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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他渐渐爱上了这种方式,然后,再也不需要伪装了。

    他并没有喜欢上安姐,虽然他对这个小姑娘有兴趣,虽然他觉得这个小姑娘不太一样,可也就是这样了。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求婚,只是因为他知道,他的妻子注定不可能是显赫人家的。他知道安姐对他没有多少兴趣,就算他长的还可以,就算他是南安王府的二公子。

    拉一个无辜的小姑娘下场他也是有些歉疚的,所以,他会在许可范围内对她好的。

    对于这一切,安姐当然不知道。他们从天津港沿海出发,一路很经历了些风雨才到达上海,然后又从上海转船才到达江州。而几乎就在差不多的时间里,朱抵也到达了大同。要说他们走的是陆地,一路都骑着快马,早就应该到大同了,之所以拖延了一个多月才到,倒不是朱二公子游山玩水了,而是他迷路了。

    本来大同在京城的西北方,到了宜华就可以往西转了,但朱抵一行却顺着北一路跑到了张家口,然后还和一个百人的蒙古小队发生了邂逅。

    朱抵这一路没有带丫头妈子,只带了几个江湖好汉和六个锦衣卫侍从,加在一起也不过十来个人。那行蒙古兵见他们个个骑着马,衣衫还鲜亮就把他们当做了肥羊。

    应该说,一般情况武林高手在战争中并没有决定性作用,但在这百人队伍里还是通杀的,所以在朱抵来到大同府的时候不仅带来了九十多个首级,还带了一个俘虏。

    那俘虏看起来不过十二三的年纪,面孔漆黑,一双眼睛不大,却囧囧有神,虽然不会说汉语,却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面对周围虎视眈眈的大明士兵也毫无恐惧。

    “公子,不如把他杀了,看他这样子也不像什么重要人物。”一个锦衣卫建议道,“蒙古人毫无人性,对我大明弱小从无怜惜,他们也不值得我们同情!”

    “同情不同情先不说,不过养个蒙古奴隶倒是不错的。”朱抵漫不经心的开口,“老老实实听话也就罢了,不行就让美丽吃了,去通报吧,就说我朱抵来了!”

    第49章

    第一章

    时光荏苒。

    转眼高家到江宁已经一年了,在这一年里高老爷成功的接任了江宁知州,目前的业绩是不好不坏。既没有得到百姓热烈的赞扬,好像也没有百姓在背后指着骂的。事实上大多数百姓对这位新上任的父母官并没有多少了解——更多的,都不知道他的到来。

    而在这一年中,高家对江宁也有了大概的了解。本来上至高老太太下到冰琴,对江宁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再怎么说他们也是见识过京城繁华的,江宁府虽然地处江南,又有海贸,可还能比的过京城?

    但来到后他们发现,如果比庞大、华丽江宁的确是无法和京城相比,但如果比繁荣新奇,江宁真是要胜过京城。在天津的时候,安姐就觉得自己开了眼界,来到江宁后她才知道这眼界开的太小了,此时的江宁,简直快能和后世的广交会相比了。世界各地的美食、奇物都汇集在这里,她见到了大马士革刀,见到了正宗的从英吉利过来的镶银边的象牙烟斗,见到了装在玻璃瓶中的法兰西香水。此外还有什么印度飞饼,沙俄红肠,都摆在了街头,每次安姐出去都会大流口水,带回一大堆吃食。

    “这些东西尝尝鲜也就罢了,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杨氏觉得这东西还是不太合胃口,安姐听了只是一笑,这些吃食论美味程度当然比不上新招来的四川厨子做出来的东西,可这些东西哪怕只是看,也令她有一种熟悉感。

    此外,江宁的风气也和内地北方大大不同,在那边别说官宦人家的姑娘,就是一般的商户小姐都不会轻易出门,外出必定要有车,真要出了车,也要戴上面纱或者清场。而在江宁,却多有妇人带着丫鬟仆厮大大方方的逛街,因此,安姐可以说一来这里就喜欢上了。当然现在她还不能自由自在出门,但她能感觉到高老爷的口气越来越松,相信再住上个一年半载,高老爷也就随波逐流了。

    她这位父亲,是很能适应环境的,刚来的时候还抱怨酒楼中的饭菜太过清淡而且偏甜,现在已经能尝出滋味了。而且他的口音里也开始偏向这边了,这一点就很令她感叹。在京城的时候高老爷说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那时候她还没多想,只以为他在京里生活的时间长了,口音自然被同化了,可现在看来,应该是这位高老爷主动迎合。

