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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最东面的一间小屋窗户早打开了,清新的空气弥漫在整个小屋中。

    床上安静的睡着一个身着白色中衣的男子,眉眼细致如画,墨发如华丽的锦锻,整个人仿佛开在雾气之中的雪白莲花,少了昨晚的狼狈,显得昭昭若华。

    忽地睁开了一双星月瞳眸,清澈深幽,幽淡清冽。

    他低首望了一眼身上的中衣,又伸手摸了一下腰间包扎得好好的伤口,想起昨儿晚上发生的一切,恍然若一梦,想到那个长相平常,双眸狡诘,如狐以兔,娇嗔痴狂,随心所欲的女子,不由得眸色深了几分,说实在的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个性独特的女子,让他觉得既新鲜又有些牙痒痒的。

    燕祁正想得入神,屋外忽地响起一道铮铮之音,明快如清泉,清脆好似玉珠落盘,低吟间又似美人吟唱,说不出的动听,燕祁诧异的挑眉,缓缓的起身,一步一步的朝屋外走去,透过支开的窗户,他看到清湖岸边不远处的朱红木排上盘坐着一个粉衣女子,雾气缭绕在她的周遭,墨发在风中轻舞,她葱白的玉指从琴弦之上滑过,悦耳动听的琴声在湖水之间荡漾,远处有几只野鸭驻立,似在凝神听曲,近处有鱼儿凑近,不时的摇摆着尾巴,岸边的树木上有鸟雀停靠,一切显得梦幻,却又如此真实,燕祁忍不住拉开门,一步步走过去,想拨开重重的迷雾,看清迷雾之后的这张面容……

    .

    ☆、第005章 天魄神咒

    云染端坐在朱红木排之上,整个身心陷入了忘我的境界,天地间万物皆无,唯有指间流泻出来的清悦音符,湖水之中鱼儿摆尾,不远处野鸭停靠着,枝林间,鸟雀静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一弹琴,这些飞鸟鱼禽的都会从各处过来,停靠在她的四周,倾听着她演奏曲子。

    她也乐得无事抚琴弄月,和这些动物分享一下动听的琴声。

    迷蒙的雾气之中,清音飘荡在湖水之间,水波泛起浅浅的涟漪,曲音从高慢慢的到低,直到一曲终了,四周一片寂静。

    余音缭绕在山林湖水之间,经久不息,直到一道掌声响起来。

    鱼儿沉入水底,野鸭扑腾着翅膀逃走了,枝林间的鸟雀受了惊,簌簌抖了两下,赶紧的飞走,原有的详和被打断了。

    云染抬头望向身后,只见迷蒙的雾气之中,有人从薄薄的雾气中走出来,一身月牙白的白色中衣,墨发轻泻在肩上,周身上下无一件饰物,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却展现出最真的华美风姿,皎皎气质,浑然天成的融入于身后的青山绿水之间,好似一道巧夺天工的画作。

    云染看得眼神一暗,随之想起这家伙可是个惹祸体,从昨儿个救了他开始,她就没好过,这样的祸害还是早点送走的好,所以她淡淡一笑。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嗯,”

    “肤白眼亮精神好,可以走了。”

    “嗯,”

    “那走吧走吧,别再给我招惹麻烦了,对了,临行赠你一句话。”

    “嗯,”

    “不该招惹的不要招惹,以免被人背后捅刀子,对了,不是每次都会遇上像我这样心地善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女愿意出手相救的,所以阁下好自为之吧。”

    燕祁眸光幽暗,还有比这女人不要脸的女人吗,就她这样还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女,要他说她就是山间长着的一枚酸果子,摘了嫌碍手,吃了嫌酸,不过倒是有其独特的韵味,燕祁唇角勾出若有似无的幽冷,淡淡的声音好似琵琶铮音。

    “那在下谢过这位美女的出手相救了,日后若是有缘,在下定会报答美女的救命之恩的。”

    云淡风轻的话,偏能让人听得出他话里的冷讽,他说完悠然的转身离开。

    身后的云染一阵气恼,不过也懒得理会他了,这人就是灾星,淮南王府的人现在还在外面盯着呢,所以早走早好。

    寂静的山林中,忽地涌起波动,云染的脸色一变,飞快的开口:“快躲起来,有人过来了。”

    她话音一落,下意识的掂脚腾身直往岸边跃过来,等到她身子腾到了半空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眼下她内力尽失,根本没办法施展轻功,所以她这是找死的节奏啊,难道她要跌到湖中不成,云染忍不住啊的一声叫出来。

    岸边的男子缓缓的转过身子,正好看到她朝湖中坠落,唇边挂着一抹似笑非笑,懒懒的开口:“要我出手吗?”

