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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在几个女子的簇拥下,太子脚步摇晃着走向平时根本不会去的宫院,每走近一步,他心中的怒火就旺了一分。

    这些年,太子的后宫已经比册封时多了两倍,可竟然一个孩子都没有!太子的恨怨已经快把自己逼疯了。如果不是因为吕家是他在朝堂上最稳固的支持,他不要说把太子妃休了,把她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现在他根本没法见那个女人,一看见她精致小巧的面庞,他就真的会作呕!多少个孩子!开始,他还有个数,后来,就没数儿了。他怎么防都没有用,后院总不能调侍卫来守着,若是不让太子妃召见那些侧妃侍妾,就失了尊卑之道。

    他不能真的跟太子妃撕破脸,该说的都说了,可这个女子就这么狠毒无耻!知道他现在不能把她怎么样,就毫无顾忌地下手!

    成婚这么多年,别说儿子,他连个庶女都没有!他这个太子怎么往下当?现在三皇子不提成婚的事,那是因为镇北侯的长女还没有及笄。他们现在就同行出城,等到她及笄了,太子可以想象,三皇子一定就会要求娶亲了。而那时三皇子会二十岁了,谁能阻挡他娶亲?就是他不娶镇北侯的女儿,他娶谁不会有孩子?如果哪天,三皇子有了孩子……太子的心都揪紧了——父皇!就是为了子嗣考虑,父皇也会重选太子!

    他拼命地折腾这三个侍妾,整整地闹了大半夜,莺歌燕语不断,被翻红浪滔滔。

    到了上朝时分,太子疲惫地起身,太监过来帮着他穿衣束发。太子一夜逍遥,十分想再睡会儿,可是不敢误了上朝,就闭着眼睛凭太监们帮着盥洗打扮,吃早饭都是有人喂到嘴里。可即使这样,到去上朝时,太子还是没真的醒来。临上宫辇时,太子还半眯着眼,一脚登空,失了重心,就要扑向辇中,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他,耳边一句轻声的提醒:“殿下当心脚下。”

    太子皱眉睁眼,见旁边一个宫女,该是为他掀起帘子的,相貌极端平常,眉眼毫无丽色,年纪该也是大了,笑时眼角有一缕细纹,只是笑容温和,见他看来,忙放了手,低头行礼。太子刚要上辇,扭头问:“你叫什么。”

    那个年长的宫女有些意外,犹豫了片刻才又行礼道:“奴家小字初荣。”脸上闪过惊恐的神色。

    太子知道她在怕什么,当下没有其他表示,上辇而去。

    这么简单地一扶,倒让太子心里有了牵挂。这个宫女他以前没有见过,能到他面前的都是年轻的女子,今天也许是她临时上来的。他在朝上默立时,心中也有些不解。他从母亲那里没有得到安慰,在美女身上也没有得到解脱,可是这个相貌平常的宫女却让他莫名有种亲切感,她像是焕发着他从来没有感到过的温暖。

    他下朝后再上宫辇,旁边的就不是那个早上的宫女了。太子却下决心要找到那个初荣,可这事一定得秘密地做,绝对不能让太子妃发现。

    大夏天的,窗户都敞着,听着隔壁院落的噪音,太子妃自然无法入眠,次日起来,眼下的青晕不比太子的浅多少。

    前来向太子妃问早安的人不及太子后院人数的三分之一,就是来的人,眼里也带着些轻蔑,至少太子妃是这么看的。

    太子妃答礼时话说得格外缓慢,让对方不得不施长礼,一早上的问安拖了小半个时辰,把这些妾室们折辱得差不多了,太子妃才示意她们可以走了。

    这些莺莺燕燕们一出了太子妃的宫院大门,就大声咳嗽吐口水,尖声说笑,唯恐太子妃听不见,脚步缓慢地走远。

    太子妃巴掌大的小脸庞,在夏日有些耀眼的阳光下,依然干燥无华。

    大厅里除了一个贴身的丫鬟,没有别人了。太子妃坐在椅子上良久,才用极低的声音问道:“那药弄到了?”

