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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瑾洵拿开捂眼的手,望着脖子光秃秃的画眉,觉得现在的画眉,模样实在滑稽。强忍着笑意,艰难道:“朕不管,都是皇后一手造成的,皇后要负责到底。”

    第23章

    有时候,瑾洵确实挺不讲理的,就像画眉事件,沈薇一度觉得自己很委屈。

    秋花带雨,很快,已是隆冬。

    沈薇抱着汤婆子窝在大殿逗着已经拆线好几个月的画眉鸟。宝蝶不断地添着炭火,时不时的和侍茶聊两句。

    这画眉鸟自从拆线后,沈薇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儿,叫:秃脖儿

    说起秃脖儿名字的来历,还要从瑾洵的挖苦说起。

    自从沈薇给这画眉鸟做了小手术,这画眉脖子上的毛就再没长出来过。瑾洵负气,说这鸟是赫连郢送的,本来毛色鲜亮的,愣是让沈薇给治成了个秃脖子,三天两头让沈薇丢了算了。

    沈薇倒是觉得,脖子里没了毛的画眉很是可爱,还借着瑾洵的话就给起了个秃脖儿的名儿。

    掰着指头算算,沈之书也去了漠北月余。沈薇还是很担心沈之书的,也不知道漠北天寒地冻,沈之书那小身子骨受不受得住。

    临走前,她是没少往陈阁老府上跑,话里话外都是劝陈阿娇嫁过来,接过陈阿娇装糊涂,就是不松口,急的沈薇就差没拽着沈之书当场让他们拜天地了。

    想到这,沈薇把手里的谷子随手撒在桌子上,让秃脖儿自个儿跳着吃去了。

    长长的水蓝色棉袍袍摆拖过凉凉的地面,沈薇抓着白色的斗篷披在肩上,对宝蝶道:“离下朝还有多久?”

    宝蝶搓搓眼睛,回道:“约莫还有半个时辰。皇后这是要去哪?”

    沈薇昂昂头,揉揉发齉的鼻子,“我想出去走走。”

    “那奴婢陪您去吧,刚下过雪,路滑。”

    侍茶忙上前两步,要去取鹅毛斗篷。沈薇笑了笑,制止道:“我就是去院子里看看,你们添炭火吧,没事不要出来了,万一下了朝,陛下来也好给我通个信。”

    侍茶僵了僵,低声唱诺,这才走回去继续蹲在火炉旁守着。

    汤婆子抱在手里,暖意从手心直达心里。沈薇觉得很受用。不觉着冷,也就沿着园子多转了几圈。

    下过雪的园子看上去虽少了些平日里的热闹,可清净它也有清净的好处。沈薇心情不好,抱着汤婆子转了几转,最后走累了,窝在一处假山的山洞里发呆。

    以前她也常常在皇宫里转,却没注意到这处假山上有这么个洞。这个洞说是洞倒不如说是个隐蔽的房间。她本来只是想找个能坐的地方,能感慨感慨举杯浇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就好,却因为雪厚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摔进这个有石桌石凳的假山洞里来了。

    其实,这洞黑乎乎的,沈薇不喜欢,要不是摔下来的时候,扭伤了脚,她现在一准早就回正阳宫了。

    沈薇坐在冰凉的石凳上发呆,好在着洞黑,却也不是很黑,假山上总有些镂空的地方,有些暗淡的光线透过那些镂空的山壁穿射进来,缓解些黑暗。沈薇待慢慢适应了这个情况,开始四处打量。

    从外面时不时传进来的脚步声可以分辨,这里是假山的底部。沈薇想,也或者,是假山的洞穴,很可能这个洞低于地面,甚至更往下。

    四处探看一阵,除了光溜溜的洞壁,此处什么都没有。没有让沈薇感兴趣的东西,沈薇只觉得有些无聊,蹲在地上出神。

    良久,静的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山洞里忽然响起人声。沈薇惊了一跳,忙站起来寻找声音的来处。只是,山洞里丝毫没有人的迹象,除了沈薇,什么都没有。

    沈薇颓废的再度低头出神,那声音却渐渐清晰起来。沈薇竖着耳朵听着,这声音,是戚太后的,还有戚国杖。

    本来,偷听人说话不好,本着非礼勿听的原则,沈薇本来想继续找出口的,虽然躲在没人的地方挺好,可再不出去,瑾洵可能会急死,自己也可能会饿死冻死。可是,当戚太后的话清楚的灌进沈薇的耳朵,沈薇觉得自己这是发现了惊天的大秘密。