    说话间云染的身子又下坠了几分,忍不住骂人:“你就是一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这种时候应该二话不说的救了她,他竟然还有空问她要不要他出手,分明是借机报复她昨晚让他泡湖水的事。

    眼看着云染要落湖了,岸边的燕祁手一抬,月牙白的袍袖飘起,一抹泛着紫芒的丝索疾射而出,一下子圈住了云染的腰,一股内力稳稳的托住了她,使得她免于落湖之苦,而此时她离湖面只有一尺之余,心里不由得庆幸了一下。

    “算你还有点良心。”

    云染冷哼,谁知道她话音一落,身子陡的一沉,再次下坠,她的心也跟着一沉,眼看便要坠湖,偏偏又被腰间的玉索给定住了,此时的她面朝下,离得湖水只有寸许之余,那散发着冷冽气息的凉意扑面而来,令人下意识的打了一下颤,云染在心里把岸上的家伙给从头到脚的骂了一遍。

    她现在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这家伙是故意报复她,没错,就是在报复她昨晚对他所做的事情,所以才会戏弄她,小鸡肚肠的男人,虽然长得又美又仙的,不过也是假仙的那种。

    偏偏岸边的男人还一脸娴雅的开口:“在下向来是有恩必报之人,怎么会让美女姑娘落湖呢。”

    他话音一落,玉索一动,云染被牢牢的带到了湖岸边,待到双脚落地,她脸色难看的瞪向那身着白衣,翩然若仙的男子,冷哼一声,扔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有人过来了。”

    “是我的人,”燕祁听到暗处的动静,早已知晓来人是他的手下,所以先前才不急不燥的。

    云染一听,脚下一顿,头也不回的冷语:“滚,有多远滚多远,别再给我惹麻烦了。”

    她说完看也不看身后的人,径直离开了,粉色缀云雾桃花的烟霞裙,逶迤拖地,好似一道淡粉的粉色霞光,隐于薄薄的雾气之中,身后的燕祁眸光一闪而过的兴味,这个女人真是与众不同。

    身后有破风之声响起,两名身着青衣的手下闪身而出,飞快的跪地恭声开口:“爷,属下无能,请爷责罚。”

    燕祁收回视线望向跪在面前的两名手下,如玉珠落盘般清悦声音淡淡的响起:“这不怪你们,这是本郡王大意了。”

    这一次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凤台县,乃是暗中查探淮南王府的人是否有谋逆之意,先前他们得到密报,说淮南王私下在凤台县设下了兵器库,他为了一查真伪,所以暗中来了淮南凤台县,经过一连番的查证,并没有发现淮南王有谋逆的动向。昨天晚上乃是上元佳节,他一个手下都没有带,径直逛起了花灯会,不想途中竟然听到两个路人议论,说皇商之家林家灯笼作坊之中总是响起一些奇怪的声音。

    他听了立刻联想到,这淮南王府的兵器库是否就隐藏在林家的灯笼作坊之中,所以他们才会查不到,他一得到这个消息,立刻悄声无息的潜进了林家最大的一座灯笼作坊,不想却误触了作坊里的机关,被机关内设的刀剑所伤,那刀剑还抹了毒,若不是被救,只怕他是死路一条了。

    “起来吧。”

    两名手下亲信俐落的起身:“爷,外面有淮南王府的人监视着,我们离开吧。”

    若他们想走,就算有人监视也没用。

    “好,”燕祁点头,回首望向身后淡薄的雾气,眸光深邃,然后回身领着两名手下离开了。

    等到他们离开,身后的淡雾之中,走出一个身着粉色烟霞长裙的身影,凝神望着这些人离去的方向,松了一口气,总算把瘟神送走了,昨夜折腾了大半夜,快累死她了,现在去补眠。

    云染唇角擒笑,悠然的进房间去补眠了。

    这一觉睡了大半天,待到再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已微微的暗了,房间里掌起了灯。

    她所住的这处别院,因为隐于山林之中,所以白日也较之外面暗一些,傍晚的时候天色更暗。

    樱桃和荔枝二人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见她醒过来,两个人走了过来,樱桃笑着开口:“小姐,苗师傅有事找你,让你一醒过来就过去。”