    江宁是个好地方,唯有一点不好的,就是天气。冬天阴冷,夏天闷热,冬天也就罢了,好歹有火盆、汤婆子,夏天却只有井水了。高家虽然买了一些冰,却也有数,用来做个冰镇酸梅汤还行,大范围的解暑却是不够。这令安姐在过去的那个夏天每天都想念着过去的空调,在求空调而不得的情况下,就开始想冰了。

    而冰,是要钱的。

    早先在京中他们差不多用了四千两,带出来的还有七千两,这已经包括杨氏的私房了。杨氏本想用这点钱置些地,过后还是罢了。毕竟高老爷只是在这里任知州,期满后还不知道要去哪儿,若将来他们回京了,这些地又怎么办?所以最后还是置了几间库房,这库房临着码头,虽然买的时候价高,回报还是稳定的。就算他们将来离开了,也可以和租客签下协议,或者出手也方便。

    这几间库房用去了三千两,现在他们手中还有四千两。杨氏本想买个小铺子的,安姐却没有同意,买个铺子是安稳,但赚的就有数了。既然有了这个机会,怎么也要好好利用一番。于是她一边利用自己的身份出去做客,结交朋友,适应江州,一边让秦先生四处考察,看有什么好的生意能做。

    这位秦先生正是她早先想到的双龙巷的秦举人。说起来也有些戏剧,原来这位秦举人早先家中是经商的,做的是茶叶的生意,家中还小有富裕,多么有钱说不上,但也在京城有两套房子一个铺子,用来一家开销那是稳稳当当的。秦家子嗣艰难,他父母到三十多岁才有了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然千娇万宠,偏偏他还颇为聪明,在读书上更有天赋,秦家夫妻大喜之下当然全力栽培。

    秦举人也算争气,一路从童生考到秀才,又成了举人,在他考中秀才的那一年娶了妻子陈氏,之后夫妻也算和睦,但成为举人后就不一样了。中举了,那身份就彻底发生了变化,奉承的讨好的利用的,各色人等接踵而来,他今天参加诗会,明天参加文会,说的是以文会友,其实还是吃喝玩乐。

    在这其中陈氏曾试图劝阻,可又哪里劝的住?而自他中了举,他的父母就认定他是文曲星下凡,将来必有大出息,再听说他是与文人相会,就更只有纵容的。

    他中举后倒是得了一些产业,可他一不善经营,二来也没那个心思,就随手花了。他父母只当他将来是要入阁拜相,也没太当回事,直到他把自家的一处产业赌掉,这才惊觉,可这时候他已经被引上了道,他父母又不忍心狠说,却是挽回不了了。当然自此以后对他的花销也严加看管了起来,他没了钱倒收敛了不少,若是能如此,过个一二年说不定还收心。可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的父母在那一年相继去世。

    秦举人当然是伤心的。在父母坟前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也真在家安心读了两个月的书,可后来还是抵不住过去那些人的勾搭,又陷了进去,而这次再也没有人能控制住他了。

    家里的房子铺子全都卖了,能借的也早就借光了,只有靠陈氏与人做针线维持生计。好在陈氏女红不做,做的针线也很有出路,倒还能勉强度日。

    而在他没了钱后,他那些狐朋狗友也一哄而散,秦举人大受刺激,发誓要洗心革面,好好生活。可就在那一天,当他拿着陈氏的拿药钱去抓药的时候,路过了张大的赌摊,再次被拉了过去。应该说,那时候秦举人倒不是想玩,而是想赢钱,陈氏病重,要治好不是抓着一副药就够的,治好后还要养,所以他就想多有点钱也是好的,他觉得自己是能赢的,偏偏就遇到了有输没赢的赌局,不仅没能再多一文钱,还把最后的几百文输个干净。

    在哭求张大无果后,他就想着同陈氏一起死,好在遇上了在河边溜达的朱抵这才算捡了一条命,但夫妻二人也签下了二十年文契。刚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安姐真是腻歪死了,她一点也不觉得秦举人值得同情,他会落到后面的田地,完全是自找的。而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还令她很不安心——谁知道这家伙以后还不会犯老毛病啊!

