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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节

      眼瞅着成功在眼前,结果却失之交臂,焉能叫人不扼腕?

    赵世家的人现在就是这个感觉,同样有这个感觉的还有赵皇后。她是皇上的嫡妻,是这大颂朝的国母,更是为皇上生下了两个嫡出的皇子。其中,四皇子宅心仁厚,九皇子才智卓绝,他们中哪一个比不得那低贱民女所出的十六?可皇上却就是看不到他们的好,偏要封十六做储君!

    自打十六皇子成了太子的那天起,皇后的心里就一直不舒服。其实,只要余生她不犯什么大错,那太后的位置,她是坐定了,也是一世的荣耀。可赵皇后不甘心呐,她的儿子哪里差了?皇上为何就那么偏爱十六?

    因为心里不虞,所以,连带着十六请安叫她母后的时候,赵皇后也很少给十六好脸色。当年贤妃进宫,她就十分不喜欢,后来贤妃死了,留下个十六皇子,赵皇后一开始也想着把这小家伙给弄死,毕竟这宫里无声无息死人的事件还少么?可十六的表现让她放下了心。一个天资聪颖出类拔萃的孩子,竟慢慢变得平庸无奇,除了吃喝玩乐一无是处。有个这样没用的皇子做陪衬,岂不是更彰显了四皇子与九皇子的好?

    谁曾想到,这十六的心机竟如此深沉,小小年纪就知道骗人,连她都给骗了过去!而如今想要补救,为时晚矣。

    因为十六皇子当了太子这一事,赵皇后还怨上了青王。以前,她也不是没因为储君一事,与青王洽谈过,可不管她怎么说,他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还以为他当真对此事无兴趣,原来,他心中早就想好储君人选了!若是没有青王的支持,就凭十六,能娶到贺茉回?能得到贺世家跟靖国公府的效忠?这么多的好处,全是青王给牵的线呀!赵皇后如何能不恨不妒,在她心中,只有四皇子与九皇子才是最优秀的,却偏偏得不到机会施展。

    本来若是彼此都这样过下去,也未尝不可,然而赵皇后却没想到,自己没去找好他们算账,他们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溪若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丫头虽然有些心高气傲,却不失为一个进退有度的大家闺秀,不是赵皇后太自信,赵溪若十三四岁的时候,即便是当今风华正茂的贺莲房,比起来也毫不逊色!这样一个丫头,你却说她企图行刺太子妃?这怎么可能!

    要行刺,那也行刺贺莲房呀,毕竟贺莲房抢了她的如意郎君人选。赵溪若跟太子妃能有什么过节,还严重到她动手的地步?所以,赵皇后经过前思后想后,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套儿,一个十六皇子想将赵世家扳倒的套儿。

    她可毫不怀疑这小子有这个本事。 一个纨绔可没有将如狼似虎的大元军队击溃的本事,皇上虽还能在这位子上再过个几十年,但最近皇后隐隐觉得,皇上心累了,他想退位做太上皇了。十六想必也是在此刻活络了心思,在铲除了聂家之后,赵家他也看不顺眼了!

    赵世家虽然强大,和若是和聂世家比起来,还是要差一些的。连聂世家这样的望族都被连根铲除了,赵皇后可真没有那样的自信,认为赵世家能躲过去。再说了,她的娘家人什么样,她能不知道么?一个个贪图享乐,结党营私,这大错虽然没犯,小错却是不断,若是被有心人捉住了小辫子,那可就糟了!

    赵溪若的出事,被赵皇后视为十六皇子与自己宣战的一个标志。

    十六不是想置这丫头于死地么?那么她就偏偏要救!

    魏怀民那人,赵皇后有所耳闻,是个硬骨头,只要是他认定的理,那就是死了也不改。正因为如此,皇上才会放心地把燕凉交给他,只有这样的臣子,才能让他夜夜睡得安稳。也就是说,从魏怀民这头着手是不现实的。此人当年都能与先帝据理力争,从而使先帝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流放,可以想见此人的脾气有多倔了。

    魏怀民这边没门,那她就只好走贺茉回这一边了。

    在贺莲房刚嫁给青王不久,贺茉回与十六皇子还没有什么交情的时候,赵皇后就想着,日后替自己的儿子求娶贺茉回,那样的话,储君的位置基本上就是十拿九稳了。说句不好听的,这大颂的大部分兵权都掌握在青王手上,若是青王想推某个人做皇帝,哪里需要旁人的同意?赵皇后打得就是这么个心思,可谁知道,十六皇子竟抢先一步求皇上赐了婚,这么好个儿媳人选,就跟到嘴边的鸭子似的飞走了!