    她倚在洞壁上,忍着脚上时时传来的钻心疼痛,小心的听着。

    *****

    佛香缭绕的暗房中,戚太后素衣素面的跪在玉蒲团上,发髻上未簪一根朱钗。她手中握着佛珠,定定的看着佛龛中的玉菩萨像。

    戚国仗拄着龙头拐杖,面色十分急躁。

    “筠儿,这么多年,你还怨恨爹?传国玉玺到底找到没有?”

    戚太后面色平平静静,声音淡淡的。

    “为了传国玉玺,爹你逼死了苏西水,害死了先皇。本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恩恩怨怨,也该尘封起来,不再提起。可是,爹今日既然提起来了,女儿也就跟爹说说吧。”

    她缓缓站起来,将手里的佛珠轻轻放到香案上。转过身看着戚国仗,眼皮未抬。

    “我不知道传国玉玺在哪里,若是知道,你以为我为何迟迟不让瑾洵亲政?爹说我怨恨您?我承认,我确实怨恨您。当年我和苏西水两情相悦,您却要我进宫,活活将我们拆散。我本来以为,事已至此,您只要放他条生路也罢了。您为何又把他送进宫?我永远忘不了他死去时的样子,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我自己。我吃斋念佛这么多年,今日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给爹您句话,只要我还活着,就断不会让孟家的江山落在戚家人手里。”

    ‘啪’地一声。沈薇被这清脆的巴掌声吓得一哆嗦。

    戚太后捂着脸,定定的看着戚国仗,弯起带着血迹的唇角,冷笑道:“就算您今天把我打死,也妄想能推翻朝廷自立为王。”

    戚国仗脸色铁青,怒声打断她,“住口,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你不记得你娘是怎么死的了?”

    “我记得!可是就算是我娘,她也不愿意看着您堕落到现在这个样子!您心里要是真的有我娘,又怎么会娶小娘?你不配在我面前提起我娘!”

    山洞外突然响起人声,沈薇一慌,不小心踢撞倒了张石凳。

    洞里突然传出响声,带着侍卫到处找人的瑾洵三步并作两步,一个飞身纵越,直接落在假山上,他焦急的敲着山壁,试探着问道:“小薇?小薇是你吗?小薇?”

    沈薇从地上爬起来,山洞里鸦雀无声,也没有了戚太后和戚国仗的声音。她忍着脚上传来的疼痛,扶着洞壁艰难的站起来,用石子敲击洞壁,回应瑾洵。

    瑾洵听到假山里传回的回应声,脸上顿时欣喜万分,开始四处找寻入口,未几,果然在雪块脱落的地方找到了洞口,忙吩咐侍卫们去寻来绳索。

    沈薇望望洞顶,就看见白色光影里瑾洵探进来脸,欣喜道:“快拉我上去。”

    瑾洵四处打量打量,回道:“我已经叫人去找绳子了,你再等会儿。”

    沈薇忙摇头,“不行,我的脚扭伤了,爬不上去。”

    “那你等着,朕这就让他们把这假山砸了。”

    “哎……喂……”

    沈薇喊了半天,瑾洵愣是没影了。她撑着腮帮子望天,觉得瑾洵没脑子。砸假山这得砸多久才能把她捞出去啊?砸完她脚都好了。更何况,砸的过程中,万一石片乱飞再把她砸伤了怎么办?

    她还蹲在地上想着,洞口那厢又响起瑾洵的声儿来。

    “你等着,朕这就下来了。”

    沈薇有些懵,抬头看看,瑾洵果然腰上拴着绳子正往下滑。

    因为瑾洵功夫了得,绳子不过是起个辅助作用,只见他踩着突出的几个岩壁几次借力,轻飘飘的就落在沈薇面前。

    沈薇还保持蹲着看他的姿势。

    “怎么?看朕英雄救美,是不是很感动?”

    沈薇低下头尴尬的咳嗦两声,躲闪道:“不敢动。”

    “啊?”瑾洵面露失望,颇有些伤心道:“你怎么能不感动呢?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热泪盈眶的抱着我,说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若是大侠不嫌弃,小女子愿意以身相……”

    沈薇抬眼打断他,“我是说,我不敢动,没说不感动。我脚痛啊。”

    瑾洵蹲下来,无奈的叹口气,“来。”

    “干嘛?”