    不过她当时手边实在是没别的人可用,也只有让他帮着打探消息,好在后来秦举人总算还卖力,他们那几间库房,就是他打听出来的,从签约到落实都是他一手包办,现在来看还算是可以的,他们母女现在每月也能有三十两的固定收入。

    而这一次,他又打听出了一条海贸的消息。江宁虽然不靠海,但离上海近,而上海这个早先的小渔村,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虽然还没达到后来国际化大都市的标准,可也是个繁荣之地的,往来贸易不断,带动着江宁也有不少海贸。但能进行海贸的都是有实力的,要不就是大家族的生意;要不就是背后站着某位大佬,当然还有一些海外商人的船队,不过无一例外,这些人都实力雄厚背景硬实。普通商人要想插入,那真是千难万难。

    而这一次,却是一个英吉利的商人想在大明找一个合伙人,这个英吉利商人只有可怜的一条船,捎带过来的东西也很普通,所以大明那些有实力的都不看好他,而他偏偏还想找一个有实力的本地人,因此总是谈不拢。秦举人打听到这个消息就对安姐说了,安姐倒是有些心动,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现在大概是欧洲资本主义萌芽的时期。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有一点她知道,每当有什么改变时代的东西要出现的时候,就会产生大量的机会,只要能抓住,就能一跃而起。

    “安儿,海贸虽然利润大,但风险也大,海上还不平静,万一遇上倭寇,那就血本无归了!”杨氏皱着眉,对这个方案很不看好,“你若真想做贸易,倒不如把江宁的一些产物贩卖到京城,我看那倒是个稳当的。”

    安姐也有些犹豫,相比于海贸,杨氏说的无疑更靠谱。她若只是想吃好喝好,这么做已经可以令她衣食无忧了,若是她刚刚穿来的时候,一定会选择这条路,但现在她的想法改变了,不,也不能说改变,而是她已经认识到她不可能再平平安安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南安王妃不是张氏,南安王府更不是高家,为了她以后的日子过的舒坦,她必须积攒很多东西。

    “但是姨娘,若错过了这个机会,咱们以后可能都走不进海贸了。”这种远洋贸易不是随便就能对分子进去的。

    “那也比把银子丢进海里强吧,你忘了咱们来的时候遇上的事了?”

    安姐脸色一变,他们来的路上差点遭遇海盗,也亏得当时的船长机灵,早早的拉开了距离,可即使如此,要不是后来遇上的那场风暴,恐怕他们也很难逃脱,虽然那船长后来说他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可若真那么有把握,又何必那么紧张的远远避开?后来他们知道在这片海域,贸易繁盛,同时也就带来了海盗事业发达,虽然明朝海军严加巡逻,也还是有落网之鱼,特别是近几年,大批日本人加入,不仅在海上祸害商船,更有登陆抢劫的。

    “安儿,我知道你的想法,但做生意最求一个稳当了。”

    安姐皱了下眉,正要说什么,冰琴就来了,说陈氏来了。虽然陈氏一开始是她身边的妈子,但其实她这边没什么事——也没什么差事好安排给她,就给了一些针线上的活计,当然只是她同杨氏的。陈氏做的倒也用心,现在除了大件衣服,其他的内衣荷包鞋子,她恨不得都包了。

    “许是给你的那双鞋做好了。”杨氏笑道。

    说话间陈氏就走了进来,果然带了一个包裹,打开来正是给安姐做的一双薄荷绿的绣花鞋,上面的枝叶绣的精致,竟然连线条都逼真。安姐见了:“都说不用如此的,我也穿不了多长时间,倒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做工。”

    她现在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这双鞋明年就有可能穿不上了。

    陈氏一笑:“给姑娘做的,当然要用心。”

    安姐让人给她上了茶,她让了一下才坐下:“这次来倒是还要同姑娘说件事。”

    “什么?”

    陈氏见房中除了杨氏就是冰琴,她知道冰琴是安姐身边得用的,也不隐瞒,就道:“二公子与姑娘来了封信。”

    安姐正在喝茶,听了这句差点没喷出来,勉强咽下,她连忙道:“你说什么?谁给我来了信?”

    “二公子。”陈氏笑道,“在与我家那口子来信的时候,还给了姑娘一封。”

    她说着,就拿出一封信,安姐一脸囧的接了过去。她是知道秦举人同朱抵通信的,在他们安置好后不久,秦举人就收到了他的来信,于是他们知道他带着战功到了大同,成了一名千户,在那信中朱抵洋洋得意,把这千户说的天花乱坠,看的她很是无语。千户是很了不起,掌管一千人了,在现代也差不多相当于一个营了。但他是谁啊?他是南安王的二公子,将来的郡王,生下来就是带品级的,这才是个千户……值得这么高兴吗?

    当然,这信是给秦举人写的,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再之后他又来过两封信,说的倒还靠谱,就是让秦举人好好做事做人之类的。上一封信已经是半年前了,怎么这一次还捎带着给她来了一封?

    安姐打开来,入目就是那狂霸潦草的字迹:“安妹妹,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