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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郑泽看了香芝一眼,点点头,笑道:“今日刘阁老对如意其实相当满意,如意的厨艺不必我说你也应当知道有多厉害,若是能得刘阁老举荐令如意去到汴京进入尚食局,往后前途无可限量!”

    郑泽的话说完,香芝一直没吭声,郑泽继续道:“郑家的生意需要一个稳定又有油水的一条路子,倘若如意能有一定的地位,且她又与郑家交好,往后是人都该给我们郑家几分面子!”

    香芝闷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道:“爷您就直说了吧,您对那个何如意究竟有没有那个意思?!”

    粉帐之内,忧香浮动,郑泽轻笑两声,忽的翻身而上!还不待香芝尖叫出声,便又是一番胡纵。事毕,郑泽在她耳畔轻笑:“那你觉得我对你有没有那个意思?”

    香芝嗔了嗔:“爷您坏死了!”

    郑泽笑着将她抱住:“我不过是为了郑家,这么多年我只有玉容一个,可玉容身子不好,不便为我做什么,如今我有你,其他的女人,我不再需要了……香芝,你愿不愿意把自己放在郑家主母的位子,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香芝最终动容:“爷,我能为您做些啥?”

    郑泽看她一眼,缓缓的覆上她:“那一头要做什么不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帮为夫泄泄火!”

    香芝目光闪动,娇笑一声,水蛇一般的缠了上去。

    夜深人静,裴玉容坐在铜镜前出神。

    相思已经将宵夜热了三道,只是第三道宵夜都凉了,院门口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相思看着自家夫人日渐形容枯槁,微微红着眼睛劝道:“夫人,夜已经深了,听说……少爷去了何姨娘的院子,您身子不好,还是早些歇着吧。”

    裴玉容微微抬手,示意她莫要再多说。气候已经渐渐凉下来,夜间的寒气更重,裴玉容披着郑泽送给她的那件狐裘,缓缓走到书桌边,执起一支兔毫在纸上写着什么。

    “夫人,您要是不想歇息,那奴婢再将宵夜热一热,您晚上便没有吃东西……”相思十分担心裴玉容的身体,难免多说了几句。

    “托人将这封书信送到卞京。”裴玉容将信笺叠好交给相思,顿了一顿,继而道:“别让少爷晓得。”

    相思接过信笺,默默点头退了出去。

    中秋夜宴之后,李恒才显然更将如意当个宝。宴席之上,是人都能看出刘阁老对如意的青睐,那一对羊脂白玉镯子就成色极好,看起来不像是临时准备的,倒像是阁老夫人自己的东西,这样贴身珍贵的东西就这样赏给了一个厨娘,其喜爱程度可见一斑。

    刘全的事情,如意并没有告知李恒才,只是第二日上工之时,大家才发现酒楼里似乎少了一位师傅。对此,李恒才只是招来一个刘师傅的伙计问了问,可伙计又如何能晓得刘师傅的去向?

    如意在一旁冷眼旁观,细细的观察着李恒才的表情,李恒才得知刘师傅失踪,只是微微点点头,不再多问,自言自语的说大概是病了,他有空托个人去瞅瞅。

    因着如意先前离开百味楼乃是因为那桩险些让她丧了命的事情,是以她早已经向李恒才说明,要贴出告示招人,这批人算作跟她学艺,算作她的学徒。

    如意此举,无非是不再相信百味楼里的伙计,她需要一批新的血液,一批由她带出来的人。李恒才知道如意的想法,也就遂了她,中秋之后,他便当真贴出了招人的告示。

    如今如意在东桥镇已经算是颇有名气,这个告示一贴出去,便招来了大批大批的人应征。李恒才原本想要将场面弄得大一些,给如意长长脸的同时也体现出百味楼有多么看重这个厨娘,可如意听说之后,立马将他的这个打算给打消了。

    最终,这场招聘设在了百味楼的后院。

    招聘的规模的确是小了,可招聘的内容却让所有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过是招一个厨子,居然就有三个环节,这三个环节叫做“笔试”、“面试”、“实战”!

    从没听说过哪家的厨子招人之前还得先会拿笔!这个要求一列出去,顿时就有一群大老粗们带着受伤的一颗心自卑的离开了招聘现场……

    李恒才对如意这个法子觉得很是不解:“找个账房先生倒是要拎拎笔杆子,可没听说过哪个地方找厨子也要会拿笔啊。我见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那为何不能当面让他们答出来?再说了,能认得几个字就已经不错了,若是谁人都能拿笔做文章,早去考状元了!”

