“北戎如此猖獗!进我都城,如同阅兵!”

    沈卓面带忧虑,手扣着窗台说:“的确,这些年,吐谷可汗一统北疆,练出了万千骁勇百战之士。”

    三皇子气愤地说:“而我朝却一直在削减军费!太子多次建言,说当下灾荒之年,要节省开支赈灾,父皇也担忧灾民内乱,采用了太子所荐。可你看看!北戎强大,若我朝不事军兵,必有外患!”

    沈卓点头,但有些无奈地说:“别说你现在都不理朝事,就是你进言为沈家军谋取军费,会有何种效果?”

    三皇子说:“那些人必然说我偏袒镇北侯,有结党之嫌!可如果不增加军费,增补沈家军,北戎一旦发难,我朝危矣!”他气得一拳打在窗台上,把外开的窗户都震得嘎嘎响。

    沈卓知道如果三皇子真的建言,可能适得其反,太子会更加给沈家军下绊。但是三皇子若是说了,日后真有了战乱,三皇子就能再次得到人们的认可,就没有阻拦三皇子。

    太子这次又去迎接了火罗,亲眼看到火罗所带的北戎兵士的威风,竟然有种欣慰感:这样的铁骑必然能破了沈家军!他觉得未来有了希望,就更仇恨那些现在冒犯了他的人。他回了东宫,对幕僚们吩咐道:“可以去弄粮食了,把蒋家的粮食都抢了,别给他们留下余粮!粮食放在京城外边,火罗走时,沿途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