    苗师傅乃是云染的师傅,流花堂堂主,对她恩同再造,三年前她初穿越到这具身子,那些刺杀前身的凶手,尤不放心的想再补她两刀,若不是师傅出手,只怕她早没命了,不但如此,师傅还把自已的功力传了一半给她,并教她习了天魄神咒,当初她之所以选了天魄神咒这门武功,便是因为此武功有一种玄妙之处,可修复别人的经脉和接骨,不管这人受了多重的伤,哪怕是骨头碎裂,身中剧毒,她的这门武功都可以帮助此人修复好骨骼和经脉,甚至于逼出身上的剧毒。只是她若是帮助别人,必然要失去三个月的内力,三个月之内和平常人一般,甚至于比平常人还要虚弱一些,所以一般时候,她不会用这种自伤的方法,除了无计可施之时。

    ☆、第006章 京城来人

    水榭小筑往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山间竹屋,这里便是云染师傅住的地方。

    此时竹屋的窗户里散发出朦胧的灯光,小屋四周有不少的手下隐于暗处,这些都是流花堂的人,樱桃和荔枝也在不远处等候着。关于流花堂的事情,这两个丫鬟并不清楚,她们两个是云染从别人手里救下来的,后来跟随了云染,云染给她们起了名字,并教了她们武功。

    小屋中,一张竹床上端坐着一个身材矮小,黑衣白发的老婆婆,老婆婆虽然年岁不小了,但是精力旺盛,瞳眸中的光芒深邃而睿智。她就是云染的师傅,流花堂第六代堂主苗枝。

    此时苗枝满眸疼爱的望着房间一侧坐着的心爱弟子,想到她将要离开凤台县,不由得心中不舍,她这一生都只为流花堂尽忠职守,对不起自已的丈夫孩子,本来以为一生孤苦无依,没想到却遇到了染儿,她实在是个好孩子。

    房间里云染自然看出了苗枝变幻莫测的神色,坐到她的身边:“师傅,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苗枝伸手握着云染的手,笑望向她:“染儿,为师先前用龟壳测算,算到云王府已经来人接你回京了?”

    云染脸色一暗,随之没好气的开口:“师傅,我不回去,我留在水榭小筑这边陪你。”

    若不是师傅,就没有今日的她,师傅现在年纪大了,还到处被人追杀,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师傅的。她的内力之所以丢失,也是因为师傅的经脉被人震裂了,所以她为了帮助师傅修复经脉,才会内力尽失的,不过她一点也不后悔。

    苗枝听了云染的话,心里软软的,不过染儿不属于她,她有自已注定的路要走,她又如何会困住她呢。

    “染儿,师傅一直没有和你说流花堂的秘密,今日师傅把流花堂的秘密告诉你吧。”

    苗枝说到这个,眼神深邃而暗沉,好似无边无际的汪洋之海,云染看出了师傅神情的凝重,所以一句话也不说,静静的听着。

    “这事说起来要牵扯到前朝了,前朝信奉道教,道士盛行,随处可见的道庙庵堂,更甚至于发展到后来,谁敢招惹道士,便会招来灭顶之灾,百姓苦不堪言,道士抢掳杀无恶不做,可是皇帝却只顾着炼丹修道,对于朝堂内外的事情一概不理会,御吏大夫死谏都没有用,百姓的生活水深火热,日子越来越过不下去了,偏偏在这时候,皇帝还下令全国各州各省,每个地方的官员以及富商都给当时皇帝信奉的大道士云阳子送一件生日礼物,若是不送便要斩首示众,各州各省一接到这道旨意便大肆搜罗各地的奇珍异宝奉上,如此一来,便有了大批的生辰纲。”

    苗枝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云染奉上了一杯茶,她此刻满头雾水,不知道师傅说起这些前朝的事情干什么?