    旁边站立的丫鬟也小声回答:“弄到了。”

    太子妃又问:“真的管用?”

    丫鬟点头:“真的,这断子汤卖得很贵,一副一两金子。”过去只是落胎药,现在是让人断子的药,自然非常昂贵。

    太子妃露出冰一样的笑容,慢慢地说道:“先给两个侧妃试试,她们过去那么容易怀上,若是这半年在她们身上看着有用,就给她们都用上!一个都别落下。”

    丫鬟紧张地咽口水:“我只买了三副,都要的话……得快四十两金子……”

    太子妃淡淡地说:“若是有用,八十两金子也没什么,卖我的嫁妆吧。”

    丫鬟点头,太子妃眼睛看着前方,像一个瓷像般许久不动,丫鬟也不敢动,这么僵持着,隐约听到隔壁宫院里晚起的女子们肆无忌惮的说笑声。

    太子妃眨了下眼睛,轻声说:“做乌鸡当归汤,给她们好好补补身体,马上用,我一天都等不了了。”她的脸扭曲起来:“小娘养的下贱坯。把我当成了什么?我是好人家出来的,嫡子嫡女才是正理!我怎能让你如意呢?”明明是恶毒的言辞,可太子妃说得平缓而自信,倒像是在说很平常的话。

    四皇子那次在湖边旁观了一场斗殴后,回宫提心吊胆了好几天,让丁内侍时刻聆听周围的动静,过了段日子,宫中对火罗被打一事毫无反应,看来根本没发现,四皇子才松了劲儿。等到北戎的使节队离开了京城,四皇子才又出宫来转悠了。他还如往常一样去观弈阁下棋观棋,丝毫不知道他因此被太子误解为替张大公子传了小道消息,更深地被拉入了太子仇恨的黑名单。

    让四皇子不快的是,自从那次后,他就再也没得到镇北侯府的任何联络,看来他被利用后,就被撂在了一边。一来二去的,连张允铭也不常来了,四皇子心中惆怅,难免一副郁闷的表情,看着窗下人来人往的街道。

    包官人见缝插针地凑过来,小声建议道:“蒋公子看来心绪不佳呀,能否与我下盘棋?赢了棋可是会很高兴的,蒋公子不想试试?”

    四皇子实在无法让自己沉沦到那个境地,只能换个话题来转移包官人的注意力,问道:“包官人可是买入了粮食?”

    包官人叹气道:“我去年没买多少,现在后悔了呀!粮价都涨了十倍了。去年夏天时才三四文一斗,现在是三四十文了,太贵了。宅地倒是便宜了,我看中了一块,想去买下。”

    四皇子沉重地摇头说:“这时候可不是买地的时候,包官人,每次饥荒开始时,都是粮价攀升,地价下降。三四十文一斗虽然比去年多,可平常人家还是能付得起,相比饥荒时一两银子或者金子要便宜多了。包官人,我若是你,此时就是要卖了田地,也要买入粮食的。”他知道后面会有几年灾年,说出话来自信满满。

    没有季文昭时,四皇子在这里可算是顶尖的棋手了,包官人对四皇子特别佩服——看看人家,年纪轻轻,就把自己打得大败……当然,谁都把自己打败了,但四皇子是年纪最轻的!

    听四皇子这么一说,包官人心虚了。人类历经过多少饥荒,每个人身体里都有对饥荒的恐慌基因。当初三皇子放出话来,包官人没全信,现在四皇子也这么说,包官人不敢不信了,马上对四皇子一抱拳:“多谢蒋公子提醒,我这就回去筹办。”转身就走了。

