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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老太君点点头:“这丫头好,我老太婆没瞧差人。”眼看快到了若瑶的院子,老太君却忽然住了脚,往前头望了望,忽的叹口气道:“去佛堂吧。”

    张婆心里知道,老太君是怕自己去了,大姑娘要行礼请安,倒耽搁了治病,去佛堂想来是想在菩萨跟前上柱香,为大姑娘祈福。

    都说老太君心恨两位姑娘的娘,连带对孙女也不待见,如今看来,却大错特错,到底血浓于水,这祖孙之情如何能搁的下……

    ☆、第 10 章

    张婆子扶着老太君去了后头佛堂,上了香,便在一边儿静候着,耳朵里听着老太君低声祝祷,刚开始张婆子没在意,只当老太君是祝祷大姑娘平安呢,过了会儿方听清,老太太不是祝祷是许愿呢,翻来覆去的就一句话:“怀清丫头若能治好瑶儿,便是我的亲孙女……”

    这一听清了,张婆子不禁暗惊,搁以前,她无论如何也不信一个十四的小丫头能治好大姑娘的脚,可如今,却深信不疑,也因此,老太君在菩萨前许的这个愿,十有八九要成真的,那么张怀清可真算一步登了天,不管她张家什么门户出身,从此后老太太认了这个孙女,就算是叶府的小姐了,谁还敢轻看不成,不止她,还有她那个哥哥,托这个妹子的福气,前程也是一片锦绣,真不知这张家哪来的造化。

    老太太在佛堂待到了近晌午,直到大姑娘那儿传过话来,说接好了,老太太这才从佛堂出来,往大姑娘院里去。

    老太太进来的时候,只怀清伏在案头正写方子,写的甚为入神,连老太君进来都没注意,叶儿刚想出声,老太太挥手示意别惊扰,自己坐在了炕上等着。

    怀清是真没注意周遭,此时的她全身心都投在笔下的方子上,叶若瑶的骨头断了重接,说着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极为不易,毕竟若瑶的脚已经耽误了这么多年,即便重新接好,这后面的恢复也相当重要,用药更要谨慎,她正在想当年爷爷跟她说过的一个妙方,因久不用,有几味药倒拿不准了,而若瑶此时境况,一味药之差,直接影响恢复程度,故此颇为费神。

    等她终于写完,放下笔,才发现老太君赫然在坐,怀清急忙起身过去见礼,却给老太君拉住手亲热的道:“这些虚礼就罢了,你快跟我说,瑶儿的脚如何了,怎不见她?”

    怀清道:“老太君放心,若瑶姐姐的脚接好了,怕她疼的受不住,让叶儿又灌了她半碗药,这会儿睡下了。”

    老太太略沉吟问:“她的脚?”

    怀清会意:“两月之后伤脚方能占地,虽不一定能恢复成常人一般,也应该瞧不大出来,只不过,之前却要分外小心,我已经嘱咐叶儿,只要按时换药按摩就好。”

    老太君目光更为柔和,伸手摸了摸怀清的脸由衷的道:“丫头,你真是我叶家的救星,刚我在菩萨前许了愿,自打今儿你就跟我的亲孙女。”

    怀清听了笑道:“那可是丫头的造化了。”

    一说一笑,怀清也未当真,虽想靠着叶家这棵大树,怀清可没想当叶家的小姐,这是两码子事,况且,老太君感激之下,随口一说的话,当真就成笑话了。

    怀清陪着老太太吃了晌午饭,又说了会儿话,瞧着老太君乏了,才告退出来,从仪门外上了轿出府,正跟来拜见叶之春的汝州知府陈延更打了碰头。

    陈延更一见是女眷的轿子,忙侧身回避,待轿子过去,才问叶安:“刚轿子里是贵府哪位姑娘不成,怎这时候却要出去?”