    如意对此并未多做解释,只是让李恒才在一旁看着就好,李恒才脸色不怎么好看,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如意的笔试题目只有一道:阐述最拿手的一道菜。

    这下子难倒了许多只会画几个字却不会连字成句的人,无奈之下又是一片心塞离开的人,笔试之后,就是面试。

    来应聘的人良莠不齐,自然不能用一个统一的问题来规划,李恒才原本还想着问一些比较专业的问题来凸显酒楼的高大上,譬如你可晓得有几种刀法,你可晓得有几种烹饪手法,你可晓得牛筋需要熬多少个时辰才会入口即化云云,然而当如意的问题问出口之后,又是一片不知所措之相……

    “你家里人口几何?”

    “……三、三人。”

    “你妻子的姨妈的小侄子的三姨婆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娶亲……”

    “方才从后院进来之前可注意到了门口有几只酒坛子?”

    “……母鸡啊……”

    “方才比试之时可有注意到考官发了几张纸?你写了几张,剩了几张?”

    “你的左脚上有没有痣?”、“你可有什么恶习?”、“你们邻居养狗吗?什么颜色什么品种什么性别?”

    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好不容易挺过笔试一轮的应聘者们已经被问得晕头转向。

    最后一轮的笔试,如意的规定是:将第一轮叙述过得最拿手的一道菜烹制出来。味不美色不香者,不通过;缺少烹饪步骤者亦或是胡乱编造烹饪过程者,不通过;与所述菜肴不符者,不通过……

    于是乎,那些绞尽脑汁拼凑出那些东西,又或是得了什么风声晓得了题目的,再就是一些机缘巧合下知道几道菜的做法如今正好能用上蒙混一下实则根本对厨艺一窍不通的,早已经将自己写了些什么东西忘了个一干二净!

    就这样,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终于选出了二十五个伙计。

    李恒才看着那整齐划一的一排人,忍不住问道:“即便是招揽学徒,也没必要这么多人……”

    如意闻言,只是淡淡道:“须知要做好一件事情并非那么容易,且我挑选这样一批学徒,并非为了让他们帮我端个茶送个水,而是希望真正能有人为我分担一些,李老板,这二十个学徒虽是百味楼招进来的,可毕竟是我的学徒,还望李老板能将他们全权交给我处理。”

    如意的态度十分认真,似乎是真的要好好教出一批学徒,有她一人已经能招揽到这般多的客人,若是能有是个百个这样的厨子,他百味楼就能将分店一家一家的开下去!

    左右不过几个学徒,也就是一日三餐的事情,李恒才如今油水足够,也就不计较什么,且他也不怕如意耍什么花样,那份契书可是在他的手上,只要她耍花样,他就能让她倾家荡产沦落到卖身偿债!

    于是,这二十五个学徒成了如意手底下的人。

    王有财的确是不多不少派了二十个人来百味楼,可如意暗中一核对,真正入选的人却只有十五人。

    从百味楼下工之后,如意秘密去了一趟东桥,那五个被刷下来的人早已经回来禀报了王有财,王有财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苦苦思询无果,最终将如意盼来了。

    “如意姑娘,我已经照着你的吩咐将这二十多人送过去,为何……”

    如意看着那低着头的五个人,凉凉道:“若是觉得自己得了捷径就一定能做成事情,便再无后顾之忧,这样的人是没法子为三爷做事的。这五位兄弟是一时疏忽也好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也好,即便我已经将题目暗中告诉你们,你们也应当时时刻刻处在一个紧张上心的状态,这般敷衍了事,以为几笔写完了就能过关,未免抬步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这样的人,如意请不起。”

    王有财的脸色越听越沉,最后对这几个人嚷嚷:“还站在这里作甚?还不赶紧滚出去!”旋即转过头对着如意一脸讨好:“姑娘蕙质兰心,如此妙法替三爷甄选人才,三爷定然能知道姑娘的良苦用心……”

    如意将王有财和郑泽定下的订单交给了他:“王掌柜,这批货物按照约定需要在两个月之内完工,尚且剩半个月的时候,你就可以上门找郑泽要这批货了!”

    王有财捏着订单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恭恭敬敬的一拱手:“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办妥这件事情!”