    四皇子又有了一段清静的时光,可以坐在那里自顾自地胡思乱想。而包官人一溜烟跑回了家,让母亲夫人把钱都拿出来不说,还要她们把什么首饰细软都卖了,赶快去买粮食。粮价一天一变,绝对不能耽误了。包官人就是平时不着家,可也是个做实业的顶梁柱,他这么咋咋呼呼地回来了,还神秘地说是宫里人告诉他让他这么干的,包老夫人就吓坏了,认为是宫里皇帝得了各地的报告,饥荒到了!老百姓怎么能知道?包官人仗着开了个观弈阁才得了信儿,这么宝贵的消息可不能瞎了!包老夫人果然卖了首饰细软,用所有的存蓄买入了粮食。这之后,还告诉了左邻右舍七姑八大姨什么的,一时间,从京城一个角落开始了抢粮潮。人人争相购入粮食,短时间内就又把粮价推高了几倍。

    这些买了粮食的人,一点也不后悔。

    起于春夏之交的干旱,到了夏天愈演愈烈。多地天气干燥酷热,小溪小河纷纷干涸。入秋后,各处都急报灾情,广阔的田地颗粒无收。

    皇帝每天都要聆听各种哭诉旱情悲惨的奏章,渐渐烦躁。幸亏粮储充实,大多就是责成当地官员开仓救济饥民,几地区联手,遣返流民回乡之类的。

    太子完全成了摆设,他过去本来就没有经历过灾年,现在又被沉重的私心杂念所困,面对灾荒,毫无头绪,只能对皇帝的指令一一称是,一句多的话都不敢讲,更别说什么建言倡议了。

    有一次皇帝都不耐烦了,问道:“太子可有何救灾之建言?”

    太子行礼道:“全听父皇之意。”

    满朝臣子看在眼里,都暗地皱眉。

    当初太子未册封之前,就与镇北侯七岁的小女儿斗气,对朝中戍边的武将不敬,然后皇后当众下毒,接着还有那么明显地对着三皇子去的刺客……还以为他多么能个,才挑起了这么多的事端,可现在真到了政事上,怎么如此无能?早知道自己这样,当初何必那么张狂?镇北侯府屹立至今可不是凭几句“全听父皇之意”之类的虚话换来的,那是多少人的鲜血在战场上拼出来的。这么看来,太子也太不自量力了。

    被大家回过头来同情的镇北侯府,这个夏天过得格外平静。

    沈湘和沈汶过了十四岁和十二岁的生日。

    杨氏自从沈坚走后,卧床了一个月,才又起身抚养沈强,府里的事全部交给了柳氏。好在沈强精力极为充沛,有时杨氏觉得忙他一个,比管一大家子都累,心情才慢慢好转。

    自从沈坚走后,沈湘发了疯一样天天在马上练习长枪,脸晒得黑红。杨氏心疼得大骂,可沈湘根本不听。沈汶想起前世也是这样,沈湘就这么疏离了自己,两个人渐行渐远,最后都不怎么说话了。沈湘那时看不起自己的懒惰文弱,而自己那时看不起沈湘的野蛮。

    这次,沈汶还是无力改变,她有时在沈湘习武后去找沈湘,沈湘言语里总是有些不耐烦,话里很鄙夷沈汶无所事事。而沈汶也的确很懒,她经常睡懒觉睡到晌午——因为她夜里总得出去。

    张允铮终于把密室外的家具布置好了,墙外面是从地面一直伸展到了屋顶的百宝阁架,上面放了书籍,和寥寥几件古董,只是其中一扇架子可以打开,背后就是密室的门。

    有密室的屋子里布置简单潦草,是个半书房,有个躺椅。隔壁是卧室,有门相通。而与密室遥遥相对的另一端房间,却是非常精致,家具贵重,架子上的古董花瓶也明显是好货,算是客厅。

    都布置好了,平远侯才出面调了平远侯府里一家老实巴交的仆人夫妇前来守门,对外人只说这是给远房子侄置办的产业。

    沈汶因为过生日等等,过了十几天才到了那个院落。这次,一排三间房子都亮着烛火,沈汶还是选了那间有密室的敲了下门,里面张允铮大声说:“如果是小骗子就进来吧!”