    叶安目光一闪道:“这位可不是我们府的姑娘,却是张怀济的妹子。”

    陈延更一愣,刚那轿子他可是瞧得明明白白,旁边儿跟的婆子也不像寻常使唤的,且内堂出来仪门上轿,便不是府里姑娘也该是贵戚,却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张怀济的妹子,这么看来张家跟叶府的关系比自己想的还要亲近的多啊。

    叶安自然知道张怀济年后要去南阳县上任,眼前这位汝州知府,正是张怀济的顶头上司,先头张怀济救了夫人的命,老爷心怀感激,抬举他做了南阳知县,如今却又一样了。

    张怀济有能耐,他妹子更有本事,张怀济救了夫人的命,他妹子却去了老太君多年的病根儿啊,这便不说,上午张家丫头给他们大姑娘治脚的事,府里可都传遍了,老爷自然也知道,大姑娘这脚可是老爷多年的心病,当初虽是因大姑娘那个娘做下的虐,却让大姑娘成了瘸子,老爷心里哪过得去,这些年四处扫听接骨神医,不知折腾了多少郎中来府瞧病,可没一个顶用的,不想张家的小丫头却是个神人。

    虽如今还不知如何,可瞧这意思应该差不离,老爷能不感激吗,这份感激自然就会落在张怀济身上,故此,叶安心里头明白,张怀济这往后的路长着呢,说不定走到哪一步呢。

    叶安早听说陈延更私下请张怀济吃酒的事儿,也明白陈延更是想靠叶家这颗大树,便乐不得送这个顺水人情。

    陈延更回过神来,试探的道:“倒不知张家与贵府沾亲?”

    叶安笑道:“虽不沾亲,瞧我们家老太君稀罕张家姑娘的意思,也跟亲戚差不多了,说说笑笑比亲孙女还亲呢。”

    叶安深谙点到为止的道理,故此说了两句话锋一转岔开道:“说这些废话做什么,老爷还在书房呢,陈大人请。”

    怀清刚下了轿就听见院子里一阵乱,听着像鸡叫的声音咕咕咕的,张婆子也听见了,以为张家出了什么事,也就没立刻回去,而是一伸手把大门推开,这一推开看到里面的情景,张婆子愕然半晌不觉失笑。

    院子里头,张怀济手里拿着把明晃晃的菜刀,正追着一只白底黑花的大母鸡满院子跑呢,那只鸡扑棱着翅膀,一会儿跳,一会儿叫,张怀济浑身又是土,又是鸡毛,别提多狼狈了,可还是锲而不舍咬牙切齿的追着,仿佛那只白底黑花的母鸡是仇人一般,本来就鸡飞狗跳的甚为热闹,旁边儿还有个梳着两个包包头的小丫头跟个小子,在一边儿嚷嚷着出主意:“爷,那边儿,爷,这边儿,小花要跑屋里去了,爷快截住,截住……”

    张怀济扑过去,小花跐溜从他肋下钻过,往院门撞了过来,眼看就要跑出来了,张婆子眼疾手快,一弯腰抓在手里。

    甘草急忙跑过来接过去,对上怀清的目光,低下头去,怀清道:“我记着出去前是让你宰鸡来着,难道我记错了不成?”

    甘草低声道:“奴婢想着姑娘晚上做菜,下午宰也来得及,赶上爷家来,听说姑娘要炖鸡,就说要亲自抓,奴婢拦不住,所以……”越说声儿越小,最后都听不见说什么了。

    张婆子一见这情形,自己不好再待着,便告辞回了,送走张婆子,怀清转过身好气又好笑的戳了甘草的脑袋一下 :“你这脑袋里不知琢磨什么呢,哥哥什么时候宰过鸡,你让哥哥动手,岂不是自找麻烦。”说着进了屋,打量她哥一遭,踮起脚尖,从她哥头上摘下一根鸡毛来,望了她哥一会儿,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张怀济也忍不住笑了,怀清忽然觉得,有个这样二的哥哥相依为命,这日子也不赖。