    “朕背你。”

    沈薇突然鼻子有些发酸,揉揉鼻子呐呐道:“我不要。”

    “朕都放下九五之尊的架子背你了,你怎么还不愿意?快,上来,朕背着你,背着朕的皇后。”

    瑾洵故意把皇后的后字拖得长长的,眼里满是宠溺。

    沈薇把手搭在瑾洵肩上,探过去一点,“哦。”忽然想起来刚才在山洞里听到的,沈薇心沉沉的,小声嘟囔道:“回去我有事给你说。”

    瑾洵小心地把沈薇背起来,和缓道:“什么事情?”说罢,半开玩笑似的,又道,“不会是想给朕生个小皇子吧?”

    沈薇脸上一红,“胡说,我才没有……”

    瑾洵略有些失望,“这么说,皇后是不喜欢小孩子?还是不喜欢和朕生小孩子?”

    “哎呀,”沈薇捂着脸,不好意思道:“不是小孩子的事。你不要无故岔开话题嘛!”

    瑾洵抬眼看看,低声道:“搂好朕的脖子,要上去了。”

    他话才说完,就纵身借着凸出的岩壁翻身跃上洞口。

    第24章

    这洞口的雪未清理干净,沈薇只觉得眼前一亮,突然发生了下跌状况。洞口离瀑布不过四五尺,这个天气,瀑布的水面上了厚厚的一层冰,瑾洵踩着洞口的脚一滑,背着沈薇径直栽进冰面的雪里。

    沈薇爬起来,发髻上的珠钗散了好几只,头发凌乱的在北风中飘摇着。反观瑾洵,整个儿趴在雪上,青色的衣衫在雪里出奇的显眼,看上去,像是雪地里倒了株成年玉树。

    沈薇爬过去,扶起瑾洵,觉得很是丢人。

    当着这么多侍卫的面,皇上和皇后同时栽进雪堆里,让属下怎么看?龙凤的威严何在?

    瑾洵却趴在地上任沈薇怎么拉扯都是一动不动。沈薇微惊,忙俯□检查瑾洵的伤势。要是瑾洵为了救她,摔出个好歹来,她这个皇后简直罪孽深重。

    她轻轻地拍拍瑾洵,“皇上,皇上您没事吧?”

    瑾洵依旧一动不动的。

    沈薇心慌了,忙喊道:“快来人,把皇上抬回去。”

    话音刚落,沈薇就被瑾洵一把按在雪地上。

    瑾洵翻个身,揉揉的看着她,笑:“陪朕躺着,天为庐,雪为榻。真好。”说完,还一副满足的样子,把沈薇朝怀里搂了搂。

    沈薇面色通红,压在瑾洵的胸膛上,“你是皇上,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皇上怎么了?皇上和皇后也是人,朕就喜欢这样,让他们笑去,看谁敢笑。”

    瑾洵的二皮脸,沈薇觉得不佩服实在不行。却也知道拗不过,遂老老实实的趴在瑾洵胸前闭目养神。

    侍卫里不知谁猛咽了口吐沫。

    朱无庸从呆愣中回过神,忙吆喝一嗓子,“既然无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没有人动。

    朱无庸眯着眼睛正想提高嗓音再来一嗓子,吸完气睁开眼,蓦地发现雪白的地上除了深深浅浅的脚印,已经无人了。他摇摇头,弓着身子默默的退了下去。

    园中的白梅花开的越盛,与连天的白雪融为一体。

    凛冽的空气里夹杂着些若有若无的香味。

    秦焱抱剑站在不远处的殿檐处,闷笑两声悄无声息的退去。

    瑾洵抬眼,正好看见紫色的衣袂恍惚消失,唇角浮了淡淡笑意,对沈薇道:“看来,南朝的头疼事解决了啊。”

    沈薇翘头啊了声。被瑾洵把头又按下去。

    “别说话,跟朕躺一会儿。”

    沈薇有些担心瑾洵的身子。

    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袍,又有狼毛斗篷垫着,可这雪地实在冰冷,躺的时间久了,难免要寒彻骨,再落下病根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