    如意点点头,忽然想起了先前受伤的辛旬,难免问候了一句:“原本只是为了做唱戏让歹人降低防备,他却实打实的让自己挨了一剑,实在是没有必要。”

    王有财却不是很清楚:“这辛旬是跟着三爷的,算是三爷训出来的人,我也不大清楚。”

    王有财提及三爷,如意自然而然又想到了连城煜。每每见到他都是一副和气温柔的模样,可训练出来的人什么事情都这么拼命,这个人又该有多么可怕?

    交代完了事情,如意终于提到了刘全。

    王有财神色一凛,也变得严肃起来。刘全被带回来之后一直关押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且他失踪不过一个晚上,尚且还没有人发觉。

    王有财将如意带到了一副松山图边,将一边木架上的一只花瓶旋了半边,松山图轰的一声,连着整面墙一并旋转开来,露出了一条阴暗的楼道。

    地牢里有些潮湿,刚一踏进就能闻到那古怪的味道,如意随着王有财走到了关押着刘全的地方,果真就瞧见被铁链锁住的刘全。

    王有财并没有对刘全用什么刑,也就是把他锁在这里,而与他一同的三个黑衣人却被废了手脚钉了琵琶骨。

    如意一步一步走到刘全面前,声线冷清:“刘师傅,想了这么久了,想好自己能说些什么了吗?”

    刘全虽说没有受刑,却被饿了一天一夜,说话的时候没了往日的中气十足:“贱人……”

    如意不怒不火:“我并无意取你姓名,只是想知道,刘师傅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刘全呸了一声:“你一个小丫头,心高气傲不将人放在眼里,我刘某人早就看你不顺眼!”

    如意笑了笑:“你看不顺眼,不过是因为你技不如我又生性善妒,倘若你能堂堂正正的要与我战一回,输赢我都认了,可你偏偏选了最卑鄙的法子。在百味楼里,我想日日在陈师傅耳边说着那些激怒的话的,正是你吧?陈师傅生性刚烈,在百味楼里只有我和他的矛盾最为突出,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光明磊落!你看似是个老好人,实则你才是在背后对我放暗箭的人,可惜,今日这支暗箭怕是放出来的时候没考虑风向,反而伤到了自己。”

    刘全怔了怔,如梦初醒一般:“当日在百味楼,你是故意说要用什么等级制!也是故意要激怒刘师傅!?”

    地牢里阴湿,如意抱着手臂:“不激怒陈师傅,我怎么知道谁是那个伪好人?其实即便我激怒了陈师傅,我也不一定能肯定真正放暗箭的那个人是你,可是我知道,一旦脾气火爆最容易闹出事的陈师傅走了,这个人就没有了一个可以煽动的人,加上在百味楼的地位日渐不保还要受到等级制的侮辱,所以这个人一定要采取一定的手段。其实如果你当真再按捺几天,说不定我就打消自己的这个想法,让王掌柜撤了人手了,可是人心呐……永远是那么奇妙,刘师傅觉得,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刘全的目光阴森森的,因为没有吃饭,让他的眼窝微微有些凹陷的憔悴,他笑了两声:“想不到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居然能这么聪明,可是你以为你揪出了我,你就能在百味楼待下去?我告诉你,比我狠的人多不胜数,你揪出我一个,就会有下一个!”

    如意微微抬了抬下巴,睥睨着他:“我不过在风头上压一压你,你就能买凶杀我,且我已经示弱到那个地步,你依然能闭口不言,足以见得你这个人有多么的谨慎小心冷血无情,这样的人,只怕从前这双手也不见得干净。”

    如意的一番话让刘全的背脊一僵,这样的异常被如意看在眼里,她缓缓从袖子中摸出一个小瓶子:“刘师傅,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百味楼能独立于东桥镇这么久,是因为少了一个劲敌,关于几年前的海鲜案子,我想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自然,我只是猜测,至于真相如何,还希望刘师傅能费费心,好好地回忆一下。”

    刘全望向一边:“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不必问。”

    如意一点也不急,只是缓缓将药瓶子打开,里边是细细的药粉:“刘师傅男儿本色,不屈不挠,还真是让如意为难了,既然如此,刘师傅也别想了,不如来欢快欢快……”

    刘全眼色一变,有些不解的望向如意,然而,当他看见如意给三个黑衣人吸入了那些药粉,又解开了他们的锁后,三个黑衣人立即开始“嗯嗯啊啊”的叫唤着,他的一颗心陡然颤了起来:“贱人!你想做什么!”