    过了腊八就数着日子过年了,一年到头就这么几天热闹,老百姓都盼着呢,虽说对于穷人来说年关难过,却也有着对来年的期盼,故此家家户户都操持着过年,今年赶上叶府少爷的弥月之喜,尤其热闹。

    要说叶家也不算世代功勋,至少比起那些世族要差得远,可人叶家有通天的关系,叶府老太君是皇上的乳母,叶之春是皇上的发小,这感情估摸比那几位不是一个娘生的兄弟还亲几分,叶府得子,宝哥儿还没满月呢,皇上又是赐名,又是赏东西,三天两头的折腾,也造成了邓州府一景。

    就是城门边儿总有不少官在那儿候着,巴望着宫里来的皇差能瞅他们一眼,然后就可以就着机会上点儿好,没准头上的乌纱帽就加码了,有道是升官才能发财,举凡当官的,除了自己那个哥哥就没几个真正想为民做主的,大都冲着荣华富贵去的。

    可惜算盘拨的再精也没用,人家宫里的来的人都是领了圣旨冲叶家去的,眼角都不会给别人一个,直接奔着叶府去了。

    怀清都觉得,如果不是过年,没准紫禁城黄圈圈里那位万岁爷,会圣驾亲临也未可知,估摸着在皇上眼里,叶之春就跟亲兄弟一般了,君臣做到这份上,别人再不平也羡慕不来,这是命。

    之所以啰嗦这些闲话,是因为皇上不停的赏赐这事儿跟怀清有点关系,邓州城家家户户忙活着过年,张家虽就兄妹俩,也不能免俗,尤其怀清觉着今年的兆头好,又是在这邓州府最后一个年,明年自然在南阳县过年,至于以后,估计在邓州府过年的机会不会有了,这当官跟居无定所也差不多,不管升官还是被贬,谁也不知道明天在哪儿,所以邓州府这个年就显得别样重要起来。

    且今年跟往年也大不一样了,因叶家高看,从腊月二十开始,只皇上赏赐下东西物件,老太君必然会让张婆子给怀清送来一些,有布料,有衣裳,有首饰,有笔墨纸砚,还有摆件瓷器。

    怀清心里明白,这些估摸也不见得就是皇上赏的,老太君是想借个由头给自己东西罢了,说起这个,怀清心下颇为感激,老太君做事当真周到,给她东西还要顾虑由头,怕她多想。

    其实老太君还真把她想的过于清高了,她张怀清就是个大大的俗人,不是被她哥的远大胸怀熏陶了一下,怀清想的就是,怎么能在这个古代多赚点儿银子,顺道振兴中医事业,所以张怀清收这些东西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手软。

    张怀清收的高兴,老太太赏的欢喜,到了腊月二十八,张家可就大变样了,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屋子也还是那个屋子,屋里头摆的东西却大不一样了,还有张怀清兄妹俩身上的衣裳行头,也都换了一茬。

    用张怀清的话说,新年新气象,只不过这个新气象里,也有让人恶心的旧东西,例如她哥那门早就退了的亲事……

    ☆、第11章

    说起怀济这门黄了亲事,就不得不说张家的老本行,虽说姓张,可怀清始终没觉得自己跟医圣他老人家有什么关系,可她哥言之凿凿说他们张家的老祖宗就是张仲景,怀清当时就想,这明明一个架空世界,怎么跟历史又对在一起了,却又一琢磨,这个大燕朝她是不知道,可之前的历史还真差不太多,以至于传下来的诗词歌赋经史子集,都跟自己知道的一模一样,也因此自己适应起来也毫无违和感。

    总之,据他哥说张家是医圣后人,世代行医,这还罢了,这邓州府里却还出了姓李的,号称李时珍的后人,也是桑园村的人,怀清爷爷活着的时候,李家在村里开了小药铺,维持生计,靠着怀清爷爷,药铺才没关了门。