    沈汶一再告诫自己——自己有一千岁了,不能跟这个混孩子一般见识!可还是边推门边说:“咦,怎么除了小狗乱叫,没有听见人声呢?”

    张允铮正拿了块布胡乱地擦家具,听见这话,将布使劲在沈汶面前抖了抖,沈汶跳开,摇着手挥开尘土,嘴里噗噗乱吐,然后叫道:“小混球!你哥呢?!”

    张允铮听见她上来就问张允铭,恶劣地继续抖布,说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可恶!”沈汶跑开,到了另一个角落,指着张允铮说:“不许闹了!我要找你哥!”

    张允铮哼声:“去找吧!他该在你说的那个酒窖的地头上。”

    沈汶一喜:“他要亲自去办?”

    张允铮撇嘴:“看你高兴的,还知道北边吗?”

    沈汶叉腰指张允铮:“你,不许犯浑了!让我去密室。”

    张允铮看沈汶的样子,轻蔑道:“你娘是不是总这么说话?你才几岁就跟个家母一样了?”

    沈汶气急:“对你就得这个样!你这个不明事理,不识大小的混球!”

    张允铮怒目沈汶:“你才浑!你看看这地方,你干了什么?!你出了钱?出了力?花了时间?你凭什么一来就指手画脚?!”

    沈汶一下子被噎住,张嘴结舌——她发现自己其实犯了一个有千年阅历的人不该犯的错误:以为自己多知多懂,就看不起别人了。

    张允铮对着沈汶狠狠地哼了一声,回身用布乱擦家具上的尘土。

    沈汶咬了下嘴唇,她从小就会撒娇耍赖,现在要认错真是太容易了。她轻咳了一下,腻着声音说:“对不起啦,我不该那么说你呀。”张允铮没回头,继续将布乱甩。沈汶知道张允铮在府里大概一辈子也没干过家务,可在这里,因为她那时说只能让这哥俩个来建密室,张允铮竟然砌了墙,抹了灰,与张允铭搬家具,现在又在擦家具……沈汶真的羞愧了,蹭着脚步到了张允铮的身后,小声说:“那个,我以后不骂你了还不成吗?”

    张允铮回头对着沈汶说:“可我以后还会骂你!”

    沈汶扑哧笑了:“那我以后也会骂你啦!”可心里暗自告诫自己,不能随便再骂张允铮了,张允铮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混小子了。

    张允铮顺手拉开了一架家具,露出密室的门,他推开,表面很不在意地抬了下下巴。

    沈汶笑着进了密室,这只是间四步见方的小隔间,里面一张书案,两把椅子,就塞满了。四壁都是托举着蜡烛的烛台,把密室里照得亮堂堂的。沈汶回身笑着拖了腔调说:“建得真好!还这么亮堂,这样我画东西就不废眼睛了!安排得真周到。”

    张允铮马上绷着脸背了身不看沈汶,从两屋间的门边离开了。

    沈汶到了桌子前,打量书案上的文房四宝,她发现墨是松烟墨,写出的字遇水不化。垂挂的笔有兰竹、写意、叶筋、衣纹、小精工,可以满足大多书画的要求,砚台是名贵之极的洮河绿石砚。桌案下的隔层有四尺丹,还有可书写的白绢,和能作画的丝帛。案旁立着绷子,若用丝帛,可绷在上面。

    沈汶明白布置了这些的人花了很多心思,她再次羞惭自己的自大之心:自己以为是别人的救命恩人,就罔顾了别人的心血。

    她感叹了会儿,就将一幅白丝帛紧绷在绷子上,然后将绷架平放在了书案上。她用小勺舀了水放在砚台里,边磨墨,边想着自己要画的东西。

    等到沈汶提起笔,她的心境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进入了类似冥想的意境中。她要画的迷宫图,是她多少年借鉴了各种资料和理论捉摸出来的。这个迷宫在她的脑海中早就建造完毕,她只需将其仔细地画出来就行了。