    赵皇后如何能不扼腕,若不是不雅,她都想要捶胸顿足了!

    可在贺茉回面前,她却是一派雍容大气,尊贵无匹。

    命人将贺茉回宣进来,恰逢其他嫔妃前来请安,赵皇后灵机一动,想要给贺茉回一点威慑,便让众妃都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赵皇后心想,那贺莲房不好对付,难道这贺茉回,自己也对付不来不成?出嫁前,她都是经过严格的教导的,如何做好一国之母,如何打压比她受宠的嫔妃……这些赵皇后都知道。所以,区区一个贺茉回,在她眼里,真算不得什么。若她的姐姐不是贺莲房,她不是出身贺家,赵皇后觉得,贺茉回明显是高攀了十六。

    与贺莲房的素净淡雅不同,贺茉回的性格更为冷淡,也更为张扬。她素来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说话做事都特别直,很少拐弯抹角的说话。所以,一进大殿,见到这阵仗,就知道这是皇后要给自己来个下马威了。

    也幸好她是十六的妻子,不是这后宫的一员,否则,只看这些妃子的眼神,她都能被乱刀砍死。

    这些妃子哪个不是绫罗绸缎朝身上穿,金银珠宝搁脑袋上落?面上更是胭脂水粉画的妖娆美满,浑身香风阵阵。就连跟在她们身边伺候的女官跟宫女,一个个也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贺茉回看来,完全像是一棵棵豪华的摇钱树,一走路,环佩叮咚哗啦哗啦响,哪里有什么美感。

    而在旁人看来,贺茉回那一身简单的鹅黄罗裳,以及头上散散插着几根朱钗的打扮,虽恬淡朴素,却又不失身份,见了她,未免叫人打心底升出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真正的美人,有没有装饰都是一样的。

    赵皇后看着贺茉回一步一步走近,又看着她优雅有礼的问安福身,心里暗忖,幸得当年自己入宫时,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儿,否则哪里还有今日的自己呢?连她都险些看醉了,更何况是男子?贺茉回最难得的不是礼貌,而是她周身所散发出的高贵气质和过人才华,她往那儿一站,就十分动人,叫人心醉神迷。再加上她背后的庞大势力……赵皇后心底更加不满了,怎么这样的正妃人选,就轮不到她的小四与小九?

    除了皇后之外,还有贵淑贤德四妃,胡贵妃娘娘与林贤妃娘娘芳华早逝,陈淑妃是七皇子的生母,而王德妃娘娘则是二皇子的生母——她本就外家败落,如今儿子又意图谋反篡位,所以虽然还占着个德妃的名,在宫里其实已经没人将她放在眼里了。贺茉回瞧得真切,明明都是四妃之一,德妃娘娘身上的衣服和打扮,跟淑妃娘娘比起来,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想来她在这宫里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否则怎么连身后伺候的女官看起来都面黄肌瘦的呢?

    “儿臣参见母后与诸位娘娘。”

    赵皇后做出一副十分喜欢贺茉回的样子,对她招招手,示意她来到她身边。贺茉回过去后,赵皇后便拉着她的手,夸赞道:“这远看,便觉得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近看后,才知道是更好看呀!十六当真是好福气,能娶到你这么个贴心懂事的正妃。”

    贺茉回回以微笑:“母后过奖了,儿臣受之有愧。”

    赵皇后笑笑,对众妃道:“你们可曾见过回儿这般的美人?”