    估计李家想拉住张家,就提出来定娃娃亲,当时怀济已经五岁了,李家儿媳妇儿肚子里正巧有孕,便指腹为婚定了婚事,还正儿八经的过了定,就算成了亲家,张家自然更照顾李家,举凡张家开出的方子,都会去李家抓,张家爷爷还给李家写了几个方子,制得成药出售,一来二去,李家的买卖就做了起来,在这邓州城里开了间药铺子,买卖越做越大,到如今已经是这邓州府数得着的买卖,就是城东的济生堂。

    因为姓李,就把李时珍奉成了老祖宗,说起来,这李家也真够不要脸的,怀济说张家是医圣后人,多少还靠点谱,就怀清看,这邓州府还真差不多就是现代的河南一带,而张仲景的老家也正是河南,至于李时珍,人可是湖北人,硬给李家按到了河南,若按照这样的逻辑,街口卖豆腐的孙家,弄不好是孙思邈的后代也未可知。

    想想着实可笑,不过怀清却认同李家这种营销方式,这年头老百姓几乎都没念过什么书,知道的事也多是口口相传,又哪会追究李时珍是哪儿的人呢,有了李时珍这么个牛人当祖宗,李家的济生堂立马就高大上起来,老百姓自然会多去关顾,这么说来,李家虽然脸皮厚,却是个精明地道的买卖家,不然,也不会从一个村里卖野药的发展成如今的济生堂了。

    这李家发达了,自然就看不上张家,尤其李家如今的当家老爷李文山,满脑子都想的是银子,市侩非常,据她哥说,张家打早就想退亲,之前是因李家老头还活着,李文山不敢忤逆他爹,后来李老头死了,又恰逢怀济进京赶考,想着万一得中当了官,退了亲岂不可惜,不想怀济是得中了,也当了官,可这个官却是个小小不入流的驿丞。

    李文山自然瞧不上怀济这个小官,琢磨张家上头没依没靠没门路的,怀济这一辈子也甭想升迁,自己闺女嫁过去,不禁当不成官夫人,说不得还得倒贴不少嫁妆,李文山越想越觉得亏,欺负张家无人,怀济又老实,想方设法退了亲,两家就算各不相干了。

    却不知从何处听来,怀济升了官,李文山动了心思,想着自己可错了主意,真不该退亲,琢磨着周家那边没来信,自己闺女眼瞅着大了,是不是嫁给张怀济算了,却又怕是以讹传讹,心疑是张怀济娶不上老婆,散出谣言忽悠他。

    左思右想,决定让管家李福去张家瞅瞅,李福最知道老爷的抠门性子,平常一文钱都恨不能摔两半花,就别提送礼了,可这年根底下,自己横是不能两手空空的去张家吧,这也太过不去了,遂道:“老爷今儿可是腊月二十八了,您让小的去张家,这么着不合适吧……”

    说着两手一摊,李文山一听就皱起了眉头,琢磨这要是置办些年礼过去,外头传的那些要是假的,这银子就算扔水盆里了,响都不带响的,可不置办点儿东西,真说不过去,末了白等扔了几个钱,让李福去街上买一包点心提着。

    李文山给的那点儿钱,也就买几块点心,李福虽觉不好看,可好过没有不是,琢磨张家小门小户的,也算过得去,因此就这么来了。

    到了张家的小院外,李福四下打量一遭,见还是过去的两扇旧门板,区别只是贴了两副簇新的对联,红彤彤的倒添了几分年味儿,瞧这意思估摸老爷听得那信儿是假的,撇了撇嘴上前叩门。

    怀清这会儿正在屋里写福字呢,怀清的字是他爷爷的老友七公他老人家手把手教出来的,七公既是她爷爷的老友,也是颇有名望的书法家,怀清自小跟在七公跟前练字,这一笔字颇拿得出去。