    苗枝喝了几口茶又接着往下说:“前朝最后一代皇帝,有一个小儿子,这小儿子天性喜欢练武,武功高强,而且专喜欢行侠仗义,一直在民间游走,看到百姓生活潦倒,卖儿卖女苦不堪言,偏自已的父皇还整出什么生辰纲的事情来,这小儿子便十分的憎恶,组建了一个江湖组织,劫了生辰纲。不但如此,后来他还领着这帮人,专门的收拾道士,但凡是全国各地有名道观中的道士,他们便杀了这些人,抢了他们手上的宝贝,这样一来各处更乱了,无辜的百姓更是身受其害,就在这时候,前朝三大家联手推翻了前朝,建立了如今的新朝代大宣国。”

    “大宣国的开朝先祖是一代明将,夺了前朝宝座后,亲君臣,体万民,减赋税,安抚百姓,这样一来,虽然前朝被灭,但是百姓倒是人人敬奉新皇帝,国家很快安抚了下来。”

    云染听着苗枝讲到这里,不由得关心起前朝皇帝的这位小皇子,这个人是个英雄,不知道他最后的结局怎么样?

    “师傅,那个行侠仗义的皇子呢?”

    “他啊,虽然心痛前朝被灭,但是看到百姓过上了好日子,也就彻底的心安了,后来他杀掉了组织里的所有人,以免有人泄露出他的身份,引起不必要的混乱,至后他建了流花堂,把那批宝藏偷偷的运出来,藏了起来。流花堂真正的忠旨是守护一批宝藏。找到天下有为明君,待到明君现,便把宝藏交予此人,方能稳定天下。虽然大宣国从前朝荒唐的皇帝手中解救了百姓,可是这位皇子已经猜测到最多不过百年,天下仍然会乱,因为现在的东炎国,南璃国和西雪国的前身,本是前朝龙浣国的蕃王分支,他们又如何不借着这样的借口逐鹿天下呢,这些年之所以不动,只不过在休生养息,百年之年之后的现在,各国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只怕天下要乱了。”

    云染听到这里,既为那位仁义侠胆忠心的皇子自豪,又有着天下之乱的忧心,更甚至有着惊愕,没想到流花堂的真正忠旨竟然是守护一批宝藏,原来师傅手里竟然有这么一批宝藏。

    若是被人知道,只怕师傅她?云染惊出一身冷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师傅。”

    云染担心的开口,苗枝望着她,看出她满眼满脸的担心,似毫没有为她手里的一批宝藏心动,不由得心中欣慰,她没有看错染儿。

    “染儿,师傅之所以让你下山回云王府去,就是让你帮助师傅做两件事?”

    苗枝满脸的凝重,云染想了想点头,若是师傅让她下山,她肯定会下山的:“师傅你说。”

    “第一件,帮师傅下山查明谁是那个有为明君,胸怀天下,仁义至孝,亲臣亲民亲天下。”

    云染一听头有些大了,这怎么查啊。

    “师傅?这如何查啊?”

    “昨夜师傅夜观天像,测出一些模糊的影子,天下局势中,群雄迭起,首当其冲的要算西雪国的恭亲王世子萧北野,其次是东炎国的太子姬擎天,南璃国的小明王秦文瀚,至于大宣国内,眼下除了新登基的皇帝楚逸祺外,还有定王楚逸霖,另外还有一位厉害的人物,燕王府的燕郡主燕祁,这些人实力都不凡,胸怀雄才大略,睿智非凡,你此番下山便是从中找到一位盛世明君,以威摄天下,方可平定天下之乱,而我们流花堂守护的宝藏,将助其一臂之力,让天下百姓免受生灵涂炭,这也是流花堂祖师爷一生的宏愿。”

    云染听到这里,瞳眸暗了暗,没想到她此番下山竟然担负着这样重要的责任。

    “师傅,那另外一件事呢?”

    “我们流花堂流传至今,代代尽忠职守,偏就在我任第六代堂主的时候,门下出了一个叛徒,”苗枝说到这里,周身笼罩着厚重肃穆,神容幽暗,瞳眸之中隐有痛苦,最后咬牙说道:“你若下山后,必要找到这个叛徒,他知道流花堂的秘密,若是让他泄露出去,只怕这宝藏之事便要流传于天下了,必然引起天下混乱,幸好这十年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去。”

    苗枝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一幅画像递到了云染的手中,云染仔细的观看了几眼,记在心里,现在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过一阵子师傅便要出去,原来她是下山找人的,先前她下山的时候竟然还受了伤,经脉全都被人震碎了。现在就让她来查这件事吧,只是她走了以后师傅她就一个人了。

    “师傅,可是我走了后,你一个人在山上我不放心。”

    苗枝伸手摸了摸云染的头,当她是自已最疼爱的孩子:“傻孩子,若是你真的心疼师傅,便替师傅办好这两件事,若是你能替师傅办了这两件事,师傅死也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