    如意无辜的看他一眼:“做什么?作乐啊!来个人帮把手,把这一整罐子都给刘师傅喂下去!不欢快个三日三夜,就别让刘师傅停下!”说着已经将药粉递给了一边的人。

    刘全心里忽然生出几分寒意……她该不会……该不会要让自己和这几个黑衣人……

    就在他呆愣之际,已经有人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吸入了药粉。

    哐的一声,铁链松绑,刘全飞快的让自己将药粉吐出来,可那药粉是江承烨给如意的法宝,一旦入了抠鼻,就别想能弄出来,唯一的法子就是像她说的……欢快至精尽人亡……

    “刘师傅,您现在可以一边欢快一边想了,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让王掌柜告诉我!”如意想王有财交代了一声就转而出了地牢,王有财关上地牢的门的时候,还能听到刘全一声长长的“嗯……啊……”

    交代完了东桥这边的事情,如意便准备回家了。辛旬受了伤,王有财原先准备派一辆车送她回去,如意欣然应允,然当马车行驶到镇口的时候忽的被拦截下来的那一刻,如意险些被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吓得从马车上滚下去。

    江承烨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牛车,那驾车的是个年轻人,此时此刻,他就悠闲的坐在了牛车后面,下面依然是厚厚的干草和两个垫子。

    江承烨盯着马车里的如意,不知是不是因为坐姿太慵懒,导致了他的调调也十分慵懒:“还在里头干什么,过来。”

    过来!?如意看了看自己坐着的马车,又看了看他那辆略显寒酸的牛车,诚恳的建议:“我觉得马车比牛车快比牛车稳,你介不介意过来?”

    江承烨看了如意好一会儿,说:“我不介意,不过我已经付了一年的车钱。”

    叮铃咣啷的牛车以一个悠闲的速度缓缓往前走,如意盘腿坐在铺着干草的牛车上,手里抓着的垫子几乎被她一下一下的扯烂。

    反观江承烨,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瞥了一眼被她抓的乱七八糟的坐垫,他好心的提示她:“吉祥说这个垫子既然做了就得用上一年,否则就是浪费。”

    如意用一种想杀人的目光看着江承烨,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蹦出来:“呵呵……是啊……要坐一年的牛车呢……”

    江承烨看着她,微微一笑:“是啊,一年都要坐牛车。”

    卧槽你笑屁啊!老娘公司福利好得不得了,配备宝马接送,专人护航,你特么整个牛车是几个意思!还一次性缴了一年的牛车钱!这才是浪费啊喂!

    江承烨仿佛还嫌不够似的,加了一句:“坐牛车很不错,我很喜欢。”

    如意忍无可忍,抓过她的衣襟狠狠瞪着他:“程公子,你用我们家的钱租牛车,用我们家的人做屁垫,用我们家的人陪你坐牛车,你是不是想的蛋疼啊!”

    江承烨微微眯眼:“蛋疼?”

    如意看一眼欢快的驾着牛车的小儿郎,懒得再理他,缓缓挪到了驾驶位置,她想要跟这个小哥商量一下,她们不坐一年的牛车了,就坐今天一天成不成,可她刚要开口,牛车似乎是碾过了一个大石头,整个车身一震!如意一个没蹲稳,眼看这就要朝一边歪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双有力的手将她的腰拖住,然后将她往后一带,如意顺势跌进一个冷冽的怀抱里,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江承烨似乎只是为了让她不撞到磕到,将人拉过来之后,他十分正人君子的将她放到一边属于她的位置:“坐好,有些颠簸。”

    如意恨恨的甩开他的手:“我不管,你赶紧去吧车钱要回来!万一这个人是个骗子怎么办,万一他捐款潜逃怎么办!?哪有人一次性缴一年的牛车钱的!钱不是你的你不心疼是不是!?”

    她这话声音就有些大了,快乐的赶牛郎虽然赚了一大笔钱,可是当人格被质疑的时候,他依旧还是会生气的。

    “姑娘,你咋能这么说呢!我牛哥可是前面不远处的东阳村里都晓得的人,我赶牛车,我爹赶牛车,我爹的爹也是赶牛车的!咱们家口碑可好着呢!姑娘你这样我就不乐意带你了!”牛郎汉小哥悉数着自己的家族史,得意中带着自豪!

    如意一赧,向那牛郎小哥道了谦,牛小哥也是个直爽的人,摆摆手:“没啥,只要你信得过我就成!你放心,往后三百多天,俺就负责一早一晚的接送姑娘你上工,呐,这个长得好看的小哥可以监督我!”