    她爷爷主张节俭,过年的时候绝不会去外头买福字春联,这项任务就落在了怀清身上,多少年过来,已经成了习惯,年年如此,到了这里也一样。

    怀清昨儿让陈皮买了红纸,今儿一早就开始动笔,刚写了春联让甘草贴在门上,又想起外头那两扇门有些空,便又让甘草裁了红纸,想写两个大福字贴在大门上,刚写好,自己正端详呢,就听外头叫门。

    怀清还当是她哥家来了,怀济一早陪着陈延更去邓州城外逛庙去了,临走她还嘱咐今儿年二十八,让她哥早些家来,不过这也太早了吧。

    甘草出去开门,一见外头是李福,刚还笑眯眯的小脸挎搭就掉了下来,鼻子眼儿里哼了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李大管家,这大过年的,莫非李管家眼睛出了什么毛病,认错了门,怎跑这儿来了?”

    李福给这丫头一阵奚落,脸色自然好不了,待要恼,想起今儿来的目的,又忍下了,憋着气道:“这不是甘草吗,有日子不见可成大姑娘了,怀济少爷可在家吗?”

    甘草没好气的哼一声道:“不再。”就要关门,李福急忙上前一步顶着门道:“那你们家姑娘总在吧?”

    甘草从上到下打量他一遭,目光在他手上转了转,心道,这李福太不要脸了,提着这么点儿破点心就想登门,这是打发要饭花子不成。

    越想越气,更没好脸色,一叉腰道:“我们姑娘是你个奴才能见的吗。”说着咣当把门关上,不是李福躲得快,差点儿夹住他的脑袋。

    李福气的不行,啐了一口道:“呸!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连芝麻绿豆都算不上的小官儿,还拿上架子了。”

    这些话一字不拉的落进了怀清耳朵里,怀清本是想出来看看究竟是谁,不想却正好听见李福这几句话,脸色一阴,心说,管你是谁,今儿把姑奶奶的脾性惹起来了,就甭想好。侧头在甘草耳朵边儿嘀咕了几句,甘草眼睛一亮,莫转头进了屋,不大会儿端了洗脸盆出来,等着怀清一开门,抬手就泼了出去。

    李福本想回去,又怕交不了差,正要上前再叫门呢,不想门忽然开了,刚想说话,没等张开嘴,迎面一盆冷水泼了出来,登时就浇了个透心凉,如今可是寒冬腊月,这一盆凉水浇的李福浑身直打哆嗦,冻得嘴唇都白了,指着李家的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莫转头打着哆嗦跑了。

    怀清跟甘草从门缝里看着他那个狼狈样儿,忍不住笑起来,进了屋,怀清才问:“那人是谁,瞧着哪见过似的?”

    甘草一愣:“姑娘怎不记得了,那是李家的管家李福,当初为着退亲的事,没少来咱家闹。”“哦……”怀清这才想起来,貌似是有这么档子事儿,当初自己刚穿过来,没别的心思,这两年安生日子过下来,倒把这事儿给扔脖子后头去了。

    甘草气哼哼的道:“姑娘没见李福那手上提的点心寒酸的,当咱家是要饭的了,就不想想,要是没咱们家老太爷,他李家如今还在桑园村卖野药呢,发了财翻脸就不认人了,什么东西啊,今儿来不定是李老头听说咱们家大爷升官了,心里不信,这让李上门试探。”

    怀清道:“不说李家要想跟汝州城周家攀亲家吗?”