    她开始画轮廓和格局,渐渐地,密室的墙壁似是消失不见了,沈汶完全沉浸在意念中。季节已经是夏末秋初,密室里虽然有微风,可还是闷不透风,但沈汶却没有一丝热意。

    张允铮受不了沈汶嗲声嗲气的说话,到另一边屋子里坐了会儿,又到密室外。密室的门打开着,可里面很安静。张允铮走到门边往里看,沈汶正在画画。她落笔很慢,表情专注。她今天正好穿了张允铮买的薄料子做的夜行衣,衣服贴着身体,现出腰间隐约的曲线。张允铮忽然心烦,又悄悄地从门边走开。

    他坐在屋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准备一有可疑的声响,就把密室的门关上。可慢慢地,他像睡着了一样,进入了一个境界,无思无虑,似是在梦里,可却十分清醒。一切都纷纭远去,只有此时的静谧,无语无词,却平复了疲惫噪乱的身心……

    忽然,远处更鼓鸣响,张允铮惊醒过来,几步到了密室门边说道:“四更正了!”

    沈汶的笔停在了空中,知道这是后世的夜里两点,说道:“那我该回去了!”她指着面前的白帛说:“你帮着我把这个藏好……”

    张允铮看了一眼沈汶精心画出的轮廓图,皱眉道:“这是什么?”

    沈汶说:“是迷宫的轮廓图。”

    张允铮指着一处说:“这处怎么是双重虚线?要建成两层墙吗?这里怎么浓了一些,是要墙厚些吗?这里怎么不是直的?要建成这种水波形吗?”

    沈汶争辩说:“这是笔触好不好?人也不是机器,怎么可能画得横平竖直?而且还是毛笔!根本无法画得文丝不乱好不好?大概其就行了,他们会看懂的。”

    张允铮瞪大眼睛:“如果看不懂怎么办?你不可能在边关盯着他们建吧?你的图如果画得不详尽细致,他们找谁去问?”

    沈汶负隅顽抗着说:“他们可以发挥想象啊!”

    张允铮生气地说:“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千年的阅历,有谁比你懂得更多?你肯定想得比别人都好才是。既然你要画图,就得把你的想法画出来,不能这么胡里八涂地画个草图!”

    沈汶抱怨地说:“可是这就是我画得最好的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呀?如果有后世的铅笔和尺子,就会好多了。实在不成,我用炭笔画吧。”

    张允铮摇头说:“炭笔画得会变得模糊,没有墨迹长久。嗯,你先回去,我想想办法。”

    沈汶知道夏夜短暂,她得趁着黑暗回去,听张允铮这么说了,就不再费心思了,往门边走,嘴里说:“那支小精工要秃了,肯定是便宜货。”

    张允铮反嘴道:“才不是!我要的是最好的,我得去吵架,他们竟然敢骗我!”

    沈汶嘻嘻笑着出门跑了——看来密室里的东西是张允铮准备的。

    张允铮回过神,低声说了句:“小骗子。”又看了看沈汶画的,虽然笔触不匀,但是构架奇异,非同平常。他把笔和砚台洗干净,放好,将沈汶画的丝帛从架子上卸下来,吹干了叠好,登着椅子藏在了屋顶处的一个密洞里,然后吹熄了灯烛,出了密室,关上了百宝格,到隔壁的卧室里躺下。

    黑暗里,张允铮闭着眼睛,想着该如何帮着沈汶把图画好,可是不久就朦朦胧胧地睡着了,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密室的门前,向里面张望……

    沈汶却睡得香甜,一觉到了午时,苏婉娘等了大半夜,可早上还要早起,一天都是熊猫眼。沈汶见此情景,就决定不能每天都去张允铮那里画图,只能两三天去一次,也让苏婉娘能睡几夜好觉。

    沈坚走了段时间了,沈汶想去安慰下严氏。她到了严氏的院落里,严氏听见丫鬟的传报就迎了出来,沈汶惊讶地发现严氏精神焕发,与沈毅离开后,情绪长久低落的柳氏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