    众妃纷纷摇头。

    其实她们年轻的时候,哪个不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呢?然而色衰爱弛,任你是倾世的美人,也敌不过这时间的侵蚀与流逝。所以,在乍一看见年轻纯洁又浑身散发着朝气的贺茉回时,有不少人都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心里不由得喟叹一声。

    贺茉回笑了:“儿臣却只可惜无缘见到年轻时的母后,听说母后当年被誉为大颂第一美人,儿臣真想瞻仰一下母后当年的风采。”

    赵皇后被她捧笑了:“你这孩子,兀地会说好听话,本宫早已老了,现在的第一美人儿呀,是你那莲房姐姐。”虽说这话她是以长辈的语气说出来的,可贺茉回还是听到了其中那吃醋拈酸的味儿。

    她也不否认:“想来,也只有大姐才能和年轻时的皇后娘娘一较高下了。”说这话的时候,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点。

    好在赵皇后很吃这一套,她虽然看起来是个凌厉的女子,但其实最喜欢被人溜须拍马,尤其是被贺茉回这样的年轻姑娘夸赞,更是让她心头一阵快慰,险些忘了今日见贺茉回要说的话了。“对了回儿,本宫听说你受伤了?来,快让本宫看看伤的严不严重?”

    贺茉回心道,你若是这样关心我,又何必下旨要我过来叙话呢?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罢了。不过,不知皇后有何意图,在得知她的目的之前,她还是先虚以委蛇吧。“儿臣伤的是肩膀,陈太医说,只要好好调养,这伤……是能好的,只是日后胳膊用起来,可能没以前那样方便和灵活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但贺茉回不介意说的再惨一点给赵皇后听,她都这样说了,不知道皇后还好不好意思叫她放赵溪若一马?当着这么多娘娘们的面,这一国之母总不能表现得太自私吧?

    赵皇后也没想到贺茉回会这样说,明明她得到的消息是皮外伤,假以时日连疤痕都不会留下,怎么到了贺茉回嘴里,就变得这么严重了呢?她眼神一冷,是不是这丫头知道她的意图,所以故意给她添堵来了?

    低头一看,贺茉回笑意妍妍,一双凤眼闪着水一样的光彩,无比真诚,真诚地险些让赵皇后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她干笑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若是这样的话,那倒真是麻烦了,不过……”

    “母后可是为了赵小姐的事情才唤儿臣前来?”贺茉回表情无辜地问。“若是,母后直说便是了。”

    赵皇后被她这么一塞,顿时脸色就变了,看在几个平日里对她极其不喜欢的妃子眼里,未免有些幸灾乐祸,虽然面上不敢笑,眼里却都是蕴满了笑意。怕被赵皇后发现,她们都只敢低着头轻轻笑。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该让这些人留下来,非但没能帮到她的忙,反而是看她的笑话了!“你这孩子,这说的是什么话!”

    贺茉回笑容更加灿烂:“儿臣就知道母后决不会是这样的人!母后大公无私,又怎会为犯错的赵小姐求情呢?昨儿个太子从父皇那里回来,原本是想跟父皇说几句,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到此为止的话,可父皇却说什么要公私分明,硬是不肯。儿臣原先还以为母后您会生气,却没想到,母后你跟父皇想的都一样呢!母后不愧是咱们大颂的国母!”

    被这么一大堆好听话一捧,赵皇后还能说些什么呢?她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肚子里那准备跟贺茉回倒出来的话尽数都蔫儿了,心里愤愤道,原以为那贺莲房便是只难缠的小狐狸了,没想到贺茉回竟也不遑多让!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赵皇后跟贺茉回心里都跟有面镜子似的,清楚得很!她们都知道对方的意思,如今玩的,不过是看谁能装谁能演罢了。

    最后,到底还是赵皇后让步了。

    贺茉回离开赵皇后寝宫后,便遇到了在树上等她的十六皇子。

    本来她也没注意到他,直到他轻轻吹了声口哨。贺茉回一抬头,发现某人就躺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此刻正笑眯眯地望着她,手上拿着根布条,往下一落,像是逗猫似的来回摆动,像是要引贺茉回去抓。

    贺茉回忍住想要发火的冲动。这家伙在得知她不生气是大姐教的之后,就又想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方法来惹她,像是这个逗猫法已经玩了好几回了,他也不觉得腻得慌。

    于是她在树下站定,看着十六皇子随手抓过身边竹篮,从里头掏出一个苹果咔嚓咔嚓啃起来,本来想说他几句的,最后出口却笑了:“你怎么这么闲?不是说有事情要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