    “可不是。”甘草撇撇嘴:“李老头想银子想疯了,那周家是有钱,可那个儿子却是个病秧子,病几年了不见好,听说今年更坏了,便想娶个媳妇儿给儿子冲喜,这才放出话来,就这么着,也没应李家这档子事,是李老头巴巴上赶着要攀这门亲,说起来李姑娘的命真不济。”

    怀清也觉得李家老头太过分,回头周家儿子一口气上不来,自己闺女刚过门就成了寡妇,这不是上赶着把亲闺女往火坑里头送吗,不过这跟他们兄妹也干系,婚事退了,往后男婚女嫁便各不相干。

    而且,就怀清看,跟李家的亲事黄了,倒是她哥的造化,不然,摊上李老头这么个见钱眼开的老丈人,她哥就算想当个清官恐也不易。

    主仆俩正说着,叶府的张婆子急匆匆的来了,进来就忙道:“宝哥儿不大好,瞧着像是病了,从昨儿夜里就不停的哭,老爷夫人急的不行,老太君这才让老奴过来接怀清姑娘过去给哥儿瞧瞧,看是怎么个症候。”

    ☆、第12章

    自怀清治好了老太君的咳疾,又给若瑶重接了踝骨,老太君就只信服她一个,其实怀清心里知道,宝哥的病多是养出来的,莫说王泰丰那样的太医,就是寻常郎中也能看好,只不过老太君既让张婆子来,她势必要去一趟。

    想着便收拾收拾跟张婆子走了,马车拐出胡同顺着西长街过去,刚走到一边儿,就听甘草道:“姑娘您瞧前头不远就是李家的济生堂。”

    怀清撩开车帘往外望了望,果见前头不远济生堂的招牌,不禁底细端详了端详,两层的门楼子,也算气派,只不过门前怎这般热闹,有吵嚷声仿佛还夹杂着哭声。

    怀清愣神的功夫,车停了下来,张婆子忙问:“怎不走了。”

    外头跟着的人道:“有个老头晕死在济生堂门前,看热闹的人把大街堵了。”

    张婆子搓了搓手:“这可怎么好,耽搁了给宝哥瞧病,老太君怪罪下来,老奴可担待不起。”

    怀清往前头望了望开口:“妈妈别着急,过去这一处,前头不远就到了,下车走过去就是了。”

    张婆子忙道:“这天寒地冻的,回头冷着姑娘,老奴一样担待不得。”

    怀清笑道:“以前长跟着我爹四处给人瞧病,比这冷的时候多着呢,也没怎么着,您老放心吧,这几步路冷不着我。”说着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张婆子先一步拨开人群:“几位让让,让让,家里有急事,行个方便……”怀清从人群穿过去的空档,一侧头,瞥见济生堂门口倒卧的老人,脸色青白,双眼紧闭,四肢僵直,这样冷的天竟直挺挺躺在地上,不禁一惊,急诊室实习了一年的怀清,一眼就看出这是急性心脏病发作的症状,若不及时救治,会危及生命。

    怀清想都没想,转身挤了过去,刚到近前,就见一个人正弯腰伸手,怀清以为他要扶老人,急忙大喊:“不许动。”

    怀清的声音相当严厉,那人一愣,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回头看她,怀清根本没时间理会他,快步过去,先摸老人的脉,虽细微却仍有脉搏,低头审视,呼吸微弱几不可闻,已是十分危重,怀清伸手:“甘草,针包。”

    甘草急忙打开药箱,拿出针包递了过来,怀清念针在手,对着老人的人中穴刺了下去,挤出一滴黑血来,同时手握成拳轻扣老人胸口,她一这么做,刚才那个哭爷爷的小子疯了一样冲过来:“你做什么打我爷爷,你做什么……”

    一遍嚷嚷着一边伸手来推怀清,这小子力气极大,竟把怀清推的甩在地上,甘草不干了,一撸袖子道:“你个臭小子,狗咬了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们家姑娘这是救你爷爷呢,你倒推我家姑娘,看我饶了你。”说着冲上来拽他。

    这小子别看又瘦又小,却有股子牛劲儿,认定了怀清打他爷爷,见甘草冲上来也不含糊,两人撕扯到一处,白等怀清站起来拉开两人,喝了一声:“若想你爷爷活命,给我老实待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